第三十五章 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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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期的存在感又被我無視了,這回還連帶著一隻小黑,一人一豹被遺忘在時間的裂隙,直到次日清晨,師父帶我去蜀山正殿無極閣議事時才被想起。
不過在無極閣還沒見到天殺的恒夜,蜀山藏著掖著呢。
我到底不可能連穿衣吃飯上茅房都跟著師父,便求了個護身法術,才得以在會議開到一半時單獨溜走,去尋找被遺忘在時間裂隙的有期。
沒想到在觀星台上找到他。
不見其人,先聞其聲,正是殺伐之曲的天籟《滄海吟》,隻是時斷時續,並不像在正經彈奏。我疑惑,再拾級而上往前走,卻聽到一個沉靜的且頗有磁性的男聲:“這曲這一段太柔,並不適合作為殺伐之音,這些地方要改一改……”然後又是一段略加修改的琴音。
這聲音不是有期的,聽上去倒十分耳熟,我暫且停在石階上,聽他們在說什麽。
有期的聲音顯得有些激動:“多謝師叔!”
“凝神,試著撫弦成刃,注意要快。”
錚錚幾聲,好幾道強勁的白光從我腦袋頂上劃過去,擊散了周遭流雲,最終刺入旁邊一道立柱,活活打碎了石磚,立柱應聲倒下,不過很快恢複原狀,想必是練習用的幻術。
這招式的確是有期的,卻精湛了不少!
我咽了口唾沫,噠噠幾步跑上去。事實證明這是我做的一件極掉智商的事。
確實有兩個人,一個是有期,正盤膝而坐,膝上橫著他的靈琴,指尖撫過,徐徐天音。不過要真是這樣也沒什麽,問題是他背後有另一個人。
那是位藍衣白袍的青年,束著晶藍色玉冠,額心一痕冰印,眉目驚為天人,氣質清冷卓絕,不正是之前在碗丘山救過我的那位神仙!
此刻他的手已環過有期的身子,覆在有期手背上,手把手地教他如何使用琴術,口中還道:“凝靈聚氣,切莫使靈力潰散。宮、商音可成鈍刃,不取性命;角、變徵音可為利箭,但不可用於近戰;徵、羽音可成念劍之術,最具殺力,須得好生練習,不可懈怠。”
說罷,又是一連串光刃蕩出,層層如雲。
一句句大道理聽得我霧水一頭,有期倒喜歡:“師侄明白了。”
我在一邊發了會愣,決定默默離開。之前人家兩個一見麵就那麽旖旎,現在還手把手教彈琴了,我在這湊什麽燈籠,三十六計走為上。
剛出去兩步,有期便不識好歹地叫我:“師姐?”
身子一僵,我扯著幹笑回頭:“沒關係,你們繼續,我不打擾了,請便請便……”
想來有期簡直命犯桃花,家中有個一心一意的小妾,路上有那麽多回頭拋媚眼的姑娘;現在姑娘還不夠,還加上了師父和這位清冷仙人,看來他這輩子活得很是精彩。
那仙人脫離了溫香軟玉在懷,起身來向我作揖:“這位姑娘誤會。祝師侄先於此修煉,正巧在下也略懂琴術,並不是姑娘所想。”
我目瞪口呆,我想的什麽竟然被看出來了?
這下在外人麵前失了一回禮,我隻得福身:“對、對不起啊。”
有期正興奮,抱著琴站起來,走過來便給我介紹:“師姐,這位是蜀山派恒夜上仙,他人很好的。”
恒夜?
“他……他就是那個搶我們師父風頭的恒——”一不留神給吐出來,我慌慌改口,“那個行俠仗義、心懷蒼生、法力高強的恒夜……啊?”說完,我下意識往後退了退,也不知這恒夜會不會炸毛。
恒夜依舊冷著臉,卻不像是炸毛的表現,倒像是麵癱的表現,冰塊一樣。
“這位姑娘,想必就是晗幽師兄的弟子阿湄姑娘?”
被連名帶姓帶師父地點名,我有意挺直了腰板:“上仙慧眼。”
沒想到他向我躬了身,重新合揖:“蜀山中人對姑娘多有冒犯,對晗幽師兄也多有不敬,在下在這賠個不是,望姑娘海涵。”
他突然這麽客氣,和我印象中凶神惡煞的模樣相去太遠,倒激得我一陣心驚,立馬睜著眼睛說瞎話:“沒、沒有啊,蜀山對我和師父都很好……”
他倒是不卑不亢,忽地話鋒一轉:“但,姑娘確實應該稍微注意舉止。”
……合著剛才說那麽多客氣話是為了現在來教育我?
“便是不為姑娘自己,為晗幽師兄,姑娘也應注意一些。晗幽師兄不拘小節,性情瀟灑,在下十分欽羨,不過……”
總而言之,接下來他果然婉言教育了我一堆廢話,大體意思就是師徒戀有悖倫常等等一係列儒家思想。不巧我沒聽,直接當耳邊風,因為小黑從台階下不知哪裏跑上來,我伸手正接在懷裏,比起冰塊臉的教育,還是小黑的叫聲好聽點。
最終冰塊臉大概覺得自討沒趣,竟冷冷擲來一句:“姑娘真是冥頑太過!”
我本就看他渾身不對眼,這下火氣更是蹭地就上來了,我怒目瞪他:“你是我誰啊?我幾時讓你教訓了?”
他振振有詞:“同為仙門,姑娘對建議隻字不聽,難道不是冥頑不化?”
我氣得跺腳:“我的事和你有什麽關係,誰規定我要聽你的什麽建議鬼話了!”
冰塊臉也不再客氣:“姑娘既不從師事學,又不致力仙道,也不聽從建議,冥頑太過,那以後還如何繼承晗幽師兄的衣缽、發揚增城?百年之後,晗幽師兄又如何對姑娘放得下心!”
“哎?你——!”早就說恒夜不是個好人東西,這冰塊臉竟然罵我!
“在下若說得不對,姑娘盡可理論。”
“誰要跟你這種人理論!”
我氣得一手刀給過去,還沒打中,就連手帶小黑帶人被他一袖仙氣掀到地上,摔了個結結實實,骨頭都磕得生疼。
有期嚇得趕過來扶我:“師姐,沒事吧?”
我將他礙事的手推開:“你讓開,我非得揍他一頓不可!”
搶師父的名譽,還罵人,現在還擺出一副高冷姿態,這冰塊臉簡直欠打!
正想坐起來,雙手手腕突然被人死死按在地上,是有期傾身過來壓住我,大聲道:“師姐,是你失禮在先,師叔雖言語過激,卻也沒錯,不要再胡鬧了,你打不過師叔的!”
我一愣,就是這麽一愣,不知怎的,小黑的叫聲,還有有期接下來勸我的話,都霎時間間成了一片可怕的寂靜,天地無聲,我隻看得見他像是不斷地說什麽,卻什麽都聽不到。
他說了什麽,自然也都不清楚了。隻是忽然間有什麽滾燙的液體湧出眼眶,湧出了不知忍了多久的心酸苦楚,連閉眼,都無法再逼回去,眼中心中,隻剩一片模糊。
是我失禮?他……居然會幫那冰塊臉說話?
他到底是我的師弟還是冰塊臉的師弟?他把那冰塊臉當成什麽?他把我又當成什麽?他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他有那麽多桃花,他還有個妾,那之前他們在琴瑟相和的時候,他可有想過我,哪怕是一絲一毫?!
我的視野不清,他卻好像沒說話了,遲遲的兩個字喚我:“……師姐?”
“你滾開!”
不等他滾開,我已一腳將他踹開。那一腳的輕重顧不得,他那病弱身子被我踹成什麽樣也顧不得,我隻顧得抱了小黑,踉踉蹌蹌地跑下石階去,把他甩開,甩得越遠越好。
我真是不想再見到他了。
空中忽地傳來師父的聲音:“阿湄,回瑤光宮來。”
一路跑回瑤光宮,路上有不少弟子對我指指點點,大抵就是說我敗壞倫常玩師徒戀一類,甚至加了個以下犯上的罪行,這蜀山的八卦簡直堪比菜市場。
師父已開完會,等在了瑤光宮。見著我,他驚愕不已:“這是怎麽了,怎麽哭成這樣?是誰敢欺負我徒兒?”
我放開小黑,由著小黑跑出門玩去,又抹了一把臉,原來已是滿麵水澤。總不能自家人吵起來,便抽噎幾聲,盡量鎮定地說瞎話:“沒、沒事,被沙子迷了眼睛。”
晗幽一副“你再說謊試試看”的表情。
被他一陣安慰、一陣詢問,我終於把前因後果說與了他。本想著他會繼續安慰,或者再奢侈點,讓我躺在他懷裏哭一會,可現實是他一臉的哭笑不得:“你這回醋得真厲害。”
我如遭五雷轟頂,一下子嚇得完全哭不出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