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八年(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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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成蟜帶兵出征已三月有餘,嬴政和梓笙像是約好了一樣誰都沒有去找過誰,梓笙知道上次自己能夠撿回一條命已經算很走運了,自己也不敢再往嬴政的槍口上撞,眼下,算算日子,成蟜也應該差不多要反了,不知道發生的時候,他會怎樣,看到自己曾經視為親人的人如今對自己兵戈相向,那時的他又會做何感想。
人總是這樣,麵對自己最相信的人的時候,寧願自己被傷的遍體鱗傷,也永遠不會想去相信那個傷害自己的人是曾經最信任的人,因為身體上的傷可以痊愈,可是自己的心卻被硬生生撕裂開,一滴一滴淌著鮮血,蔓延過一同擁有的那些歲月,眼睜睜看著它們枯萎,那樣的痛經年不腐···
“報--陛下,長安君所率軍隊今日大破敵軍,我軍勝利在望。”
“哈哈,好,果然是寡人的王弟,傳令下去,明日,寡人要在宮中設宴,一來還願於天,二來也算慰勞前線戰士以鼓舞士氣,乘勝而擊。”這三來嬴政並沒有說出口,可以向她證明王弟絕非會反叛之人。
“諾。”
“慢著,王弟最喜聽秦姑娘彈琴,傳寡人旨意,讓她明日於大宴上演奏。”嬴政似是終於找到一個借口,一個再見她的借口···
“秦姑娘,陛下讓小人來給您帶個話,讓您明日在宴會上演奏琵琶,喏,這是姑娘您上次忘在內殿的琵琶,陛下差我給您送過來,明日派的上用場。”來人好生客氣的對梓笙說道。
“敢問大人,可知,是什麽宴會,也好讓梓笙有準備。”梓笙好奇的問著。
“可不敢當,秦姑娘真是折煞小人了,明天呐,陛下要舉行慰勞宴,已犒勞在前線打了勝仗的長安君。”
梓笙心裏麵疑惑,怎麽會打了勝仗,難道是曆史記載錯了麽,正常來說成蟜現在必定已經蠢蠢欲動,怎會傳回來捷報,若然不是曆史記載出錯,那其中必定有詐。
“好,我知道了,有勞大人也給陛下帶個話,就說梓笙明天一定到,但是請陛下好好思量那捷報的真假,有勞大人了。”梓笙說著便塞給那人些玉石寶貝。
“秦姑娘的話,小人記下啦,一定帶給陛下,謝謝秦姑娘,小人這就退下。”說完那人便畢恭畢敬的下去了。
“陛下,小人已經帶過話給秦姑娘了,秦姑娘說明日定會出席。”
“好。”嬴政頭也沒抬的應著,但是心裏卻有著一絲絲期待,期待見到她,期待她可以對自己笑···
“陛下,秦姑娘還有一句話要小人轉告陛下。”
“什麽,快說。”嬴政突然抬起頭來
“秦姑娘說,請陛下好好思量那捷報的真假。”
“知道了,這裏沒你的事退下吧。”嬴政揮了揮手,“這丫頭居然還不死心,本以為上次她是一時賭氣,沒想到居然這麽倔強,那好,明天就讓她死了這條心。”嬴政憤憤的想著。
第二天一早梓笙便早早起來了,來了這麽長時間,終於可以自己穿那些繁雜的衣服了,但由於今天要穿的隆重一點,梓笙也隻好由著侍女們在她身上折騰,好一會兒,梓笙看著銅鏡裏的自己,身形消瘦了,剛來這裏時的慌亂和憂鬱早已不複存在,如今的臉上更多的是一種淡漠,一種坦然,還有那雙眼眸裏深深印著的堅定和執著。
來到這裏也有半年了,梓笙知道,要想在這個世界活下去,就必須要學會隱藏自己,隱藏自己的一切,就必須學會以一個後來人的態度看待事情,不插手,不關心,這裏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可是,自己的心真的能夠一直這樣下去麽?
那晚,梓笙穿了嬴政特地派人給她送去的曳地曲裾,淡淡的紫羅蘭色映著月光襯得整個人白皙潤澤,他好像很喜歡她穿紫色,手裏的琵琶好像也是新的,不是先前落在內殿的那把,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總是覺得悶悶的。
梓笙由人領著,來到大殿前,此時殿內燈火璀璨,眾大臣整齊的坐在台階下方的兩側,文臣武將,各個笑逐顏開,台上的嬴政滿眼期盼的望著門口,直到那一抹紫色的衣角出現,嘴角以不被察覺的弧度上揚著,“她來了”。
眾人中隻有參加過成蟜踐行宴的幾位見過梓笙,其他的人看到梓笙走進來都一頭霧水,還未等身邊的侍從開口,王翦便第一個上前與梓笙打招呼:“梓笙姑娘,近日可好,自上次一別,已三月有餘,姑娘的琴聲,王翦至今難忘。”
梓笙本欲徑直穿過眾人,待表演完畢後就走的,奈何王翦主動上前打招呼,梓笙無奈隻能淺淺一笑說道:“將軍過獎了,梓笙近日一切安好,將軍有心了。”
王翦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哪裏哪裏,梓笙姑娘才是客氣了。”
梓笙沒有再做答,如一陣春風般從王翦身邊飄過,留下淡淡的香味,直鑽進王翦心底,隻是王翦覺得這次的她與之前兩次都不太一樣,愈發顯得淡漠,顯得堅強,卻也越發讓人想要保護她,憐惜她。
“拜見陛下,民女秦梓笙奉陛下旨意,前來演奏。”梓笙規矩的行了禮,許是還有些氣未消,許是有些害怕麵對嬴政,這次還是連頭都沒抬,直接抱著琵琶行了禮。
看見多日未見的梓笙,嬴政有點驚訝,總覺得現在的她與初見時不同,眉宇間沒了慌亂,卻更添一抹堅定,但是唯一相同的卻是,在她眼裏,好像永遠也找不到他的身影,這三個月來,他反複提醒自己:不過是區區一個來曆不明的女人,要殺便殺,要棄便棄,但是在她身上,總好像隱藏著另一個世界,吸引著自己去靠近···
整整八年,自己渴望被愛,渴望天真,渴望一個完整的家庭,可是,命運讓他成為了大秦帝王,一個注定不會被愛的帝王,流落異國的傷痛不是不記得,隻能深深把它隱藏,因為作為帝王,你不可以有傷痛;母後和仲父的事不是不知道,隻能默默地將它掩蓋,因為作為帝王,你不可以有軟肋;十三歲,本該天真爛漫的年齡,卻過早的背負了天下,背負了子民,怎麽能不重,怎麽能不痛,但是,你是大秦的帝王,你不能有任何借口。麵對朝堂,麵對六國,麵對天下,你不可以有任何畏懼,因為你是注定的王,是唯一的王。
這一切的一切,嬴政反複的告訴自己,直到有一天那些過往的傷痛被自己深深掩埋,直到有一天,自己成為了可以獨當一麵的君主,直到有一天他遇見了她,直到有一天她對他說他一定會成為天下的王,或許,一切都已經被改變···
“好,寡人今日設宴,隻為鼓舞士氣,諸位的酒已飲得差不多,接下來,諸位與寡人共賞一曲如何?”嬴政對眾人說著目光卻一直停留在梓笙身上。
梓笙聽到這,沒有答話,而是由嬴政身邊的侍從領著,走上台階,跪在離嬴政不遠的地方,樸素的麵容上找不到一絲情感,就那樣淡淡的看著台下。
忽然,手指輪動,琴聲猶如天空中突現的驚雷,以極快的速度擦刮著眾人的耳膜,霎時間,猶如千軍萬馬奔騰而來,一陣陣,一聲聲,似百萬大軍雄列於前,金戈鐵馬,刀光劍影,馬蹄聲,嘶鳴聲,將士的血與淚似是融入琴聲之中,聽得那樣真切,漸漸地,廝殺聲越來越遠,歡呼聲越來越近,錚~~~~~一曲戰歌戛然而止···
下麵,早已鴉雀無聲,眾人似是還沉浸在那曲十麵埋伏中,此時梓笙突然站起身,以一種不卑不亢的姿態說道:“此曲,獻給那些浴血拚殺在外的將士,因為他們,才會有今日的鐵血大秦,因為他們,才會有今日的大秦銳士,願天佑大秦,凱旋而歸。”
“天佑大秦,凱旋而歸。”眾人聽到這,皆異口同聲舉杯而起,隻見此時,呂不韋舉杯說道:陛下,願天佑我大秦一統天下,世世永昌。”
梓笙看到這種場麵,真是和電視劇裏的一模一樣,看到那些口是心非的臣子,心裏難免厭惡,便偏過頭去,隻見一人形色怪異,右手藏於袖中,梓笙正欲定睛一看,不想,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銀色亮光飛旋而出,直擊秦王嬴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