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情意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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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堆砌著假山的府邸內,蜿蜒長廊上,一抹頎長的身影匆匆掠過,隻看清那隨風輕輕翻飛的衣袍。

    長廊盡頭候著的中年男子遠遠便看到疾步而來的身影,他躬身迎至那身影前,垂頭喚道:“王爺。”

    “事情可都安排妥當了”慕雲昭腳步仍不停留地向前走,沈德則躬身走在他身側。

    “已經將二公子安置在城南別院裏,也安排了足夠的人手照看著,隻是二公子總是問起王爺及心清大師的事,這讓屬下等不知該如何回複。還有”沈德說著抬眼小心地看了慕雲昭一眼,見他並未露出任何神情,又繼續低著頭道:“屬下命人將淩風城徹底搜了一遍,仍是不見左煜公子的身影。”

    聽到這裏,慕雲昭的腳步稍有遲疑,垂在身側的手指在袖底收緊。而後又袖著手恢複到先前的樣子,神色平靜道:“找不到便再找,本王就不信一個大活人能在淩風城失了蹤跡。”

    “王爺,您也說了,大活人是不會在淩風城失了蹤跡,可若”

    沈德的話因慕雲昭側目的眼神而生生止住,隨後也明白自己實在不該在王爺麵前說出這等話,趕緊垂首噤若寒蟬般繼續跟在他身側。

    “雲楓那邊不用太多解釋,瞞著就行,過兩日本王會去看看他。”慕雲昭若無其事地將話岔開,毫無波瀾的眼神睨著前方,仿佛剛才那讓人望而生畏的眼神從來沒出現過。

    “是。”沈德不敢再諸多言語,他感覺王爺從雲空寺回來後似乎有些變化,不由想起那時自己所聽到的悲愴之聲。

    “本王有話想去問問白淩,你繼續派人去搜尋左公子的下落。”沉默半晌,慕雲昭在長廊盡頭停下腳步,囑咐道。

    沈德躬身應了一聲,便疾步走下長廊。而他離開之後,慕雲昭才卸下禁錮著自己假麵,眼光飄忽地望著王府的另一方,而那一方正是止霜別苑的所在。

    “雲昭哥哥。”一個略帶猶豫的聲音阻了慕雲昭的思緒,他回過神便見到一身著碧色衣裙的女子緩步向他走來,她雖是朝著慕雲昭走來,可眼光卻錯開瞥向另一處。

    慕雲昭收回心神,嘴角噙著一抹溫和的笑,“問兒怎會在這裏是來看白淩的麽”他的眼光透過祝問兒,看向她身後緊閉著門的屋子。

    “並不是。”祝問兒低頭看著自己的足尖,手指絞著一方絲帕,片刻後,似是下了決心般,抬起頭說道:“我是聽爹說起你會來看白淩,便特意過來見你的。”

    “哦”慕雲昭似有些訝異,“問兒特意前來,是有什麽要事”

    祝問兒強自鎮定地問道:“雲昭哥哥今日又去見郡主了麽”

    “你問這個是”慕雲昭的笑容凝結在嘴邊,蹙了蹙眉,表示不知祝問兒究竟是什麽意思。

    “雲昭哥哥難道不明白我的心意麽”祝問兒索性直接了斷地反問著,瞥見慕雲昭沉聲沒了回應,又有些急了般扯著他的衣袖道:“我知道皇上已經賜婚了,隻是還沒昭告天下,可是雲昭哥哥是真的想娶郡主麽”

    原本慕雲昭隻是以沉默來告訴祝問兒,自己的意思,可祝問兒的這句問話又直刺他的心底。是啊,自己現在還是想娶安景馨麽還想以自己的終生換來安逸隱背後的勢力麽這些問題從賜婚開始便已繞在心頭,始終無法得出一個結論。分明自己做這些所求的便是這樣的結局,可為何總會在想著這些的時候,腦中卻無端勾勒出另一人的麵容。那襲殘存的白衣,那印在眼底的堅韌,甚至是那在深宮重樓中,不做絲毫退步的身形,都在提醒著自己,確實從心底開始對這門婚事產生了抗拒,這抗拒讓他措手不及,所以才會在心裏盤成結,無法解開。

    祝問兒等不到慕雲昭的回答,又見到他臉上無意中露出的迷茫,暗覺自己心中的猜想確實沒錯,又急切地想讓慕雲昭來印證自己的猜想,心裏的話語便脫口而出:“雲昭哥哥果然是不想接受這門親事吧為何不趁現在還沒昭告天下,讓皇上收回成命”

    這句話又瞬間讓慕雲昭驚醒了,現在的自己是在做什麽他穩了穩心神,抬手將自己的衣袖從祝問兒手中抽回,雙手背在身後,又再次恢複平靜。“我從未這樣想過,這門親事是我好不容易向皇上求來的,怎會有不想的意思。況且,我愛慕景馨郡主之事,淩風城內人盡皆知,問兒難道不知”

    “可是你剛才”祝問兒一下頓住了,她從小便在王府,不管是眼裏還是心裏都隻有眼前的男子,關於他的事又豈會不知可是剛才他臉上那些神情分明就是在訴說著,他抗拒著這門親事,可是為什麽又說著不一樣的話難道真的要讓她親眼看著他即將為別人的夫君,讓那名女子堂而皇之地當這王府的女主人麽她不想看到,也不願意看到。

    慕雲昭將自己腦子裏的那些想法通通壓下,在祝問兒開口之前,先一步說道:“問兒若隻是想問及這件事,那我想剛才的回答也告訴你了,沒其他的事,我先去看看白淩。”

    “雲昭哥哥”祝問兒再次拉著慕雲昭的衣袖,急急地將他喊住。她不明白,明明慕雲昭隻有在麵對她時才會放下王爺的身份,可是麵對自己剖白的心,他又離自己遠了,遠得她似乎再也觸碰不到,她沒法忍受這種感覺。祝問兒輕咬著下唇,微紅著眼眶看著慕雲昭道:“我知道你現在還隻當我是個孩子,可我會證明給你看,我也能站在你身邊。”

    慕雲昭看著那抹碧色身影轉身離去,他在原地靜立片刻後,才抬腳向著那扇門走去。那扇原本緊閉著的房門此時卻敞開著,門外站立的男子麵容清秀,神情落寞,眼光在慕雲昭出現在身前時,有些慌亂地收回,隨後低下頭恭謹地開口:“王爺。”

    慕雲昭將白淩眼中那沒來得及掩去的失落看在眼裏,卻不動聲色地說道:“你怎麽出來了身體恢複得如何”

    “勞煩王爺記掛,屬下不過是受些皮外傷,歇息這些時日,早已無礙。”白淩仍低著頭,頓了頓接著道:“屬下方才在屋內聽到王爺的聲音,便想著出來看看。”

    “進去吧,本王有話要同你說。”慕雲昭負著手走進屋子,背對著白淩,讓白淩看不出他此刻的神情。

    白淩也不敢有所怠慢,又垂著頭在慕雲昭之後進了門。

    慕雲昭徑直坐到居中擺放著的木椅上,自顧自地端起茶壺斟茶,眼尾瞥見白淩靜默地站在不遠處,又若無其事地放下茶壺,撣了撣衣袖,似乎並沒有開口的打算。

    慕雲昭雖說並沒有開口,可無形中卻讓白淩感到有些壓力,他站立良久後,終是忍不住問道:“王爺,屬下這幾日都在房中歇息,對外界之事一無所知,不知雲空寺的情況究竟如何,那日”

    白淩的問話讓慕雲昭神情一滯,這明顯的變化也讓白淩心底一沉,剩下的話語淹沒在嘴邊,他的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壓下心底的恐慌再次問道:“那二公子和師伯怎麽樣了”

    “那日你是如何得知雲空寺會有難的”慕雲昭並不回應白淩的問題,反問道。

    白淩隻能暫且壓下疑問,如實道:“那日的黑衣人有兩撥,兩撥人手法不一,先前襲擊的一撥手法狠戾,屬下疑心是暗羽閣的人,便想到屬下的行蹤可能已被察覺,以防萬一,才想著雲空寺會不會被牽連。”

    慕雲昭垂著頭把玩著桌上的空杯,沉默片刻才開口:“雲空寺在那一日已覆滅,心清大師也已離世,幕後之人”他停下動作,驀地抬起頭,神色一凜,“從今日起,不管用什麽辦法,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得把暗羽閣的消息給本王打探出來。”

    慕雲昭之後說了什麽,白淩已經聽不清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心清大師也已離世”這句話上,俊秀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他忽的顫抖著向前邁了一步,開口時連聲音都染上顫意:“都是屬下的過錯,若能再謹慎一些,就不會造成這樣的後果,都是屬下的錯”說到後麵,白淩已經哽咽著再也說不出來,頹然地跪倒在慕雲昭身前。

    “事到如今,何必再將錯處強加在身上,更應該做的,是將造成這種後果的人揪出來。”慕雲昭強壓著那股突然而來的窒息,他捏緊了手中的空杯,以緩解那股不適。

    “王爺,雖說事已至此,再追究誰的責任也無濟於事,可是,引發這些事發生的人,卻不能忽視。”白淩猛地抬起頭,褪去先前的頹然,目光如炬,似剛才那悔恨不已的神情從未出現過般,對著慕雲昭直言道:“王爺應當醒悟了,不該再費力搜尋左煜的下落了,難道經此一事,王爺還不明白麽,暗羽閣與他之間絕對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此人不該再留在王爺身邊”

    “夠了”慕雲昭斷了白淩的言辭,“騰”地站起身來,“你隻要辦好本王吩咐下來的事即可,其他的,本王心中有數,你勿需再多言。”他麵若寒霜地說著,深深地看了白淩一眼後,闊步走了出去。

    白淩留在屋內垮下雙肩癱坐在地上,雙目無神,不知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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