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各自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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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外麵的夜幕早已落了下來,月亮安靜的懸掛在樹梢之上,溶溶的落下了滿園清冷的光輝。
眼前的男子一身白色的長衫,佇立在這如水的月色之中,更顯得清雅有致。杜雲初一張俊臉白白淨淨,一顰一笑舉手投足之間,仍然是那般的溫柔繾綣而又冷淡疏離。
一切仿佛都和三年前別無二致。
聽聞她的問話,他也隻是淡淡一笑:“我們做戲子的,自然是隨著戲班子四處登台賣唱。戲班子在哪兒,我們便在哪兒。十多年來都是這樣,並沒有什麽好或者不好。”
轉身隨意的從枝頭上折下一枝桃花,放在手中隨意把玩:“我和你本來就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你有你的陽關道,我有我的獨木橋。各自安好就足夠了,何必執意相見?”
聽著他嘴裏隨意吐出溫柔卻又冷漠的話語,黎雪青黯然垂眸不語。
這個白衣勝雪的男子,自己從小便喜歡著他。費盡心思送來奇珍異寶隻為博他一笑,日日登門拜訪隻為多看伊人一眼。自己這份小心思,重複說了許多遍,可他一向不放在心上,隻當是幼童笑言。他不聲不響的離去三年,自己癡癡傻傻的盼了三年,到頭來隻盼來一句“好久不見”……
可是誰讓自己就是喜歡他呢?
杜雲初見這個小丫頭沉默不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既然無話可說,便轉身欲走。
眼看著他身形一動就要離去,一想著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見,黎雪青滿腹的委屈盡化作絲絲縷縷的惶恐和不甘。自己已經愛慕了他十年,人生苦短,又有多少個十年值得在驕傲和自尊中揮霍殆盡?
黎雪青快步上前,張開雙臂擋在杜雲初的身前,揚起一張清秀的俏臉盯著他含笑的眸子,重複著當年的話:“雲初哥哥,我、是、真、的、喜、歡、你。”一字一頓說來宛如誓言,仿佛用盡了一生的力氣,牽動著千般的委屈和心酸,眼睛裏朦朦的浮起一層水汽。
杜雲初看著這個女子略帶孩子氣的動作,似乎又回到了多年以前的雲園,一時有些恍惚。
見男子沒有回應,黎雪青眼中的水汽慢慢凝結成淚珠,宛如雨後新荷上盈盈欲落的露水:“當年你總認為我年幼胡鬧,從來不曾把我的話放在心上。而如今……”她深吸一口氣,努力穩住自己微顫的身體,朱唇輕啟吐氣如蘭:“我長大了,你可願娶我?”
杜雲初怔怔的看著眼前的女子,倔強而又柔弱,勇敢而又膽怯,單薄的身子在晚風中微微顫抖,卻是美得驚人!心中不由得劃過一絲憐惜,可抬眼四顧,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懵懂無知的少女,而他也不再是那個隻會低吟淺唱的“虞姬”。
他輕輕的歎了口氣:“對不起。”
黎雪青如遭雷擊,愣愣的站在原地。
杜雲初愛憐的伸出手摸摸她的頭發,那動作如同安慰一個不懂事的小女孩一般,與十年之前一模一樣。
十年的愛戀換來的是兩次的拒絕,自己撕碎了身為一個女子全部的驕傲和自尊,隻是因為放不下這段感情放不下他,而如今隻換來這輕輕淺淺的三個字!
再也無法容忍他眸光之中的憐憫和無奈,黎雪青雙手緊握成拳,轉眼隻剩下滿臉的冷漠:“如此,是雪青唐突了,還請杜公子見諒!”語音剛落,不待他有任何回應,猝然轉身便翩然離去。
愛就愛得一勇無前,放手自然也就放得幹脆利落。
杜雲初目送著她心痛卻又決絕的離開,麵色複雜。方才他不是沒有一點點的心動,更不是沒有一絲絲的心軟。相反的,她的倔強和勇敢讓人心神蕩漾,幾乎不能自持。
不過……
他低頭揉去了柔化自己麵孔的妝容,再抬頭的時候,已然是許俊的麵孔。
不過看如今漢國的局勢,內有混戰群雄割據,外有狼子野心虎視眈眈。國家風雨飄搖破碎不堪,戰爭千絲萬縷一觸即發,百姓們都處在水深火熱之中惶恐不安。
其實不是沒有感情,不是沒有動心,隻是自己身為禹城的警署署長,自然要以報效國家、扶持百姓為己任,刀槍無眼,萬一哪天一個不慎當場殞命,讓她一個小小的弱女子如何承擔?與其將來生離死別痛不欲生,不如現下快刀斬亂麻各安天涯。
尤其是再一想到自家的爺爺硬是要把他和方素墨綁在一起,更是頭痛。許俊的祖父是晚清時期的師爺,腦袋裏依舊存有舊時的思想,所以對於親王府出身的方素墨十分的看重,時時刻刻耳聽命令自己要和方素墨接觸緊密一些。
可是自己此刻哪裏還有這份閑情逸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大丈夫屹立於天地之間,國未立,何以家為?
許俊迷茫的眼神重又清晰堅定起來,最後一次深深的看向那女子遠去的背影,轉身朝著相反的方向離去。
方家大宅裏隻餘下花團錦簇的倩影、鶯歌燕語的笑聲,一晌貪歡。經過了這一夜,方家二小姐方素墨的美貌和才華便名動了禹城。如此同時,“許家和方家世代交好,意欲結成兒女親家”的傳言也不斷擴大,一時成為整個禹城達官顯貴之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自從方家一別後已經過去數日,黎雪青始終鬱鬱寡歡。那日自己看似決絕的離去,其實未嚐不是滴血般的痛徹心脾?
不過自己從來就不是那種拘泥於兒女情長的小女兒姿態,哪怕癡迷至此,但卻依舊有著自己的一身傲骨。因此,黎雪青便強製性將杜雲初的身影從自己的腦海裏心裏驅除。
聽到這些傳言,再聯想起那日在車水馬龍之中,二人挽手而行耳鬢廝磨的親密神態,黎雪青倒是絲毫不覺得意外。
而其他人顯然就不像她這般的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