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林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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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良歡拿著律師函仔細看了一遍,輕輕把它放回了玻璃幾麵上。楊崢和路三也在一旁,楊崢向來沉穩,隻是不動聲色觀察著她的臉色,倒是路三有些沉不住氣了。
“要是那臭警察再拿以前對付老爺的下三濫招數對付小姐,仔仔小少爺肯定會被他搶走的。”
林良歡依舊沒有答話,她總覺得這律師函來得太巧妙了一些,肖禾剛向自己承諾不會搶孩子,這律師函就突兀的出現了。
不僅像是真的要搶走仔仔,更像是要將她和肖禾的關係惡劣化。
路三看她始終不表態,當她還在憂心,沉了語氣安慰道:“大小姐你放心,孩子是你一手帶大的,法官肯定會酌情處理的。”
林良歡抬頭看他一眼,淡淡扯起唇角:“我知道,這場官司早晚都得打,我有心理準備。”
路三挑起濃眉,讚許的豎了豎拇指:“我以為你會暴躁抓狂,這才是以前你會幹的事兒。”
林良歡失笑,再不成長她就真的太沒心沒肺了,不是誰都有責任要縱容她的成長,她也是父親離世後才漸漸明白的這個道理。
楊崢把手裏的煙蹄撚滅,修長的指節微微抵住下顎:“現在唯一會被對方做文章的,就是仔仔的生長環境。”
這也正是林良歡發愁的地方,林勝東早幾年涉黑的產業不少,雖然現在基本都被取締規範化了,可是這汙點一直跟著林氏洗不掉。而且要命的是肖家的背景,簡直無從挑剔,這麽一對比就更顯得林家烏煙瘴氣了。
路三在一旁忍耐著開了口,眉眼間染了幾分戾氣:“要不給肖家那老太婆點厲害嚐嚐,或者鬧出點動靜,讓他們無暇顧及。”
他的話馬上招來楊崢淩厲的警告眼神,林良歡也不讚同的轉頭看向他:“不許這麽做!會弄巧成拙。”
路三蔫蔫的陷進沙發背裏,林良歡看他不安分還想再敦促幾句,卻被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嗡鳴聲給打斷了。
手機在楊崢麵前,他順手就給遞了過來,林良歡看了眼,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才接了起來。
楊崢和路三在她身後複雜凝視,其中楊崢的眼神尤為難辨,路三斟酌著湊到他麵前:“崢哥,我覺得這是個好機會。”
楊崢轉頭看他,隻見路三笑得詭異。
肖禾這時候打來電話,林良歡更加確定這律師函來得奇怪,果然肖禾開口就解釋:“我媽太想孩子……不過你別擔心,我一定有辦法解決。”
林良歡看向窗外,大片的蔥綠讓眼睛舒服了許多,她微微咬了下嘴唇:“我知道和你無關。”
肖禾驚訝極了,林良歡卻接著說:“不過對仔仔的撫養權,我們是該好好談談,我希望私下解決別上庭,不想對仔仔造成心理陰影。”
肖禾沉默著,許久都沒回應。
林良歡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也半天說不出一個字,靜默半晌,肖禾才啞聲應道:“我來辦。”
“謝謝。”
***
生疏的語氣,兩人間的距離好像怎麽扯都回不到原來,肖禾既無力又壓抑,等那邊掛了電話,這才緩緩下了樓。
樓下肖母正在和姚堯討論茶藝,偶爾發出幾聲愉悅的低笑,姚堯一個二十幾歲的小姑娘,說起品茶卻頭頭是道。
肖母看到他下樓,招了招手:“好不容易休假,就不能在家好好陪我一天。光知道忙些無關緊要的人。”
這話說得太露骨,饒是肖禾再好脾氣也沉了臉。
隻有姚堯好像沒聽懂,笑著打圓場:“肖隊朋友多,自然應酬也多一些。”
肖禾看了眼姚堯,姚堯嘴角帶著單純的笑,一張朝氣蓬勃的臉上也善良無害,這張臉像極了肖牧,難怪母親會這麽喜歡她。
他倒是依言坐了過去,手臂搭在沙發上,微抿唇角看著電視不搭腔。
兩個女人自顧自聊著,好不容易安靜下來,肖母拍了拍肖禾的手背:“怎麽繃著個臉,姚堯好不容易來一次。”
肖禾嘴角勾起:“不是昨天才來過,隊裏現在這麽閑?”
姚堯方才的笑意都僵在臉上,訕訕地開始不自在:“不、不是,我爸從雲南帶回一些普洱,我給阿姨送過來。”
肖禾黝黑的眼底帶了幾分難言的威嚴,沉沉注視著她:“那昨天呢,來做什麽?”
姚堯緊張的握了握手指,肖母看他這副咄咄逼人的架勢,伸手推了推他:“你幹什麽?來看我不行嗎?”
肖禾眉心蹙得更深,狹長深邃的眸底生出冷肅的寒意,他坐姿挺拔筆挺,表情愈加嚴峻。
姚堯從未見過這樣的肖禾,垂著眼不敢再說話,正好幫傭招呼開飯,幾個人坐回餐桌旁,一頓飯卻吃的味同嚼蠟。
姚堯偶爾低眉瞥一眼肖禾,發現他自之前充滿壓迫力的那眼之後沒再多看自己一瞬,她猜想肖禾早就知道他和仔仔出遊的事兒是她告訴的肖母的,不過她並不擔心,肖母對她寵愛有加,而且現在肖禾和林良歡的情況怎麽看都不像是複合的前奏。
誰說愛情就隻能由男人耍手段的,女人一樣可以,更何況她知道肖牧在肖禾心裏的地位不一樣,不然也不會在那麽多實習生裏獨獨對自己不一樣了。
姚堯更加確定自己的想法,看肖禾時眼神也越發誌在必得。
吃完飯肖禾就想走,他還住在和良歡結婚的那個公寓,肖母卻時不時把他叫回來吃飯,每次回來姚堯都一定在。
肖禾開始是不想讓母親掃興,姚堯很多地方和肖牧很像,大概母親也是在聊以慰藉。可是肖禾很快就發現母親越來越過分,總是若有似無的暗示什麽。
肖禾被母親強行留下,要他順路載姚堯回家。姚堯則呆在臥室和肖母說著悄悄話,肖禾等得不耐煩,沒什麽風度的直接敲門:“好了嗎?”
肖母不高興的開了門,嗔怪一句:“你的好耐心怎麽不能分我一點。”
肖禾抿唇不語,發現坐在床邊的姚堯正往包裏裝幾分資料,他疑惑的皺了皺眉頭:“你們在談什麽?”
“沒什麽。”肖母急促的打斷他,推著他往後退開一步,肖禾再看時姚堯已經都收拾好了。
回去的時候肖禾沒怎麽和姚堯說話,隻是到了姚堯家樓下,忍耐著開了口:“我和林良歡的事,不許再插手。我不知道你在後麵究竟做了些什麽,但是仔仔是林良歡的底線,而林良歡是我的底線,我想你不會笨到自己觸黴頭吧。”
姚堯抿著唇不說話,眼裏似是含了委屈的眼淚:“肖隊,你誤會了,我真沒做什麽,隻是阿姨谘詢了我一些這方麵的事兒。”
肖禾蹙眉看著她,並不表態。
姚堯小聲辯解道:“其實阿姨這麽做也沒錯,她年紀這麽大了,想孫子。仔仔跟著林、林小姐,住在一個陌生男人身邊,對他的成長多不好啊。將來他不會誤會那是他爸爸吧?”
肖禾眼神一冷,姚堯急忙擺手:“我沒什麽意思,我這人不太會說話,我先走了。肖隊再見。”
肖禾看著她離開,沉沉靠近椅背,拿出煙放進嘴裏,想起什麽複又拿了下來。
他怎麽會不在意這種事,任何男人都會介意自己的老婆孩子染上其他男人的氣味。可是官司不能打,如果他聽母親的和良歡爭仔仔的撫養權,那他和良歡就真的一輩子回不了頭了。
肖禾主義一定,把手裏的大半根香煙彈出窗外,發動車子離開。
絕對不能讓母親和姚堯傷害再傷害林良歡,他以前那麽混蛋,沒有盡到一個丈夫應盡的義務,即便現在晚了,也要做到一個父親該有的責任。
說服肖母庭外和解是個艱巨的任務,母親似乎覺得勝券在握,堅持要訴諸法律。肖禾弄得頭疼不已,連著磨了好幾天,肖母這才算鬆了口:“好,我可以先和她談談。”
肖禾鬆了口氣,可是卻沒能完全放鬆下來。兩人見麵想必也是一場水火不容,他隻覺得有種腹背受敵的感覺,他和林良歡的路,怎麽就那麽難走呢?
***
約在了茶社包間,林良歡是最早到的,她沒有帶仔仔一個人過來。肖禾和肖母進去的時候,她還禮貌的站了起來。
肖母隻是微微瞥了她一眼,徑直走到首位。
肖禾抬手虛扶在林良歡身後,低聲說道:“沒事還有我,別緊張。”
林良歡複雜的看了他一眼,側身避開了他攙扶的手掌,肖禾眼神微黯,選了個中立的位置坐下。
三人徹底擺出了談判的架勢,肖母顯然也隻是想先聽聽林良歡的意見,並沒有真的要庭外和解的意思,她連律師都沒帶,坐在那裏隻顧品茶。
林良歡率先開了口:“仔仔現在是我唯一的親人,肖太太您也是母親,相信能理解一個母親和孩子分別的痛苦。我也明白你們想孩子的心情,所以我同意你們探望孩子,每月也有固定的時間可以帶他住在肖家。”
她誠懇的說完,肖母卻半天沒有回應,肖禾眉心微蹙,用力咳嗽一聲,肖母這才勉強回答:“那反過來,孩子跟著我,你每周可以帶走她兩天,如何?”
林良歡瞪大眼,緊攥著杯沿不說話。
“媽,仔仔從小跟著良歡長大的,他才三歲,離開媽媽會害怕的。”
“我又不是老虎,怕什麽?”
肖母瞪起眼,再看林良歡時已經木無表情:“或者談不攏,我們還是法庭見,先不說你的生活環境龍蛇混雜,光是你和一個男人沒名沒分的同居四年,這就夠有爭議了吧?”
林良歡呆怔住,她沒想到肖母會有她和楊崢的關係做文章,也對,隻有他們自己清楚彼此的關係,可是在旁人看來,誰又相信他們什麽都沒發生過。
肖禾也沒想到母親會突然來這麽一手,按她的性格不會這般咄咄逼人。
“媽,良歡和楊崢是兄妹,良歡如果要和他有什麽,還用等到現在嗎?他們從小就認識。”
肖禾的態度強硬起來,看著林良歡被母親這般指責刁難,他心裏實在難受得厲害,他們已經離婚了,林良歡沒必要再承受任何羞辱。
肖母隻是淡淡一笑:“有沒有我們外人怎麽會清楚。”
肖禾不悅的看著肖母,他忽然有點明白肖母的意圖了,她不一定是真的想要孩子,如果想見仔仔她完全可以申請自己的合法權益。但是她偏偏要用這種方式逼得林良歡和肖禾決裂,這場局,不管最後結果如何贏得一定是肖母一個人。
她自從知道肖牧的死和林勝東有關,她對林良歡的討厭就更深了一層。
所以現在她搬出林良歡和楊崢的關係,如果林良歡想要孩子,就必須和楊崢結婚。如果林良歡不結婚,那勢必贏得幾率很小。
林良歡不管怎麽選擇,對他們的關係都是致命的硬傷。
肖禾震驚的看著自己和藹溫良的母親,無法相信這麽極端的方式是她想出來。他端坐片刻,啞聲問出口:“媽,你非要這麽逼我嗎?”
林良歡和肖母俱都看向他,眼神各不一樣。
肖母沉吟片刻,毫不掩飾的點了點頭:“對,我沒辦法原諒,要我每天對著仇人的女兒,我會天天想起小牧!兒子,小牧的命都換給了你,你怎麽能這麽——”
肖禾臉色陰晴不定,肖母卻好像完全控製不住情緒,手指用力握緊茶杯:“就算我親手把林勝東送進監獄,依舊難消我心頭之恨,他手上染了那麽多血,死一千次也是活該。”
林良歡已經震懾得說不出話,當初的證據是肖母交給警方的?她猛然記起些支離破碎的片段,那次她去超市回來,肖母急匆匆離開的姿態。
還有她看向自己充滿怨恨的那一眼。
她手指抖得厲害,肖母剩下的話都化作千萬隻巨錘一下下砸著她的腦仁,耳膜嗡嗡作響,視線也越來越模糊。
周圍好像變得寂靜無聲,什麽都聽不到了。
林良歡抱著腦袋忽然尖銳的喊了一聲,肖禾和肖母都被她嚇了一跳。
林良歡臉上沒有一丁點血色,肖禾推開椅子衝過去,一把把她抱進懷裏:“良歡?怎麽了?”
林良歡用力抱著頭,很久才小聲囁嚅一句:“我聽不到了,什麽都聽不到,頭好疼。”
肖母愣在一旁,被林良歡扭曲的麵容給嚇得說不出話,這女人不會是為了拖延開庭時間裝的吧?
肖禾沒有再耽擱,打橫抱起她一路往門口走,低頭吻了吻她汗濕的額頭,即使她聽不到,還是一遍遍在她耳邊低語:“沒事的,一定會沒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