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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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等等等等,”莉亞口中吐出一連串的暫停,提起裙子一口氣兒跑到五十碼之外,衝著她的良師益友揮揮手,“開始吧。”

    莫裏斯莫名其妙的瞧了伯爵夫人一眼,轉身彎下腰,將手中的火把在引線上來回蹭了蹭,接著也後退出十米外。

    轟的一下,以圓球體為中心,半徑約三米範圍內的枯枝開始燃燒。“知識分子”得意的向伯爵夫人展示他的新作,卻隻見對方踱步回來後,輕蹙了眉頭。

    “就這樣?”莉亞問。

    “當然,”莫裏斯點點頭,不明白看起來一臉茫然和不可置信的伯爵夫人究竟是為什麽這幅表情,“完全按照您的要求,轟的一聲,有爆炸、有火光,就是您要的火藥。”

    快別扯了,我要的火藥能開天辟地,哪像你搞得這玩意兒,離著五十碼遠連聲兒都幾乎聽不到。

    莉亞也明白,並不是“知識分子”在敷衍她。莫裏斯在諾丁已經生活了四年多,盡管他不能夠徹底忘記他的故鄉泰坦,但毫無疑問,他對於諾丁也建立起了一定的感情。伯爵夫人曾經提出過,願意將他的家人接來諾丁居住,或者作為“雇員”,他可以享受每年三個月的帶薪休假,返回泰坦大陸探親,船隊以及相關費用由伯爵夫人全包。但“知識分子”一口回絕了,他坦言,在故鄉其實也已經沒有什麽親人。讓他徹底忘記故鄉他做不到,讓他割舍下現在在諾丁的一切,他同樣做不到。別的暫且不說,伯爵夫人小腦袋瓜裏那總是不斷冒出來的奇思妙想,一次又一次的幫助他開拓了研究方向,就衝這一點,莫裏斯都不舍得離開,作為一個“知識分子”,有什麽比接觸超前近千年的科技概念更能叫人興奮的?!

    所以當莉亞提出,請他研究火藥的製作時,莫裏斯也沒有像當初那樣拒絕。四年多的相處,他已經明白,不管是莉亞的嗜好還是諾丁漢的野心,都不包含征服泰坦大陸這一條,既然如此,他再也沒有拒絕的必要。

    不過令“知識分子”沒有想到的是,伯爵夫人竟然對他這次的研究成果並未感到滿意神探狙擊。

    “我以為,它起碼要比這個的威力更大一些,轟的一聲,我指的是爆炸,而不是縱火,”莉亞如是說。

    “大概是配比以跟純度的問題,”莫裏斯猜測,“我會繼續試驗,但現階段,恐怕隻有這些。”

    伯爵夫人點點頭,行吧,聊勝於無,配合上弓箭跟投石機,好歹也算是亞美大陸首次出現的熱兵器了。“批量生產,注意儲存,防爆防燃防潮,還有,防泄漏。”她可不想讓敵人們捷足先登。

    火藥廠的選址最終被定在了奧加爾山脈中的一處人工穀地,這還是當初莉亞異想天開的傑作。

    諾丁城擴建的時候,萬米多長的新外牆需要大量石頭。伯爵夫人手指一劃,在諾丁山北部同為奧加爾山脈的山腳下,一直到希爾男爵領內的礦區之間,劃出了一條長長的開采帶。她想得挺簡單,有了這條山中通道,諾丁城再度被敵軍圍困時,希爾男爵的人馬就能夠冷不丁的出現在我方陣營中,甚至稍稍繞個彎子出現在敵軍背後,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不過可惜,擺在眼前的事實教育莉亞,能移山的始終隻有愚公,不是國王他媽,別說移山,連在山中打條路都不行。擴建後的新外城建成之後,這條通道也就剛剛開采過一座低矮的山峰,勉強算是進入了奧加爾山脈的腹地,但離著希爾領還差著步行五六天的路程,更別說掄礦鋤挖過去了。

    但好在,當初的工作也不算多餘,現在看來,這條人工鑿出的小路和山峰後稍加休整稱得上平整的山穀,將成為火藥廠的最佳地址。以現階段的水平,這種火藥的爆炸能力極差,完全不必擔心它會對山脈穩定甚至地質情況產生什麽影響,頂多算一快捷縱火器,但它沾火星就著,顯然也不適合在人群聚集地製造。放在山腹中最好,放在山腹中極佳。

    騎著馬,在侍衛護衛下到山穀中實地考察一番,跟莫裏斯敲定了建造圖紙跟工期計劃,回到城堡後,莉亞接到了一封艾爾伯特的來信。

    跟愛德華不同,作為騎士團的“財政大臣”,艾爾伯特是不可能常年離開騎士團的駐地的。見過家人,度過了內戰之危,也解除了主教對紅堡家族多年來的迫害,老人終於可以安心的再度離開奧丁,回到他的信仰需要他的地方。而他跟諾丁城之間,跟侄外孫女和養子之間,也保持著頻密的書信聯絡。

    不過這次,他寄來的信件卻略有不同,一種隻要你看在眼裏,就能夠發現的不同。

    “這種紙,這種紙……”

    “不是羊皮紙,”諾丁漢接著她的話茬,續道:“你再看看信的內容。”

    莉亞打開信封認真閱讀,艾爾伯特信上說,他跟隨騎士團一起回到教宗領,之後又啟程抵達伊格。他在當地發現了這種新的紙張,製作工藝貌似複雜,但成本卻十分低廉,質地也足夠書寫之用。據說,伊格貴族們俘獲的泰坦戰俘中,有專職生產這種紙張的造紙工。不過兩個大陸來往征戰多年,位於相接處的亞美國家伊格、洛薩,跟海對岸的泰坦城市一樣遭了難,直到去年,東征暫時停歇,貴族們喘了口氣兒,才有能力建造所謂的造紙廠生產這種新型的廉價紙張。成本廉價,使用價值卻一點都不廉價。

    “我怎麽沒想到,我怎麽沒想到呢……”莉亞忍不住口中低喃。甭管是折扇、棉布還是撲克牌,又哪會有四大發明對社會進程的影響大,換句話說,利潤也大。虧她想到過火藥、指南針,愣是從沒對改革現階段的紙張技術產生任何想法。小山堆成的金幣,就這麽嘩嘩如流水般從手中溜走了……

    算了,現在不是感慨這個的時候。伯爵夫人差人將莫裏斯再次請來,開場第一句話便是略帶抱怨的說:“你怎麽也不告訴我,你們家鄉有這種紙張呢?”害我白白損失了一個大好的賺錢機會。

    可莫裏斯張開口,一句話就把莉亞又噎了回來:“夫人,告訴您又有什麽用呢,全亞美有多少人能夠用到紙?”

    莉亞愣住了,心想“知識分子”說的確實是大實話來自東方的造船師最新章節。在這個文盲遍地的時代,貴族老爺少爺們都未必識字,更別提平民百姓了。對於莉亞這種身份的貴婦,羊皮紙跟新紙張沒有差別,成本差、價格差根本不會被她們看在眼裏;而對於農民甚至手工業者們,羊皮紙跟新紙張同樣沒有差別,不管昂貴還是廉價他們都不會買,更加不可能會用。就算建了新型造紙廠,又有什麽用呢?“但這之間還是有因果聯係的,紙張低廉了,買得起的人就會多,就能夠從側麵促進文化的傳播和知識的普及,反過來,又會影響紙張的需求。”跳出商人的範疇,哪怕隻是為了奧丁的文明進步,莉亞也認為有必要掌握這項技術。

    “但是夫人,紙張再低廉,沒有人識字,沒有人抄寫,您所謂的文化和知識同樣無法達到傳播乃至普及的效果。”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先教人識字還是先降低紙張的成本?正反說好像都有道理。

    可伯爵夫人卻舔了舔下唇,不可置信的盯著莫裏斯,“你,你說什麽?抄寫?難道,難道你們沒有,沒有……”印刷術?!!

    一直以來她都太理所當然了,把大天朝古時候所有先進的技術、驚人的創造都扣到泰坦人的頭上,盡管她早就清楚不論外貌、語言、還是曆史,泰坦人都跟她的祖先沒有半分相似之處,但她還是不由得把那個遙遠的、遠在亞美以東的大陸想象成跟大天朝文明進程完全相同的地方。

    所以,在聽到“知識分子”口中吐出“抄寫”二字的時候,莉亞是真的震驚到了。沒有印刷術,這個時代竟然沒有印刷術!她再看向莫裏斯的眼神中就帶了一絲由衷的歎服,人家竟然單純就靠手抄傳播知識,還領先亞美人這麽多,真是一個勤奮的民族,一個不屈的民族,一個叫人敬佩的民族啊!

    歎服歸歎服,科技的發展、文明的進步卻不是光靠歎服就能得來的。但是莉亞也明白,單純靠她自己,在這個時代這塊土地上建立什麽九年製義務教育純屬癡人說夢。先不提她的財力是否能夠做到,就是學校真的開辦起來了,學生從哪裏來?十幾歲的孩子,已經算得上家庭的主要勞動力了,溫飽尚且發愁,哪有精力跟心思去學習什麽知識甚至文字;縱然她能罔顧現實情況,下令所有未成年的孩子都去上學,師資力量又從哪裏來?平民中識字的人少之又少,侍衛長、管家、書記官這樣的實屬職位之故,在自由民中也是鳳毛麟角,至於貴族們,且不論他們是否會書寫,縱是會,又怎麽肯紆尊降貴去教導平民?!

    想來想去,還是隻能跟教會合作。修道院本來就是這個時代學習文化知識的唯一場所,但是門檻略高,平民是沒有機會進入其中學習的。莉亞能做的,就是向大主教施以影響,憑借他在奧丁亞美教徒中最高精神領袖的地位,要求奧丁境內的修道院在一定程度上向平民開放,不用太多,隻是別把有心向學的非貴族拒之門外就是了。

    拉爾夫走馬上任已兩年多,比起當初身為諾丁郡主教,在諾丁漢威勢之下的伏低做小,如今身為奧丁大主教,深受其他地區虔誠教徒的擁護和愛戴,也算得上是揚眉吐氣了。不過即便如此,他依舊不會傻到拒絕伯爵夫人的要求,正因為有過在諾丁郡的那段日子,他才明白這個國家現在誰說了算,得罪諾丁漢伯爵的下場有多淒慘。而且伯爵夫人的要求並不難辦,拉爾夫也清楚在亞美這片大陸上,尤其是在尚武的奧丁,有心向學的貴族都十分稀少,更何況是非貴族,伯爵夫人張了口,咱們應著便是了,至於執行情況如何,還得看國情不是。

    不過令大主教沒有想到的是,伯爵夫人想要推廣文化、傳播知識的動作並非隻開放修道院這一條,與之相對的,她還為各修道院送來很多書籍。而且,重點是,這些書都不是手抄的,而是,伯爵夫人口中的,印刷品。

    既然想到了,就斷沒有忽略的道理,莉亞甚至跳過了雕版,直接跟莫裏斯一起研究起了活字印刷。這個四大發明之一,說簡單不簡單,說難卻也並非真的很難,道理是十分淺顯易通的。就像是莉亞小時候經常玩的那種印日期的小印章,零到九十個數字,共有八列,不同的排列組合能夠印出不同的年月日。而印刷文字,就是把數字換成亞美字母而已。說難嘛,你總要研究什麽樣的材質適合做活字,什麽樣的紙張適合上墨,而油墨又該由什麽樣的原料什麽樣的配比組成重生之全能高手最新章節。等這個技術真正被她掌握能夠投入使用的時候,已經是來年開春了。

    知識的傳播跟普及本來就是一項漫長的複雜的工作,或許需要幾代甚至幾十代的不懈努力,才能將奧丁的文盲率,降低到接近她曾經的那個時代。不過莉亞並不著急,有做就會有收獲,即便是微乎其微的,也算是一個開頭一項貢獻不是。這個她視為第二故鄉的地方,她真心希望能夠越來越好。

    但有一件事卻迫在眉睫,令她不得不立刻做出決斷——尤菲米亞作為同盟國的罪犯,被凱瑟琳下令押送回了奧丁。

    流星城的圍困並沒有持續太久,全國臣民都對馬爾科姆的執政頗有置喙,更何況他眼皮底下深受其害的王城居民。盡管國王揚言誰敢跟城外通氣就被視為叛國罪,直接拉上絞刑架絞死,但依舊有人不怕死,或者說心裏清楚誰在真正掌握著生殺大權,幫著國王守城,難道不怕王後進城後的清算嗎?一個星期後,就有一小隊侍衛趁夜偷偷打開了王城的側門,斯卡提人連同擁護小腓力的貴族軍隊們一擁而入。

    清晨,天色還未亮的時候,馬爾科姆就被人從他的國王寢殿裏拖了出來,一直拖到王室教堂的靜室之內,那裏,烏拉諾斯的大主教正等著他。這個眉目慈和的白發老人,曾出麵為他作偽證,謊稱為約翰和那個王後的女伴做過證婚,他們的私生子是有繼承資格的婚生子。而現在,依舊是這個眉目慈和的白發老人,卻要求馬爾科姆立刻宣布放棄自己的權利,王位由他的兒子小腓力繼承。

    國王執意不肯,雙方展開了拉鋸。盡管凱瑟琳現在就可以要求主教為她的兒子加冕,但這必定會給世人留下把柄,難保日後不會有人跳出來指責她兒子是竊國賊,保險起見,還是有馬爾科姆親口的承認和親筆的簽字才好。瞌睡了就會有人遞枕頭,了解王後的顧慮,一心想要討好新王的貴族們自告奮勇的去辦這件事。威逼也好、哄騙也罷,甚至折磨、折辱,反正一個注定失勢的國王,沒人會在乎。而最終讓馬爾科姆低頭的,卻是費迪南,或者說,是費迪南的死。

    凱瑟琳對她丈夫的仇恨,多源於她丈夫對她的冷淡、漠視、甚至羞辱,當然,也有利益因素在裏麵,可以說,她恨馬爾科姆,但還沒恨到要他死的地步。可對費迪南就不一樣了,這個男人,這個按照血緣關係是她表叔的男人,她是發自內心的、徹骨的惡心跟仇恨。所以她無視父親腓力的警告,無視他要求將費迪南押送回斯卡提,無視他擔心引起佩恩斯家族不滿的顧慮,毅然決然的對在邊境遭到捕獲、被押解回王城的騎士執行了死刑,而且刑罰十分殘忍,活剮。

    據說行刑那天,費迪南的慘叫聲響徹整個流星城,穿透每個人的耳膜跟神經,馬爾科姆自然也不例外。於是在當晚,當貴族們再次對他進行勸說以及逼迫,甚至還拿來了用開水煮熟的費迪南的心髒的時候,國王終於精神崩潰,當眾簽下文書,宣布放棄王位。

    盡管馬爾科姆不再是國王,可他依然是國王的父親,按照他曾經得到的保證,或者說他妻子的意願,他本可以在戒備森嚴的塔樓中度過餘生,盡管沒有自由,可畢竟是活著。但事難如人願,大概是聽說了女兒的任性妄為,斯卡提國王決定給烏拉諾斯新任王太後一個教訓、一個警告,即便她現在執掌一國、代子攝政,在他眼中,卻依然隻是個必須聽父親擺布的小女兒,他得提醒她別忘了,是誰給了她現在的一切,是誰使她擁有今天的權勢跟地位。

    三個月後,馬爾科姆年輕的生命結束在了那座關押他的塔樓,終年二十七歲。臣民們得到的官方說法是,前任國王暴疾身亡。隻有王太後跟她的父親心裏清楚,她的丈夫是怎麽死的,為什麽死的。

    而從那天起,凱瑟琳第一次迫切感受到,逃脫牢籠、振翅高飛的必要。

    不過,這一切都跟遠在千裏之外的諾丁漢伯爵夫人無關,或者說,現在無關。莉亞眼前所麵對的困難抉擇卻是,該對她的仇人,她的罪犯,她的老對手,施以什麽樣的刑罰?!

    作者有話要說:活剮並非我大天朝的特產,不過中西方在具體操作上略有不同,但是,同樣殘忍……

    ps:作者菌為女主找到了新的豆豆,嘿嘿(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