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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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德·肯特坐在木製的長椅上,下顎微抬、頭仰向天,初秋午後溫和的陽光灑在他略有些蒼白的臉上。這是他在諾丁堡度過的第二個秋季,也是他成為俘虜後,經曆的第三個年頭。

    雖說是俘虜,但肯特少爺的生活質量卻還不錯,起碼比起烏拉諾斯人對待俘虜,諾丁漢伯爵夫婦顯得溫和人道得多了,當然,這也跟他父親的領土與諾丁郡緊密相連有很大的關係。

    當初兵敗,他們被俘的一共是十一個人,十一個貴族。弗雷伯爵當場就被處決了,埃德後來從侍衛們的口中得知,伯爵夫人也沒有隱瞞的打算;貝裏伯爵到現在依舊被關在地牢之中,聽說他一直靠販賣財產從伯爵夫人手中換取食物,以至於他現在的身價甚至連他領地內的農奴都不如;還有另外八位騎士,他們中的兩個很早就離開,據說是被送給魔鬼林的盜賊,用來換取贖金,剩餘的六個在兩年內也先後被家族派人接走了,湊齊了幾乎與身份地位相匹配的金額,他們都重新獲得了自由。隻有埃德,在地牢裏單獨呆了三個月後,被轉移到諾丁堡中一座獨立的小院裏來。

    肯特少爺明白諾丁漢夫婦這樣做的用意,諾丁郡東部的整條邊境線,幾乎處處與肯特郡相連,換句話說,肯特郡就是諾丁的東大門,他自己一日不能安全不能返回家中,諾丁人就等於把這座大門的鑰匙牢牢攥在自己手中,父親會投鼠忌器,埃德心裏十分清楚。

    他對此也憤怒過,也咒罵過,也感到沮喪過。但他所有的情緒,都隻能釋放在這小小的院落中,他所有的堅持,都無法傳遞給父親無法得到實現。他曾經寧可死、寧可放棄生命也不願意放棄家族的榮耀、放棄對烏拉諾斯的忠誠。但是現在,他卻隻是木然的坐在長椅上,麵無表情的聽著侍衛們偶爾的八卦,不發一言。曾經的堅持與信念,仿佛已經在他身上消失。

    金發騎士走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年輕人,他的麵龐依舊還年輕,可精神狀態卻比實際年齡看起來蒼老二十歲。

    埃德略偏了偏頭,看清楚來人,沒有出聲。他認識來者,騎士團的愛德華。小肯特並不是個隻知道吃喝玩樂的貴族少爺,早在東征之際,他也曾兩次跟隨國王奔馳在泰坦大陸的戰場上,跟騎士團的主力們打過交道。如果是在別的地方,如果是在肯特家族的城堡或者任何體麵的場所,埃德很願意親切的向騎士打聲招呼,然後熱情的邀請他與自己同行,他們可以談談當初在泰坦大陸的往事,談談近些年的見聞,甚至是來一場比武、來一場賽馬也行。而不是現在,不像是現在這種狀況,自己身為階下囚,對方卻是主人家的座上賓。

    “沒想到,我們是在諾丁堡再次見麵,”愛德華自然而然的坐到長椅的另一頭,態度就像是真的遇見了一位多年不見的老朋友第六神座txt下載。

    聽出對方話裏沒有諷刺意味,埃德終於把目光再次投注在騎士英俊的麵龐上。“你是來做說客的?”他問的很直白,略去了所有虛偽的寒暄。早上,久未露麵的諾丁漢伯爵夫人踏足這所院落,他已經很清楚對方的目的,並且斷然拒絕。所以,“你現在就可以離開了。”

    “不,”愛德華不但沒走,反而將背脊倚靠在長椅的椅背上,就像這裏不是座變相的牢籠,而他現在是坐在舒坦的客廳裏一樣。他說:“我來這兒,隻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麽?”埃德不由道。

    “如果你的忠誠跟你的忠誠本身就存在矛盾,你會選擇效忠於誰?”

    “你是在拿我尋開心嗎?”說這種叫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金發騎士搖了搖頭,“好吧,換種直白的說法,你的父親是烏拉諾斯的封臣,而你也曾經在國王的劍背下宣誓成為一名騎士,所以你認為,你的家族,肯特家族,應該忠貞不渝的向烏拉諾斯國王效忠對嗎?可是國王已經死了。”確切地說,將他的父親封為肯特郡領主,令他受封成為騎士的那位老國王已經死了。

    “但他的兒子還活著。”他的兒子也繼承了王位,隻要王室還有一個成員,這種誓言就不會終止。

    “說得對極了,他有兒子,他的兒子也有兒子,你瞧,你宣誓效忠的不是某個人,而是這個家族,這個家族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是你奉獻忠誠的對象。可當這個家族中的成員之間出現矛盾甚至戰爭的時候,你到底應該效忠誰?”

    “這是什麽意思?”埃德皺了眉。

    “意思是,奧丁的家庭鬧劇,在烏拉諾斯也同樣上演了,甚至亞美這片大陸的每個國家都不曾避免過,王位那個寶座,對有些人來說真的是有致命的吸引力。沒錯,馬爾科姆剛滿周歲的兒子在母親的支持下,對他父親的王權發起了進攻。兩個都來自你宣誓效忠的家族,你會選擇支持誰?”

    埃德對聽到內戰的消息既感到吃驚卻也並不覺得太意外,就像愛德華所說,父子之爭、兄弟之爭,這在亞美大陸上真的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而對於封臣來說,不論支持哪一個都有道理、都能找到說得過去的借口。“但這跟你有什麽關係?你是騎士團成員,你是守戒的修士,你是已經拋卻了國籍把生命奉獻給信仰的人,你為什麽要趟這趟渾水?”盡管金發騎士出口否認,但他明明白白就是一個說客。

    為什麽?“因為我在做我該做的事情,因為我該做我認為正確的事。我的信仰不是一本經書,也不是幾個穿主教袍子的男人張張嘴就能說了算的,它一直在我的心裏,我的心指引著我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你也一樣。背叛與忠誠本來就是共生的,它有時候就是同一行為的不同麵,單看你從什麽角度來評價它。你對於國王負有義務,但你對於肯特郡的領民同樣負有責任。你難道以為,向一個荒唐無道的君主效忠,或者支持某個蹣跚學步的傀儡,就是盡到領主的責任了?!你曾經在國王的長劍下宣誓,至死都將遵循著騎士精神,善待弱者、對抗強|暴、抗擊錯誤、為手無寸鐵的人戰鬥,等等等等……這裏麵有哪一條告訴你,即便你的領主是個蠢蛋,注定將帶領你的領民、你的兄弟朋友甚至你的摯愛一同走向滅亡,你也要傻傻的繼續跟隨下去?!但騎士宣言卻曾明白無誤的闡述,我們要用於正視錯誤,糾正錯誤。馬爾科姆或者他的兒子小腓力,都不會是你甘心跪倒在他的長劍下、發誓永生不叛的那種人,他們的統治對於烏拉諾斯人來說就是一個錯誤,一個即將致所有人都沒命的錯誤。如果你真的還堅守騎士精神,就請正確的履行它。”

    “你說的倒好聽,”埃德嘴角露出冷笑,“奧丁國王不也隻是個剛會走路的傀儡?他的父親難道就沒有腓力那樣的野心?”

    “確實沒有什麽不同,至少表麵看起來是這樣,”金發騎士直言不諱:“實情如何,卻需要你親自去考證,去確定。我如果說,亞曆山大會成長為一個偉大的國王,一個亞美大陸上幾乎從未出現過的偉大國王,你一定會表示懷疑,你肯定不會相信誘寵嬌妻,總裁來勢洶洶全文閱讀。但你有機會去證實或者反駁我的說法,你有機會去坐實你的質疑,或者,同意我的說法。這個機會,從你走出這座院子開始。”

    埃德不可置信,“他們,同意讓我離開這兒?”

    “事實上,一直以來都是你拒絕離開,而不是任何人限製你的離開。要知道,諾丁城的大門永遠都為一種人敞開。”

    “什麽人?”

    “自己人。”

    愛德華再次回到二樓書房的時候,為房間裏的諸人帶來了一個不錯的消息。諾丁漢確實需要埃德,盡管不是不可或缺,但卻也是現在他所能找到的最佳人選。

    伯爵大人並不相信所謂的盟約,凱瑟琳也是一樣,僅僅是一個盟友,還不足以讓她去反抗她的父親。而不管是從烏拉諾斯的角度,還是從斯卡提的角度考慮,貝裏郡跟肯特郡,依舊是繼續呆在原來的君主手裏最好。凱瑟琳絕不會痛快的履行約定,這點諾丁漢堅信。所以他才會需要一個人,一個表麵上看起來是對方的,內裏其實是自己人的人。

    肯特伯爵已經不太合適了,馬爾科姆率領的人馬在他的領地內全軍覆沒,他本人的部隊卻沒損失多少,瞎子都能看出來,國王對他的封臣已多少起了疑心,盡管沒有證據,但是毫無疑問,肯特伯爵已經被排除出了國家的權力中心。而且對於這場內鬥,諾丁漢敢壓全部籌碼賭凱瑟琳和她兒子會贏,肯特伯爵從來沒有、未來也不太可能獲得王後和新國王的青睞。但他兒子就不同了,年輕、強壯、英俊,並且還有些閱曆跟見識的伯爵繼承人,將非常有可能引起王後的注意,而他被關押了近兩年半最終成功從諾丁堡脫逃的經曆,也一定能夠引起王後的興趣。

    兩塊領地並不能夠滿足諾丁漢的胃口,這隻是他用來塞牙縫的開胃菜,如果凱瑟琳給的夠痛快,伯爵大人不介意手下留些分寸,但王後自找麻煩似乎已成為定數,那麽無可避免的,埃德就將成為插在烏拉諾斯的新眼線。當然,這並不代表他真的對他妻子的這位俘虜有足夠的信任,而是現實已經不可能再給埃德反悔的餘地,他父親曾經為諾丁漢做的那些事,足夠他們全家以叛國罪被絞刑上百次,之所以擺出一副由你選擇的陣勢,也不過是做做樣子給人點兒麵子罷了。畢竟,想讓驢拉磨,總得給它先順順毛。結果是,這頭驢果然自願的把頭伸進了繩做的套子裏。

    凱特琳跟諾丁漢結盟,所要求的其實很簡單。烏拉諾斯有三分之二的陸地邊界都與奧丁相接,王後在借了她父親的兵、企圖圍攻流星城之際,自然不希望受到其他地方的騷擾。諾丁漢與其結盟,既許諾不會借機侵犯,又許諾在兩國邊境大張旗鼓,牽扯周圍大部分領主的精力,使得邊境地區的臣民縱然有心支持馬爾科姆,也無力出兵。

    這對於諾丁漢來說是無本穩賺的買賣,早在王城軍之亂平定後,他就重新劃分了勢力範圍。所有在內戰中支持他妻子的領主,戰後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封賞,而所有曾站在尤菲米亞身後的貴族,自然而然的,都付出了或多或少不同數額的代價,其中就有大部分割讓出來的土地,最大的一塊,要數格歐費無疑。

    老伯爵死後,他的領地成了無主的肥肉,再加上蘭伯特從中周旋跟誘導,引得各路封臣紛紛起兵爭奪。尤菲米亞跟莉亞在外麵爭奪奧丁這塊大蛋糕,格歐費的封臣們就在領地內爭奪格歐費郡那塊小蛋糕。戰後清算,這群雖沒有加入王城軍,但卻在自家內亂男爵、騎士們也受到了梳理,哪些能用、哪些好用、哪些最好別用、哪些最好留都別留,蘭伯特男爵的匯報中分析的清清楚楚。一輪清算過後,格歐費郡就空出大批無主的土地,而它也通過國會的提議、通過攝政王的批準,被整個劃入了諾丁漢家族的領地。自此之後,烏拉諾斯南部邊境有一半多與諾丁郡接壤,這也是凱瑟琳找上諾丁漢結盟的原因之一。

    清算完賬目,就到了分賞的時刻,諾丁漢的封臣們幾乎每家每戶都得到了一塊原本屬於格歐費家族的土地。伍德男爵把賞賜送給了他不能繼承家族領地的小兒子裏奧;高夫男爵則大手一揮,將這塊新得的土地直接交給他新婚的兒子威爾去打理;至於格林兄弟、布雷恩家族和希爾男爵也各有打算;布魯克男爵則因為往返奧斯海峽幾經生死居功至偉,獲得了這些人當中最大的一塊封地邪少藥王。當然,幕後英雄蘭伯特也沒有被忽略,布朗男爵背叛後留下的土地幾乎全被他囊括手中,而他本人也在諾丁城內城經由伯爵夫人安排,獲得了一座十分寬敞十分靠近主堡的府邸,自此功成身退,有大把的時間陪伴他的紅顏知己。

    原格歐費領內西南角的一塊土地,則由莉亞做主,劃給了她的舅舅紅堡伯爵,除此之外,她還在王室領地內又割了一片地區給他,使雷丁終於擺脫了全奧丁最窮伯爵的帽子。盡管在這場內戰中,伯爵大人似乎什麽都沒幹、什麽作用都沒起,可架不住人家有個好妹妹、好外甥女,還有一雙好女兒,紅堡在當時抵抗王城軍時起到的作用也毋庸置疑,所以盡管有人眼紅,卻沒人站出來多嘴什麽。

    除此之外,格歐費領西部的一塊土地也因為原領主是約翰黨、後來加入了王城軍,而被諾丁漢刷成了白板,土地賞賜給了第一個宣布擁護莉亞的非諾丁郡貴族,瓦利男爵。莉亞還親自下令,升男爵為伯爵爵位,藍道騎士以伯爵繼承人的身份在去年迎娶了她的二表姐,紅堡家族的凱蒂·裏德。

    自此之後,奧丁北部邊境幾乎全部落入了諾丁漢家族手中,針對凱瑟琳的要求,諾丁漢幾乎都不用支應國會,隻需吩咐他領內的封臣,就能夠達到令烏拉諾斯邊境領主風聲鶴唳的效果。

    斯卡提的軍隊一反常規,在秋收前後入侵烏拉諾斯,打了眾領主們一個措手不及,沒法及時抽掉農夫,組織有效的抵抗。而事實上,他們心底裏似乎也放棄了抵抗,甚至有人還搖旗呐喊,率領部隊加入了斯卡提軍。原因很簡單,馬爾科姆太過不得人心。

    嚴格說來,烏拉諾斯的這位年輕國王遠遠稱不上什麽暴君,他作戰英勇,為人也算豪爽,又不是真正蠢笨之人,甚至在他當王子的時候,他在臣民中所受到的擁護跟愛戴比他那位病弱的哥哥、當時的王儲還要多。但這一切都是在他成為國王之前,在他的那些私生活醜聞暴露之前,在他無條件的信任尤菲米亞跟他的"qing ren"費迪南,任由這兩人對國政指手畫腳之前。

    有人說國王受到了外鄉人的蠱惑,但更多的人卻覺得這才是馬爾科姆的本性,他曾經的那些謙和跟親切,不過是為了幫助自己登上王位所作出的假象罷了。人就是這樣,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他的所有缺點都能扭曲成優點,而討厭一個人的時候,他曾經有過的優點跟功績也就全變成了虛偽跟竊取他人果實。再加上凱瑟琳嫁到烏拉諾斯七年,也不是完全沒有培植自己的勢力,王後黨們在暗處的煽風點火,使得烏拉諾斯國內對國王的不滿情緒出奇的高漲。當斯卡提人在海岸登陸、高呼擁護王儲繼位的時候,烏拉諾斯人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這是老腓力的陰謀”,而是想,“小腓力繼位似乎也不錯”。而且不管怎麽說,一個一張白紙的周歲男孩也絕對找不出任何汙點供貴族們指摘,相比於醜聞圍繞的馬爾科姆,小腓力實在是個合格的國王人選,腦門上似乎都閃爍著明君的光環。個別人還會想,一個孩童國王,總比成年人好控製,就算他的外祖父是腓力王,可畢竟不是烏拉諾斯人,不可能像諾丁漢那樣直接在奧丁施展權力,他還是要通過他的女兒。而即便讓凱瑟琳攝政,一個女人,也不足為慮,大權,終究還是要落回貴族們手中。

    各種考量的結果是,斯卡特軍勢如破竹,登陸後僅半個月的功夫就直接殺到了流星城,一路上幾乎沒受到任何阻力。當馬爾科姆急慌慌的組織王室部隊抵抗,召集人馬準備阻止敵軍繼續西進的時候,卻發覺他的老婆跟諸多原本發誓效忠於他的封臣,已經齊刷刷的將流星城包圍,兵臨城下了。而他的"qing ren"費迪南和一直諂媚於他的尤菲米亞卻收拾細軟,幾乎卷走了國王寢殿裏的所有值錢東西,在敵軍圍城之前就偷偷溜出了西南門,從此消失在馬爾科姆的視線之內……

    作者有話要說:好,補齊,明天繼續肥美~~

    大家選擇吧,雙插頭跟公共汽車,還有沒有繼續出場的必要?

    1、送他們去陪約翰吧;

    2、繼續留下,像打豆豆一樣天天刷。

    內戰結束重新劃分勢力後的奧丁,以前諾丁跟萊頓差不多大,現在諾丁漢絕對是一家獨大,加上他老婆的領地,幾乎占據全國的三分之一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