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江下。

    莫北不知道自己隨波逐流了多久，卻不敢冒頭，隻能在江麵之下閉著眼睛感受著眼皮上傳來的光亮判斷時間。莫北一隻手死死捏住鼻子，一隻手托著一根粗壯的草杆，借著草杆呼吸，雙耳早已進水以致腦袋嗡嗡作響，草杆內不時流進江水嗆得莫北滿臉通紅卻不敢咳嗽。身體的不適早讓莫北發狂，莫北卻隻能忍受著。

    ”必須熬到夜晚，生的機會隻有一次！“莫北在江中漂流，腦中隻有這一個念頭。

    堅持，堅持，就在莫北在這江中快要昏迷的時候，莫北終於感覺到了自己眼皮之上的光亮似乎消失了，於是使出全部力氣往上一蹬。

    “咳…咳…嘔…嘔…“

    ”嘩~“

    莫北渾身濕淋淋地從江裏冒了出來，擱淺在一水草濕地上，不住地咳嗽，咳嗽之後便是嘔吐，吐完了便是幹嘔，再然後便躺在濕地上不動了，也不管濕地那泥濘漫身。

    …

    晨光熹微

    ”嘿，爺爺，你看那兒躺了一個人，該不會是死了吧“

    江麵上有一隻簡樸的漁舟，舟頭站著一個紮著馬尾皮膚有些黝黑的清秀女孩，女孩年紀不大，應該隻有十五六歲，臉上還有淡淡的少女緋紅，此刻正對著漁船上的一個馬臉老人大聲叫喊。

    馬臉老人出漁船上探出一個頭，看了一眼莫北躺著的濕地，目光有點疑惑。

    ”怎麽這濕地上還躺了個書生模樣的人，看看去，興許那人還有一口氣“祖孫倆趕緊調動著漁船向莫北的方向行去。

    水草雜亂無章，在那泥濘之中，披頭散發的莫北昏迷不醒，臉上還有一些蚊蟲叮咬的痕跡和水草劃出的血痕。

    ”呀，爺爺，他還能喘氣，不過頭好燙啊“

    清秀女孩上前哆哆嗦嗦地摸了一下莫北的頭，轉身對爺爺說道。

    ”來，扶他到船帳裏去，家裏還有副草藥，等會回去熬一爐喝了試試，我們這大岷山附近也沒有郎中，人跡罕至，看這少年的命大不大了“

    老人略一沉吟，還是決定吧這少年帶回家去，山中人天性淳樸，雖不知道這人善惡，但是見死不救還是讓老人於心不忍，

    一個老人，一個少女，身體都沒多大力氣，一拖一抬費了老半天總算將莫北抬進了船帳裏。

    一葉漁舟緩緩而行，載著一天的收獲，還有一個生死不明的人。

    岷山，一座方圓數萬裏的大山，跨北漠、井廣、鐵雲三個帝國，人煙稀少。在一處不起眼的山腳下，建有一座不大的茅草廬，草廬清幽，此刻竟然有炊煙嫋嫋，還有一個清秀女孩拿著大蒲扇對著一火爐使勁的扇著，時值六月，女孩的臉被爐子散出的熱燙的紅撲撲的。

    這正是救下莫北的祖孫兩人的家。

    ”爺爺，藥應該熬好了！“女孩帶著喜色對著馬臉老人喊道。

    ”不急，這少年身子虛了，我先乘碗魚湯給他暖暖胃，不然那湯藥下去也會吐出來“馬臉老者寵溺地看了一眼自己孫女，然後便低頭輕輕地吹著手裏的魚湯，向莫北房內走去。

    …

    昏迷的莫北做了一個好長的夢，夢見了安陽，夢見了死去的爹娘，也夢見了還在大唐屍骨未寒的師父，他拚命想走近他們，卻怎麽也走不到。而天地一直在旋轉旋轉旋轉，到最後腦袋一片蒼茫，而莫北就在就蒼茫裏不停地穿行，怎麽也走不出，仿佛沒有盡頭。

    直到一口暖暖的東西流進胃裏，莫北的夢裏出現了一點光亮。

    光亮越來越多，直到莫北突然睜開了眼。

    胃裏空空的，這是莫北的第一感覺。隨後便被光亮照得眯起了眼，直到數十息過後才看得清東西，眼前是一個模糊的白發馬臉老者。

    ”師父…“莫北輕輕地叫了一聲，疲憊之意瞬間襲來，又昏了過去。

    …

    ”少年…少年…“馬臉老者此時正捏著莫北的嘴，用湯勺往莫北嘴裏灌著魚湯，看到莫北醒了又昏睡過去，眉毛一皺，對著門外的孫女喊道：”小翠，把湯藥拿來“

    …

    ”師父，我好像看見了師父，師父不是死了嗎“此時的莫北睡了過去，睡夢中想起了一個老人的臉。

    是日。

    莫北睜開了沉重的眼皮，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茅草屋頂，屋裏的擺設很簡單，隻有一條粗木方桌，連凳子都沒有。

    ”我在哪裏？辰凡師兄在哪裏？辰凡師兄有浩然氣護體，應該會沒事吧“莫北默默地想著，眼睛則盯著屋頂，一動不動。

    ”爺爺，那個人醒了“門口傳來一聲少女的叫喊，莫北尋著聲音看去，看到了一個清秀的少女。

    而馬臉老人聽到聲音也迅速趕來，嘿嘿一笑，”嘿，你這小娃，命還真大，這都沒死“

    莫北此時一想便明白了是這祖孫兩人救了自己。

    ”謝謝…你們“莫北聲音嘶啞，就要起身行禮，身體卻動彈不得，此刻的莫北虛弱無比。

    ”我祖孫二人打漁為生，在那江邊的水草從裏看見了你，也不能見死不救不是“老人爽朗一笑，摸了摸胡須，繼續說道，”小娃你就在這安心休養幾天，養好了身子再說別的“。

    莫北微微一歎，然後點了點頭。現在身體動彈不得，哪裏也去不了，也隻能在這裏修養一段時間，不過過些時日必須得走了，北漠皇帝肯定不會放過自己，到時候追查下來，怕是會連累這祖孫倆。

    山中無歲月

    莫北在這岷山之腳已經住了五天了，莫北也知道了那老人叫王生，女孩叫小翠，小翠的爹娘在一次出江打漁的時候遇上了暴雨，雙雙撒手人寰，如今祖孫二人相依為命，倒是在這岷山下能勉強生活。此刻那祖孫二人便出海打漁去了，而莫北則在院子裏幫著那祖孫晾曬著魚幹，打發著時光。

    ”是時候離開了，不然官府遲早找來“莫北暗自思忖。

    傍晚。

    祖孫兩人提著一背簍的水產一路說說笑笑回到家門。

    ”莫北小娃，哈哈，好得差不多了吧？今天來陪老頭子喝杯我自己釀的米酒“王生一到家門便笑問道。

    ”爺爺，莫北大哥身體才剛好，你…“小翠拉了拉王生的衣角，便把頭轉開生起悶氣。

    王生與孫女相處十餘年，如何不明白小翠的心思，擺了擺手：”算啦算啦，老頭子我自己喝，莫北小娃，剛才老頭子我就隨便說說“

    莫北抱了抱拳，陳懇說道：”老先生，我的身體好得差不多了，喝杯酒無妨，一來想敬老先生一杯，感謝一下老先生和小翠姑娘救命之恩，二來莫北今日多有打擾，明日便想要告辭了“

    ”莫北大哥，你明天就要走嗎？“小翠把頭轉向莫北，眼淚卻止不住地打轉，幹脆不等莫北回答，便跑向屋內。

    莫北神色尷尬，有些無奈，不由得摸了摸鼻子，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自幼聰慧，何嚐不明白小翠所想，但是不談現在北漠大帝肯定會通緝自己，呆在這裏遲早被發現，就是莫北本身便誌不在山野。雖然很感謝這祖孫倆，莫北卻更不想違背本心。

    王生看著孫女跑進屋內，本來爽朗的笑也僵在了臉上。

    半晌，王生歎了口氣，”唉！我這孫女沒這福氣啊，莫北小娃，你執意要走我也不好攔你，你舉止不凡，心不在山野，想來是被仇人追殺於此，從我這草廬西行二十裏，便是北漠的岷山官道，官道直通泰安城，翻過岷山，你便可以去那泰安城“

    莫北重重呼了一口氣，看著王生認真說道：”老先生，莫北落難於此，救命之恩，他日必定來報“

    王生抿了抿嘴，想說些什麽，最後還是沒開口。在他心裏，什麽報答也比不過自己孫女的開心。

    一夜茶飯無味。

    第二天一早，莫北便摸黑出發了。

    隻是莫北也不知道，官府隻在莫北走了兩三天之後官府便將通緝公文發到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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