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曆法三十六年夏。

    莫北來到大唐的第三個月，一場大雨席卷大唐。

    雨已經下了七天仍然沒有停息的跡象，望天樓下的大河更加洶湧，隨時可能漫過堤壩。風刀子卷著暴雨一遍遍的侵蝕大唐的土牆磚瓦，偶爾破草廬裏傳來幾聲哀嚎，幾聲咒罵，便再無聲響。

    而這一夜，暴雨之中竟夾雜了雷鳴電閃。

    “轟~轟~轟隆~”雨夜就像是一隻索命的惡鬼，而那雷鳴之聲便是惡鬼行走的聲響，這聲響讓人心顫！

    “蹦！”天空突然炸開一道驚雷，火光染紅了大唐半邊天。

    驚雷之後，天地便靜了。

    “太傅仙逝去啦！”

    雨夜裏，太傅府傳來一聲驚呼。

    “嗚嗚~嗚嗚~老爺~老爺~”隨後太傅府哭聲震天，而一場持續七天的大雨此時卻停了。

    “師父…師父…”莫北和辰凡立在辰心子的床頭，心如刀絞，不住地叫喊著，想叫醒這個老人，老人卻安詳地躺在床上，至死都麵朝窗戶，而那窗戶，向著北方。

    …

    翌日清晨，太傅門口來了一個鑲金轎子，轎門推開，門裏出來一個麵色倨傲的太監，太監手上則拿著一份詔書。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北漠天啟三十六年，當朝太傅辰心子仙逝，太傅一生，清廉正直，潛心研學，為一代聖賢。今乘鶴歸去，是北漠之不幸，朕悲痛欲絕，特表慰問。欽此”那太監扯著脖子，於這太傅府門前大聲誦讀詔文。

    莫北和辰凡卻立在原地，並未接旨。

    太監眉毛一挑，臉上玩味一笑：“還不接旨？難道抗旨不遵？”

    “哼，聖上也是師父門生，如今師父屍骨未寒，他為何不來拜祭！”莫北少年心性，脫口而出。辰凡卻沒有開口，目光流轉，若有所思。

    太監眼裏狡黠之色一閃而過，“哼！皇上日理萬機，過些時候肯定會來的，倒是你兩人，好大的膽子！抗旨不遵不說，還質問當今聖上！”

    “來人啊！”

    “在！”

    “將這兩人押要陛下麵前，任陛下發落”

    “是！”

    一群親衛兵衝了上來，數息便把兩天五花大綁丟入馬車，往望天樓駛去。

    馬車內。

    “辰凡師兄，對不起！我一時衝動拖累了你，隻是我是實在看不下去”莫北臉色憤怒，隨即有些無奈，師父屍骨未寒，如今自己卻被五花大綁去麵聖。

    辰凡搖了搖頭，若有所思。“這不怪你，一個太監沒那麽大膽子綁我們，我猜這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的意思？”莫北疑惑。

    “你在外的日子少，這些勾心鬥角也見得少，我猜陛下綁我們去肯定有目的，這抗旨和質問隻是一個借口，就算我們接了詔書，還是逃不出他的手心，隻是不知道他有何目的”辰凡歎了一口氣，眉目間有些憂慮，便不再說話。

    莫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從小獨自苦讀，這些東西他倒是沒想那麽遠。

    馬車顛簸了大半個時辰，終於停了下來。

    兩人被押解進了進了望天樓內一豪華無比的大殿，大殿內，便坐著北漠皇帝，也是他們的師兄。

    北漠大帝坐在一華美長椅上，旁邊有兩個性感的妃子在幫他輕輕揉捏，而他微微眯著眼，一臉享受之色。發現了被押解進來的莫北和辰凡，臉色不喜之色閃過，便起身而坐，同時揮揮手，“你們都退下吧”。

    “是”侍女和親衛恭敬退走，大殿一片安靜。

    “說出修心之法，你們兩人誰告訴朕，朕就讓誰活！”大帝注視著兩人，微微開口。

    莫北聞言，憤然盯著北漠大帝，冷冷道：“文人才能修心，師父沒告訴過你嗎”

    “唉…師父說你本心不明，善惡之間，才讓我們盡快離去。看來是師父看走眼了，你不是本心不明，你根本就是個白眼狼”辰凡低聲一歎。

    “哼！白眼狼？三十年前，我收留了那心死的老匹夫，那老匹夫離家二十年，都快病死了，還不是我救的他！甘願做他門生，侍奉他整整三十年！我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那修心法！”北漠大帝麵目猙獰。

    “可是那老匹夫呢，說朕本心不明，且是修武之人，修不得心。哼！修不得心，朕帝王之心難道比不上你們柔弱文人之心，笑話！修不修得隻有看了那修心法才知道！那老匹夫在世朕不敢動手，一個修心者再老總會有些手段，如今他死了，衣缽總傳給你們了”

    “誰說出修心法，誰就活著出去，不然就下輩子再去實現你們那狗屁文人夢！”北漠大帝由於激動，臉色有些漲紅。

    莫北和辰凡相視一眼，都不再說話，師父待兩人如親人，兩人怎麽可能不念師恩。

    大殿之內三人沉默了半晌。

    辰凡突然眼珠一轉，“聖上，告訴你修心法可以，不過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莫北大驚：“辰凡師兄，那是師父的修心法！怎麽能給這個白眼狼？！你…”，莫北緊緊盯住辰凡，看到辰凡的眼睛卻是一片清澈，莫北本是聰慧之人，略一思量，便不再說話了。

    而北漠大帝聽到辰凡的話臉色大喜，倒是不管莫北，對著辰凡急聲問道：“快說！說了你馬上可以走”。

    辰凡卻像看白癡一樣地看了一眼北漠大帝，“告訴你可以，不過我必須和我師弟一起走，在望天樓下的北辰江內，給我準備一隻船，在我的視線裏，那條河內隻能有一隻船，我和我師弟乘船離開，百米之後，我就告訴你修心法訣”

    北漠大帝來回踱步，盞茶之後，又突然一笑。“可以！但是你們如果不說，也別想逃出北漠，記住，這是朕的江山！”北漠大帝語氣充滿了自傲，這是他的江山，他有絕對的掌控力。

    “說了也逃不出吧”莫北心裏暗暗想道，轉頭看了一眼辰凡，辰凡臉上倒是看不出喜怒。

    望天樓。

    北辰江畔，江流奔湧，夕陽的餘暉灑在江麵，金光潾潾，景致倒是不錯。這是北漠最大的江流，據說能通到塞外去。

    而此時的江畔則站著一群人，其中便有當今聖上，北漠大帝。而莫北和辰凡則站在江畔栓放的小舟上。

    “記住你們答應的事情，別自尋死路”北漠大帝目光大有深意地看著兩人。

    “放！”北漠大帝一聲令下，旁邊的親衛解開了栓放的小舟。

    舟慢慢遠去，已過十數米。

    舟內的莫北看向辰凡，“辰凡師兄，怎麽做？”。莫北畢竟隻是一個少年，家門內苦讀聖賢書，雖然已是半個大儒生，遇到這種事情還是有些手足無措，任年長自己十餘歲的師兄安排。

    辰凡眉目間帶著憂愁，“無論我們說不說出修心法，北漠大帝都不會放過我們的，我們隻能想辦法逃。百米之後，他會在上遊派出舟船堵截我們，江邊也早有暗哨。這北辰江多水草，到時候我們需跳船，依靠草杆呼吸，直到夜晚借天色登岸”

    “你應該會水性吧？”辰凡突然問道。假如不會的話，就得將兩人綁著了，不過那樣可能在江下就堅持不到夜晚。

    “從小餓肚子，倒是經常下河抓點魚打打牙祭，水性倒是不錯”莫北答道。

    “恩，那就好，準備跳船，聽天由命了。如果我倆散開，就往北方走，有緣再見”辰凡臉色黯然，將手伸了出來，“師弟！”

    莫北握住了辰凡的手，“師兄！”

    “跳！”

    “撲通~”“撲通~”兩聲水響。

    而在江頭，北漠大帝臉色鐵青，猙獰地吼道：“追！掀開這江底也要把兩人揪出來！在朕的江山上，你們插翅難飛！”

    人群散去，江麵唯留一隻無人孤舟，漸行漸遠，順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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