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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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灝與柳墨在閻王穀等了幾日,仍未見到閻闊身影。無聊之際,在書房中待得也倒自在。這日,岑灝又在書房裏捧起書來,看得倒是頗有滋味。
門是敞開的,偶爾有風吹了進來,夾雜著芳草味,甚是怡人。
隻聽門口一個訝異的聲音傳來:“你是誰?”
岑灝抬頭,一個十二三歲的孩童背著草藥筐子,風塵仆仆,似乎剛到不久,正上下打量著自己,岑灝起身道:“可是閻小先生?”
小童放下竹筐,恭敬道:“想來是岑二少爺了。我叫閻南。”
岑灝看了看門口,笑道:“敢問閻老前輩可也回來了?”
閻南驀地低下頭去,柳墨恰好走了進來,道:“一年不見,阿南已長得這般高了。”
閻南瞧見柳墨,忙有禮道:“少門主!”
柳墨拍拍他的肩,莞爾道:“你怎麽出去這麽久,我和二少已在這裏恭候多時了。”
閻南粲然笑道:“少門主,我剛收到你的書信,便被師叔給拉了去采藥,你也曉得他的秉性,實在攔他不住,今天還是我瞄準了時機,偷偷溜回來的。”
柳墨道:“邢前輩采什麽藥去,要這麽久。”
閻南頗是苦惱道:“師叔想給大王蛇續命呢,可性命這東西自有定數,怎是人力所為,大王蛇能活到這般歲數已屬不易,師叔這也是過於執念了。”
柳墨道:“那你師父呢?”
閻南突然大哭起來:“少門主,師父已經去了大半年了!”
柳墨又驚又急道:“什麽?!”
閻南道抽泣:“師父不讓我說出去,是怕閻王穀的名聲跟著他走了,他要我好好學醫,待我有成就時,大家便忘了他了!”
柳墨歎息道:“閻老前輩也是一翻苦心……”
岑灝聽得這樣的消息,瞬間眼前一片模糊,體內一陣翻湧,竟吐出大口血來,終於支撐不下,聽著柳墨和閻南的呼叫聲,心若死灰,視野一暗,倒了下去。
岑灝自己也不知昏迷了多久,十八年來平平淡淡,已絲毫不抱有任何幻想,隻道活著一天便是撿來了一天,當突然曉得閻王穀的下落,麵上無異,心內卻是焦急萬分,誰料,希望就在眼前,驀地又無情地破滅,大起大落,任是誰也輕易接受不來吧。
岑灝其實已經醒了,隻不過不願醒來,昏昏沉沉地又睡了過去。
柳墨這兩日看著他這般憔悴,臉色愈發慘白,不由覺得悲痛起來。已經兩天,他滴水不進,如此下去,即便毒未發作,也要被渴死餓死了。閻南苦心尋找方法,但也一無所獲。
第三天的太陽升起來的時候,柳墨聽到了邢千裏的聲音,閻南將他拉了進來:“師叔快來,這個毒你一定興趣地很。”
邢千裏看著躺在床上的白衣男子眼熟地很,見到床側靠著的那把銀傘,叫道:“哈!原來是這個小子!”
柳墨道:“邢前輩可有法子救他?”
邢千裏扭過身子去,道:“不救不救,他處處與我作對,我恨得他緊,死了更好!”
柳墨忙勸道:“邢前輩,你不看看他的毒,便說不救?”
邢千裏瞄了一眼岑灝,搖搖頭:“臭小子死了更好,即便是天下最毒的毒,我也不救他。”不由分說,大步拂袖而去。柳墨和閻南相互看了一眼,皆是無法,閻南給岑灝把了把脈,憂心忡忡,一句話也沒說,就是搖頭,沉默了半晌,才吐出一句:“少門主,我盡量想法子……如果師父還在,他一定有辦法的。”
閻南在房中熬了幾個時辰的藥,大王蛇一旁看著,跟著閻南進了屋來。不料,大王蛇一見到床上之人,驀地一陣嘶叫,箭一般往穿上突擊而去,閻南嚇得藥碗摔在了地上,大喊救命!
大王蛇見到岑灝就如瘋了一般,碩大有力的身子捆住他,一仰頭,正待喝其血,不料柳墨出現,將大王蛇脖頸一拍,它縮了回去,竟朝柳墨襲來,邢千裏聞聲趕到,大叫住手,大王蛇百般不情願地扭著身子回到邢千裏身邊,仍不忘朝岑灝探去腦袋,吐了吐舌頭,柳墨擋在前麵:“邢前輩,你的大王蛇可看得緊了!”
邢千裏惘若未聞,徑直朝岑灝走去,雙眼露出精光,好好端詳著他,興奮地竟要給他把脈,柳墨不敢多聲,站在一旁,狠狠瞪著大王蛇,也焦急地等著邢千裏的答複。
隻見邢千裏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激動,一會兒平靜,表情變化多端,叫人難以猜測,柳墨不敢多言,閻南在一旁問道:“師叔,二少這樣子可有的救?”
邢千裏冷冷道:“他的毒雖然被封印在了左腿之上,但是在體內留了好久了,已然慢慢地擴散開去,封印隻不過是讓他死得慢些。”
柳墨急道:“你可知這是什麽毒?”
邢千裏道:“蠍子,還不是普通的毒蠍,是專門吃人肉喝人血的蠍子!”他眼神飄遠:“這麽毒的蠍子,是何人所為呢?我一定揪出他,跟他好好比上一比,否則寢食難安,寢食難安啊!”
柳墨道:“邢前輩若將二少的毒給解了不就是勝過那人了嗎?”
邢千裏笑道:“有理有理!”
說著,將岑灝一帶,往另一屋子去了,柳墨忙跟上,不料邢千裏將門一關,緊緊閉了上去。閻南勸道:“少門主莫急,師叔竟然決定要救人,必定不將人救活誓不罷休。”
“可邢前輩是專門下毒之人呐!”柳墨焦急道。
閻南弱弱道:“可是,已經沒有辦法了。”
“難道死馬當活馬醫?”柳墨隻得深深地歎氣。
岑灝左腿的毒素如瘋狂的成千上萬的蟲蟻般毫無休止地汲取著體內的養分,他們在廝殺,在嗜咬著每一寸肌膚,滾滾的火焰蔓延至全身上下,撩撥著每一根神經,衝刺到喉嚨的結界,突破最後的底線,迸射出來,大紅的鮮血傾盆而出。
邢千裏忙用盆子接住岑灝吐出的血來,興奮地發抖,顫顫巍巍地走出了屋子,柳墨和閻南在門外守候已久,邢千裏一整天在屋內搗鼓著不讓任何人觀看,這下他終於出來,卻捧著一盆鮮血,柳墨看罷驚呆,道:“怎麽樣了?”
邢千裏道:“不夠不夠,遠遠不夠咧!”說著跳著往另一屋子走去。柳墨想到裏頭看看岑灝,卻被閻南止住:“少門主稍安勿躁,千萬別這節骨眼兒犯了師叔的規矩,他說不救就不救呢。”
柳墨隻得在外頭幹著急。
岑灝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又閉了上去,再緩緩地打開雙眼,朦朦朧朧中,陣陣草藥香撲鼻而來,這種味道他自小聞得慣了,絲毫不覺得奇怪,窗門緊閉,四下一人也無,隻聽的“嘶嘶”之聲纏繞身邊,他也未做注意,自己全身浸泡在藥桶之中,藥水漫至脖子,他索性向後一倒,整個人浸入藥水裏麵。
他憋著氣,在水裏待了許久,身子周圍壓抑著體內的氣流滾滾而上,左腿的毒素被刺激地興奮地胡亂攪動,岑灝奇癢難耐,身子蜷縮一處,如嬰兒般,環抱著自己,又熱得要被撕裂一般,他顫抖著抓著自己,指甲嵌入左腿,流出血來,和藥水融在了一處。他終於難以抵製地又吐出大口血來,血混著藥水,將整個木桶染成鮮豔灼熱的紅。
岑灝探出頭來,不等呼吸,大王蛇難以抑製地發了瘋般朝岑灝伸出舌去,岑灝一拳打向它的頭,大王蛇怒起而攻之,更加迫不急待地想要喝他的血。
岑灝被大王蛇捆住了身子,隻見它的身子越來越緊,幾乎要把岑灝勒地窒息,岑灝全身漲得難受,內外皆是可怕的將要吞噬他的可恨的疼痛,大王蛇大頭朝岑灝的脖頸進攻,岑灝手足施展不得,怒目瞪著大王蛇,隻待它再進一步,一口朝著它的喉嚨咬了下去!
將十八年的怨氣一股腦兒拋向了大王蛇,岑灝雙目含著水霧,眼前的一切已經完全看不真切,他怒吼著一口咬住,死死不放,極其濃烈的腥味夾帶著騰騰熱氣自喉頭湧進體內,掃過岑灝的身體每處。大王蛇連叫的機會都沒有,瞪大了雙目,身子慢慢地滑了下去,最後徹底沒有了動靜。
岑灝滿麵血紅,全身無不沉浸在火一般亮眼奪目的死亡寂靜之中,他狂笑著又吐出大口血來,終於全然沒有了意識。
柳墨和閻南聽到狂笑聲,忙衝了進去,竟不想看到的是這般景象!邢千裏後腳進來,見到大王蛇鮮血淋漓,心下大慟!怒吼著將岑灝一腳踢到門外。
柳墨喝道:“邢千裏!”但見他傷心欲絕地抱著大王蛇痛哭流涕,不免心生憐憫,忙扶起岑灝,閻南執起他的手腕,摸著脈搏,一臉看不出悲喜,柳墨問道:“怎麽了?”
閻南卻搖搖頭:“不知啊,這脈象亂,卻亂得……”
柳墨瞧他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急急將岑灝送了出來,囑咐道:“阿南你趕緊將二少送走,我怕邢前輩清醒過來便要報仇,這裏我來攔他,你快快離去。”
閻南連連點頭:“好好好!馬上就走!”
柳墨又道:“記得飛鴿傳書給我消息!”
閻南拖著岑灝道:“是。”急急跑開去了。
柳墨待往屋內去,裏頭卻傳來一陣殺氣,柳墨秀美微蹙,神色一凜,隻見邢千裏一掌朝自己劈來,已經完全不記得自己的身份,柳墨嬌喝一聲:“邢前輩你冷靜一些!”
邢千裏卻隻是大叫:“還我大王蛇!還我大王蛇!”
柳墨諒他與大王蛇情同手足,當下一邊抵著他的來勢,一邊安慰道:“邢前輩何必如此執念?生命皆有定數,大王蛇已然活得夠了,你該讓它安心得去才是。”
邢千裏哪兒聽得進去她的話,隻把她當做岑灝,罵道:“我殺了你個臭小子!我殺了你!”
柳墨見他難以控製,招招過來沒有章法可循,想必是亂了心智,隻得一個狠心,朝他頸外側輕輕一拍,叫他暈了過去。
當下將邢千裏安置妥當,柳墨便追閻南而去,隻是跑了幾步,才突然想起包袱和銀傘未拿,折了回去取了東西,又速速寫了封信讓白鴿給謝水橫寄去,再繼續追趕。
柳墨憑著馬車痕跡很快便追上了閻南,閻南乍一看柳墨來了,還很驚奇地問道:“少門主,你怎麽這麽快就趕上來了?”
柳墨歎了歎道:“是你慢了。”
閻南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我……”
柳墨看著還在昏迷的岑灝,頗為擔憂:“你方才怎麽就診斷不出他的病情呢?”
閻南又給岑灝摸了摸脈搏,道:“二少方才的毒素蔓延地很快,加上急火攻心,更是危險,可是他體內有另外一股內力封印著毒素,所以兩者互博,叫他愈發痛苦難受,一時我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柳墨急道:“那現在呢?”
閻南道:“現在二少呼吸均勻,脈搏沒有異象,麵色也恢複正常,雖然還是有些慘白,但已經沒有危險了……”他又沉思了一會兒,道:“我在摸二少脈搏的時候,跟我第一次的感覺不一樣,他的毒素似乎已經減少,可是,這正是我擔憂的一點……”
“什麽?”
“原有的左腿的毒素在減少,可是他體內的其他毒素愈發多了,遍布全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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