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文暄瞧他這般說著，自己也不好意思起來，便拔腳追了上去。他輕輕跟在尹幕珊的身後，小心喚道：“珊兒。”

    尹幕珊沒有理他，葉文暄又多喚了兩聲：“珊兒，珊兒。”

    尹幕珊不耐：“你老是叫著我的名字是為何？”

    葉文暄見她理會自己了，便笑道：“怕你不理我了，便多喚了幾聲。”

    尹幕珊道：“你這麽煩人，再多喚幾聲，我要被你煩走啦！”

    葉文暄一愣，支支吾吾道：“這，這……”

    尹幕珊噗嗤一聲笑了，道：“暄哥哥，你有的時候真的像……像……”

    “像什麽？”葉文暄急著問道。

    尹幕珊道：“就像根木頭！”

    “啊？”葉文暄一聽，不一會兒自己也跟著笑了。

    兩人走著，尹幕珊突然叫道：“暄哥哥，你可見著我大哥？”

    葉文暄往後一看，真不見了尹幕揚，皺眉道：“這，他人呢？”

    尹幕珊想了想，道：“他定是自己玩去了，他打小就不愛帶著我玩，老喜歡一個人找樂子，真是一點沒有大哥的樣。”

    葉文暄笑道：“哈哈，那就隨他去吧，我們兩個人逛著也好。”

    尹幕珊見到前方長長的河水淌淌而過，河麵燈光點點，甚是好看。便拉著葉文暄的袖子道：“暄哥哥，快，去那兒看看。”

    兩人便來到了河前，可是河水旁邊一個人影也沒有，相反靜地出奇。葉文暄英眉蹙起，將尹幕珊護在身後，叫道：“快出來吧！”

    果然，自暗處跳出了十來個黑衣蒙麵人，舉著劍，不留喘息之氣，便向尹幕珊攻擊而來。尹幕珊拔劍而起，葉文暄掌風呼嘯，兩人各自鬥著，可是即便葉文暄武功不凡，也耐不住眾人連番圍攻，他餘光瞟見尹幕珊身受六七人的包圍圈之中，心下著急，大喝一聲，隻見一把長劍擊來，他掌心一拍，猛一運力，將劍身拍斷，黑衣人一驚，忙忙退後，葉文暄隻覺後背生涼，他反手抓去，握住那人手腕，一提一甩，一招極其簡單的分筋錯骨手使得威力十足，叫黑衣人不敢妄動。

    可尹幕珊那兒已經快招架不住，隻聽她驚呼一聲，葉文暄見她手背出血，後背空門乍現，極是危險，趕忙一個縱身飛起，來到她的身邊，一手護著她，一手對付敵人，即使胸前被劃了一劍，一招一式之間仍然使得沉穩有力，不慌不忙，尹幕珊與他兩人背對著，將身後交付對方，合作地甚是默契。終於葉文暄對準時機，道：“走！”便抱住尹幕珊，一路飛奔回去。

    兩人拐了個彎，將黑衣人引到了另一方向，葉文暄才緩緩地舒了口氣，尹幕珊見他胸口淌著血，急道：“你還好嗎？”

    葉文暄道：“無礙。”

    尹幕珊輕聲道：“方才多謝你了，隻是不知他們究竟是何人，為什麽要對我動手……”

    葉文暄卻一眼瞧著尹幕珊還在流血的手，關切道：“你還好嗎？”連忙撕下衣角，不由分說地給尹幕珊包紮了起來。

    尹幕珊道：“沒事的，沒事的，這點小傷算得了什麽。”可是她瞧著葉文暄低眉極是認真擔心的模樣，心跳不知為何快了起來，不由抿著唇彎起了細小的弧度，待葉文暄抬起頭時，趕忙變了臉色，道：“我沒事的，你過於擔心了。”

    葉文暄正色道：“趕緊回去吧，最好上點好藥，免得這雙小手留了疤就不好了。”

    尹幕珊驀地氣道：“那就讓它留著疤好了！”

    葉文暄覺得莫名其妙：“怎麽了，留著疤多不好看啊，你們姑娘家不是最愛美的嗎？”

    尹幕珊語塞，隻得鼓著嘴，一路跑了回去，叫葉文暄在後頭追著緊，可她心裏卻甚是得意。

    葉文暄送尹幕珊回屋後便來到了葉敬的書房裏。他剛進來，便見到一黑衣人準備離去，葉文暄將他手中的斷劍拿過一看，道：“重了些。”

    黑衣人笑道：“重些才好。”

    葉文暄咧嘴一笑，拍拍他的肩，道：“幫我安撫下麵的人。”

    黑衣人道：“曉得。”他瞅了眼負手而立，翹首望著窗外月亮的葉敬，道：“你快去吧。”

    葉文暄點了點頭。

    待門關上了，葉敬才轉過身來，笑道：“今日，如何？”

    葉文暄道：“掌握之中。”

    葉敬頷首，葉文暄頓了頓，道：“爹。”

    葉敬道：“要跟我說你弟弟的事？”

    葉文暄低下了頭：“他衝動魯莽，腦子一時還轉不過彎來，不過，我多跟他說說，相信他會聽得進去的。”

    葉敬長歎一聲，道：“他這個人沒得救了，你能做的事便是不要放他走。”

    葉文暄臉上一熱，道：“爹你知道了？”

    葉敬哼道：“我怎麽可能不知道？！”他順了順氣，又道：“六年前你私自放他走，如今他變成這般模樣，恩將仇報，你說，你錯了否？”

    葉文暄忙跪下，道：“錯了錯了，爹，孩兒真心覺得錯了。”

    葉敬扶起他來，道：“你很好，今後奇焰門交給你打理，爹是放心的。”

    葉文暄唇瓣蠕動，欲言又止，葉敬瞧他這般模樣，笑道：“尹幫主的想法與我一樣，兩幫派結盟是指日可待……你和珊兒的親事，是快了。”

    葉文暄別過了臉去，葉敬又道：“你也莫要多想，爹和尹幫主都看得出來，幕珊這姑娘對你是有意思的，她自己沒意識罷了……所以，你這心趕緊定下來。”

    葉文暄沉重地點了點頭，道：“阿昭回來了，要告訴娘親嗎？”

    葉敬聽罷，立馬變了臉色：“莫再在你娘親麵前提起那個逆子！況且他是關在後山的，你若不說，無人知道。”

    見葉文暄無言，葉敬暗歎了歎，拍拍他的肩，輕聲道：“快去歇息吧，明日去見你弟弟。”

    ……

    當葉文昭睜開眼的時候，他看到的是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床，陌生的桌椅，陌生的窗。可是，這裏的一切卻也都讓他覺得熟悉，半年的生活，叫他已經不想再在這兒待上哪怕一眨眼的功夫，葉文昭厭惡極了這裏，這裏的一切讓他感到窒息，想要逃離。

    他跳下了床，連鞋子都沒穿便徑直到門前拍著大喊：“葉敬你放我出去！你這樣軟禁我算什麽？！葉文暄你這個偽君子，快放我出去！我們單挑啊！”

    可是門外像是連隻蒼蠅都沒有，回應他的隻是自己的拍門的聲音。

    葉文昭罵得累了，索性坐在了地上，臨近三月的天氣漸漸轉熱，可還是有嗖嗖的涼意襲來，滲進他的心裏去。周圍靜悄悄的，葉文昭知道房間四麵都訂上了堅實的木棍，上次他就是從門口光明正大地走出去的，如果葉敬聰明，是不會再讓他有機可乘的。

    六年前的一幕幕在葉文昭的腦海裏不斷地浮現，他的眼裏布滿了血絲，驀地衝了過去將茶碗一個勁地掃到了地上，像困獸一般發怒地把所有的瓷器桌椅統統打碎，唯獨，留下了這張床。

    可外頭的人依舊沒有理會他，葉文昭知道，外頭是一定有人的。

    葉文昭吼道：“葉敬你殺了我吧！反正我在的一天你都不得安寧！何必呢？！”

    他甚至想過自殘，但是他沒有這麽做，否則，六年前，就不會有葉文昭這個人了。因為，他活著，是為了贖罪……想到這兒，葉文昭不禁笑了，即便笑得一點也不開心。

    他笑著道：“快給本公子拿新衣服過來，本公子要洗澡了。”

    門外仍然是沒有回應的，可是很快，“吱呀”一聲，一道光線射了進來，有人送熱水和衣衫來了。

    然而，打開了門之後，東西是從重重被訂上的木棍空隙裏遞進來的。葉文昭冷笑著接過衣服，看到了門外站著的一排看守的人，又瞧了瞧兩位矮小的姑娘，他不禁笑道：“葉敬怎的叫你倆小不點來看人？”

    可是回應他的是一片漠然。

    葉文昭眉毛一挑，自然知道是根本沒有人會回應他的，因為，自己是在兩人身後說的這番話。想起上次送東西來的兩位聾啞漢子，門外守衛重重，自己卻也悄無聲息地製服了兩人，威脅著另外一個，扮成其中一人模樣走了出去。想來，葉敬吃了虧後，便換成了兩名矮小的聾啞少女。

    可是葉文昭一點沒覺得他可惡，反而心中感覺可笑，堂堂聰慧靈敏的葉文昭葉公子，一個把式怎麽會使第二遍？他狡黠地眨眼，關上了門，竟很是享受地洗了個熱水澡。

    他想也不用想，門外定是有人偷聽的，他閉上了眼，哼起了小調來。很快，梳洗完畢，葉文昭悄無聲息地踱步至床前，趴在了床底下，將地板的灰塵掃幹淨，地麵立刻出現了一個不大的方形，他嘴角一彎，用手指撬開了縫隙，下麵竟是藏著一條暗道。

    葉文昭得意地搖了搖頭：“切，還以為大爺我大半年被關在這兒是吃素的？要走還不容易？”

    可暗道畢竟六年了，裏頭也隻是葉文昭臨時挖的，各種灰塵滿天，叫他不得不憋著灰塵，爬了進去。

    當葉敬和葉文暄進來的時候，房內已經沒有了葉文昭。

    葉敬冷冷一笑，坐在了床頭：“他倒是有先見之明。”

    葉文暄看了看床底，道：“爹，追不追？”

    葉敬擺了擺手：“讓他去。”

    葉文暄英俊的臉上兩道眉深深地皺起，道：“爹，我們這樣真的好嗎？”

    葉敬目光一凜，道：“暄兒，幹大事者切莫婦人之仁，你弟弟他就是一根筋到底，我們已經給過他太多機會……”

    葉文暄道：“孩兒知道了……”

    葉文昭終於爬了出來，滾著滿身的黃土，見到了陽光，本來他還擔心會不會過了太久，暗道都被堵住了，沒想到，運氣真是極好，他又一次獲得了自由。

    葉文昭所在的位置是奇焰門的後山，而那間屋子便在五百米外的另一邊。他小心地環顧著四周，認為這裏確實安全後，才大步邁開了走去。

    葉文昭沒走多久，便聽到了鋤地的聲音，還夾著一陣低語。他提起腳步，輕輕走近一看，一個米來寬的大坑裏，一個姑娘的腦袋在晃悠著，嘴裏不住地念著：這誰啊，我到底救不救他？雖說那人是個盜賊，可畢竟還是救過我的命的……這次救了他，下次就不管了吧。”這樣說著，一邊挖著地洞，動作倒還算快，一鏟子下去，一堆黃土出來，很快，頭就不見了。

    葉文昭認得她，是世靖幫的姑娘，叫什麽給忘了，但是這份熱心腸對自己卻是受用的，當下心裏一暖：“好姑娘，哥哥在這兒呢。”

    戴夏怡一抬頭，不禁叫道：“你！”又趕忙捂住嘴，看了看四周，輕聲道：“你怎麽出來的？”她又瞧了瞧葉文昭身上的黃土，恍然道：“原來你是挖暗道出來的！可是……”她跳了出來，指著自己的大坑，道：“你怎麽可能這麽快？！”

    葉文昭笑了笑，拍拍身上的贓物，好一會兒道：“山人自有妙計。”瞅了瞅戴夏怡灰頭土臉的模樣，不禁給她拭去了臉上的塵土，道：“不管怎樣，多謝你了！”

    戴夏怡一愣，甩開他的手，道：“你救過我的命，我自然應當報答，隻是……”她思考了好久，才道：“你，你……你真是偷來的功夫？”

    葉文昭聽罷，哈哈大笑，戴夏怡不解，忙問道：“你笑什麽？”

    葉文昭道：“你若是聰明，就不該跟我太近。”

    戴夏怡冷眼打量他，問道：“為什麽？”

    葉文昭湊近了道：“你不怕，你一個不小心，叫我把功夫學了去？”

    他擠眉弄眼的模樣，叫戴夏怡一陣怒罵：“無賴！”

    葉文昭道：“我就是無賴流氓，你能怎的？”他頓了頓，又重複了一遍：“你還是離我遠點較好。”

    戴夏怡冷哼一聲，道：“我自然不會跟你太近，若不是看在你救過我的份上，葉門主抓了你，我是一千個開心的！”

    說著轉身便走。

    葉文昭喃喃道：“女人真是奇怪。”說著一個飛身，竟朝奇焰門裏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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