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霞鄙夷道：“一群癩皮狗！”

    頓時，台上一道紅影如箭一般穿梭而去，誰都沒料到邀霞會這個時候出手，待他至身前，還未反應，喉中已吞下一粒藥丸。不過一陣風吹過的間隙，場中已有幾十人吞下了藥丸。

    邀霞很聰明，下手的對象均是大門派的小弟子，一則疏於防範，辦事容易，二則利用他們牽製幾大門派的主事人，豈非事半功倍。

    “邀霞你給我們吃了什麽？！”一群人怒目而視著邀霞，而他冷冷一笑：“癩皮狗！”

    “好卑鄙的老五！”邀霞隻覺後背一涼，趕忙側身一閃，待看清來人，他咧嘴一笑：“我可從來不暗箭傷人的，秋少俠。”

    秋翌長青劍拔出，反射著早晨的陽光，亮地邀霞一時睜不開眼，笑道：“我可沒有暗箭傷人，方才喚了一聲，你可聽見？”

    邀霞雙手一揮，“咻”地一聲，冰蠶絲終於出手，長青劍當麵擊來，他左右手將蠶絲一拉，緊緊地繃在胸前，硬生生擋住了秋翌的利刃，笑道：“你錯了，我邀霞從不做卑鄙齷齪之事，方才他們吞下去的藥，我說是補藥，你信不信？”

    秋翌一愣，心裏沒了底氣，卻仍不放過邀霞，道：“管你什麽藥，我當下就要打你，你倒是使出全力來！”見冰蠶絲如風般襲來，長劍一橫，在手中連翻數翻，如花開放，叫對手退了回去。

    邀霞冷哼一聲，道：“上次我沒贏夠，這次便叫你輸得服氣！”冰蠶絲在手中一繞，長了眼睛似的，往秋翌身後又折了回來，期間內力運氣之厲害，叫在場之人歎服。

    秋翌麵不改色：“吃一塹長一智，同樣的錯我絕不犯第二次！”

    隻見他腳下一跺，千層落葉飛揚。兩人一來一去，一擊一擋，招招出其不意，可卻沒有絲毫殺氣。

    赤練尊主笑道：“沈淩峰，你的愛徒已經現身，你就不要再藏著了吧。”

    岑灝早已翹首觀望。就是這時，天邊飄來陣陣奇香，聞香尋去，卻看見雪花齊齊向赤練尊主而去，岑灝眼睛一亮：“千麵門。”

    赤練尊主“咦”了一聲，隨即嘴角一勾，右手自左而起，左手自右往上，雙袖在前方劃一圓弧，擋去無數雪花。

    赤練尊主腳尖輕點，一飛衝天，而雪花竟似如活人一般，紛紛轉了一彎，隨著尊主而去。赤練尊主不慌不忙，信手一揮，左閃右轉，忽而橫臥，忽而豎倒，輕而易舉避開了雪花，叫人驚歎。

    可令人不解的是，他避過雪花，將雪花拍掉，也不見地上有任何痕跡。赤練尊主一笑：“好個千麵門，把老夫當猴兒耍了，還不速速現身！”

    依舊無人應答。

    可天邊伴隨著那股奇香出現百來道身影，竟是一模一樣的豔麗女子。她們手中捧著花籃，一撥一撥地向旁邊撒著鮮花，似是永遠也撒不完的樣子。赤著腳丫子，裸露著小臂，身段苗條，姿態妖嬈，點著花瓣，舞蹈一般，跳著笑著，瞬間，已全部圍在了赤練尊主身邊，影影重重，似真似假，看不真切。

    赤練尊主忙收回目光，屏息凝神，待一睜眼，天色昏暗，一輪弦月懸於空中，百道倩影頭頂生光，照得他雙目暈眩，赤練尊主終於斂起笑容，凝息注目，將一個個少女看得仔細。

    他轉了一圈，少女們越靠越近，直至眼前一個已經快要觸到衣襟。突然間，赤練尊主仰天一笑，左掌一翻，向右手邊一個少女招呼而去，隻聽“啊”地一個清鈴般的呼叫，百位少女盡皆散去。赤練尊主隻看天色如常，可眼中殺意頓起，倒在跟前的兩名少女嘴角沁出血來，惶恐地看著他。

    “赤練尊主果然不同凡響。”一個柔美的聲音傳來，絕美婦人自人群後款款而來，她身後跟著三位少女，均是美若天仙，不可方物，岑灝認得，兩個孿生姐妹就是夜疊影和白重雪，而柳墨，依舊一襲淡綠色長裙飄飄忽宛若仙子。

    赤練尊主看清來人，上前一步，道：“千麵門人果然不俗，方才的迷魂幻影真是絕無僅有。”

    孫菲巧笑嫣然：“尊主真是見多識廣，知道迷魂幻影的人本就不多，能識破之人更是寥寥。”

    赤練尊主道：“孫門主倒是高估本尊了，若非方才施陣之人未使全力，我怎能輕易破解。”

    “孫大嬸是怕你一較起真來，這兩漂亮姐妹便要香消玉殞了，她可舍不得呢。”岑灝隻見人群中又冒出了三個人來，謝水橫、張寧，還有一位……風一山。

    而風一山已不再是風一山，說是沈嵐該是更確切一些，岑灝見她扶起倒在地上的風聽竹、花曉月兩姐妹後回到謝水橫身邊，卻朝著孫菲嘀咕著什麽，這才看清她的容貌。

    鵝黃色長裙飄渺，領前零星白色卷邊點綴，長發披肩，蔥指捏著把玩著垂在胸前的一縷細發，額前幾絲碎發撒下，眉色如望遠山，細長舒揚，肌膚塞雪，雙目不大，可眨眼之間燦若星辰，仿若說話。

    岑灝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卻不自知。

    風聽竹和花曉月來到孫菲麵前，低頭道：“門主恕罪。”

    柳墨莞爾道：“不怪你們，赤練尊主絕世無雙，豈是你們輕易對付得了的？”

    赤練尊主笑道：“這位姑娘沉魚落雁，舉止大方優雅，是柳少門主吧。”

    柳墨輕輕一施禮，頷首應是，一舉手一投足之間，顧盼生姿，叫眾人失了魂魄。

    赤練尊主道：“千麵門今日難得現身，難不成也想阻止我統一武林的霸業？”

    孫菲道：“不敢，我自知是上不了台麵的，便不攙和這事了。”

    赤練尊主一笑，瞧了眼謝水橫，眼睛一眯：“謝水橫。”

    謝水橫拱手道：“多年未見，尊主別來無恙啊。”

    赤練尊主拉住他的手：“我記得與你父親比試的時候，你還是個初生牛犢，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妄的小子。”他頓了頓，湊近了道：“聽聞飛鷹幫與瀲屏山莊的事，老夫一直有件事不明白哦……”

    謝水橫身子僵住，道：“什麽事情？”

    赤練尊主卻轉而看著不遠處還在鬥著的秋翌和邀霞，笑道：“那小子是輕雲峰的人，我看得出來。”

    沈嵐得意道：“他是輕雲峰大弟子秋翌。”

    赤練尊主頷首：“江山代有才人出，年輕人要崛起了……”

    沈嵐道：“對啊，所以你還是別想什麽一統江湖的美夢了，這個武林有什麽好玩的，打打殺殺，一點也不快活，而且即便你現在是天下第一，也有一天，會出現新的天下第一取代你。”

    赤練尊主眼睛一亮，道：“你是誰？”

    沈嵐忙躲到謝水橫身後去，道：“你猜啊。”

    赤練尊主大笑，反問道：“輕雲峰大弟子都來了，他沈淩峰怎的還不出現？”

    沈嵐道：“他老人家寄情山水，沒空理會你們這些凡夫俗子的雜事。”

    赤練尊主雙目一眯：“那你們今日來此目的何在？”他定定地盯著沈嵐，似要把她看透一般。

    謝水橫擋住女兒，道：“自然有要事要辦。”他餘光不免向葉敬和葉文昭瞟去。

    沈嵐大叫：“表哥你這兒好生熱鬧，怎不帶我來看戲？”說著，跑到葉文昭身邊，擠眉弄眼的，逗著他笑。

    葉文昭竟不知所措來：“小嵐，你、你……”

    這下，大夥兒都曉得了，奇焰門和瀲屏山莊，原來是一家子……

    戴夏怡驚道：“你、你是？”

    沈嵐拉著戴夏怡的手腕，咯咯咯地笑道：“呀，原來戴美人兒跟我表哥一塊兒呢，哈哈，美人兒，不認得我了？”

    她眨巴眨巴著眼睛看著戴夏怡麵紅耳赤的，終於想起了她是誰：“原來是你，我聽說過那日客棧裏的情形，原來女扮男裝的是你！”

    “是我是我！”沈嵐高興地挽著戴夏怡的胳膊更是親密起來。

    赤練尊主瞅了眼葉敬和葉文昭，眼神一凜，卻笑道：“原來如此，謝小子，今日，老夫說什麽都得拿下你了！”

    赤練尊主豁然出手，他掌風呼呼，謝水橫隻覺得胸口壓力重重，對手步步緊逼，他不敢硬接，內力運至足下，大步流星，一個“側影橫風”，淩空一個鐵板橋，再一個以足為軸，左轉而去，赤練尊主掌風自鼻尖掠過，稍有不慎，便會被削了去。

    謝水橫虎口脫險，不敢慢了半拍，虛徒六步，步步變化多端，又快又準，自赤練尊主周身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看不清具體位置。

    沈嵐跑到孫菲身邊，拉著她的袖子，急著哽咽道：“大嬸，我知道你喜歡我爹，你，你救救他嘛……”

    孫菲臉上一燙，嗬斥道：“死丫頭，你也知道你爹疼你！”可她也沒有辦法，隻得一旁幹著急：“別人好說，赤練尊主什麽樣的人，我有心無力，別說你擔心了，我更擔心啊……”

    謝水橫不敢以實打實，虛晃幾招，每每快要打到赤練尊主身上，力道又幾乎不見，迅速化為他招，尋求一擊即中。

    赤練尊主對他捉摸不定，可怎會甘心做個困獸，當下反倒立住不動，隻聽他大喝一聲，原來謝水橫已功他一掌，卻不料他硬生生運力震了開去，謝水橫大驚，右手反被縛住。

    沈嵐大呼：“爹！”

    赤練尊主唇角一彎，附在謝水橫耳邊道：“飛鷹幫與瀲屏山莊的事，我猜得應該不錯吧？”

    謝水橫皺眉，還想反抗，怎奈赤練尊主太過強大，一旦被他抓住，一絲機會也都沒有了。

    赤練尊主沒有料到，他眼前被一亮光一照，不得不眯了一下，可這一眯，竟覺得一股涼意襲來，謝水橫從手中脫走，一道鵝黃色身影近身而來，一把鋥亮的匕首明晃晃地自眼前掃過。他眼眸子一亮：“好個丫頭！”

    聽到沈嵐大叫，還在打鬥的秋翌倍感急切，長劍一劈，一棵大樹倒在了他和邀霞之間，借機忙道：“不打了！”

    邀霞笑道：“半年而已，你倒學得聰明多了。”

    秋翌無心與他講話，擔心地看著沈嵐，一眼不敢移開。邀霞雙手環在胸前，點頭道：“那個丫頭竟是謝水橫的女兒，真是意想不到呢……”

    岑灝藏身於深林之中，看到沈嵐命懸一刻，心裏直打鼓，竟沒留意到前不遠處同樣藏匿的郭振山氣得手握成拳，蓄勢待發。

    沈嵐不顧生死，硬拚上去，救下謝水橫，眾人大駭，這黃毛丫頭竟敢在赤練尊主頭上撒野，不免心中祈禱著她能死得好看些。可有些人卻敏感地很：“赤練尊主竟對一個小丫頭動手，其中是何道理？”

    孫菲喝道：“擺陣！”

    風聽竹、花曉月、白重雪、夜疊影紛紛領命：“是！”

    “沒機會了。”這話是從從未開口的草幽長老口中傳出的，話音未落，他人已帶著椅子坐到了四人麵前，眼睛似鬼魅一般，風聽竹喝道：“拿下他。”

    四個少女圍城一圈，幻化成片片雪花，雪花飛肆，撒了草幽一臉，草幽卻一動不動，眼睛隻盯著眼前，驀地，一片雪花變成飛刀，從前方射來，草幽大手一揮，藏在袖中的拳頭變成大掌，飛刀在他掌心前停頓，忽而裂成碎片，化為花瓣，花瓣飄香，灑遍人間無數。

    草幽眼睛瞬間變成藍色，如深潭一般，花瓣碰到他的身子立即化作清風飄走，留下一抹淡香。

    草幽冷冷一笑：“這個味道對我沒用。”說罷，大拇指將中指指甲一挑，一道淡淡白煙飄散開去，隻聽得“啊”地一陣嬌聲呼喚，四名少女紛紛倒地，吐出小口血來。

    草幽不悅道：“浪費了我一份上好草藥。”

    沈嵐看到四個姐妹倒下，一不留神，沒逃開赤練尊主的掌風，好在對方未有傷她之意，隻是覺得後背生疼，喉嚨已被赤練尊主給扼住。

    沈嵐雙眼氤氳出水霧，喃喃著：“老人家，疼，輕點兒……”

    赤練尊主大笑：“丫頭，跟爺爺回去好了。”說罷，將沈嵐一提，竟要下山。

    “不可！”謝水橫大叫，忙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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