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商品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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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這日,蜀中匯源堂總舵的大廳裏早已經聚集了五湖四海的商友。
祝信坐在首位,主持著大會。
今日來場之人比起往年要多出許多,也比預期多出得太多,他本心中疑慮,卻又抵製不住諸多人的相互寒暄,便將此事擱在肚裏,放到一邊了。
祝信紅光滿麵,意氣風發,估摸著今日斬獲不少。笑道:“接下來還有哪位朋友?”
一位中年長須男子,錦衣繡袍,油光滿麵,清聲道:“錢某不才,前些日子在西域偶然獲得一件寶貝,今日給諸位老板們看看,可別嫌棄小弟的東西小氣!”
說罷,他向身旁的小廝使了個眼色,小廝立刻會意,小心翼翼地,畢恭畢敬地將懷中的長條形錦盒雙手遞了上去。錢老板餘光似乎是不經意地掃了眼眾人,漫不經心地從袖子裏掏出一串鑰匙,試了好幾把,才打開了盒子。
有人故意打趣:“哎呀喂,錢老板好生闊氣,這麽多鑰匙啊?不知道藏了幾房夫人啊?”頓時,場內笑聲一片。
錢老板麵色緋紅,笑道:“許老板何出此言,誰不知道你的院子裏一間就好幾個呢!”
周圍的人無不探出腦袋,竟發現這盒子裏不止一層,不免愈發好奇起來。
錢老板神色得意,眉飛色舞,傲慢起來,眾人中少有的注意到他的神色的,祝信回頭瞪了一眼站在身旁的祝權嵪,硬生生將他的脖子瞪得縮了回去,再掃了一眼岑澈,岑澈未注意到似的,自顧自地輕輕安撫著懷裏的哈巴嚐,命岑天泉倒茶。
當下錢老板開啟第三層,場內一片安靜,岑澈竟連心跳也聽得清清楚楚,不禁抬頭一看,這一眼真將自己驚呆了,那長條形錦盒裏端端正正地擺放著一支水膽琥珀紫毫,他一眼便斷定,此乃好筆!
果不其然,錢老板道:“這個水膽琥珀中空,其間鑲嵌著水滴,被發現時它就是這般樣子,像根筆杆子。”他狡黠一笑,眼睛眯起:“琥珀可是虎之靈魂,相傳可以延年益壽。”
“好筆!這絕對好筆!”有人叫道。
錢老板護著筆,小心地捧著它,笑道:“大家靜下來聞聞,可有什麽味道沒有?”
眾人聽言,紛紛安靜下來,輕輕嗅去,真的聞到一陣淡淡幽香,極是迷人,皆是感歎:“好香的味道!”
錢老板笑嘻嘻道:“用手稍微摩擦一下,琥珀就會發出這般香氣,如此稀罕之物,我當時見著,說是鬼迷心竅了也不為過!”
“哈哈,哈哈哈,錢老板哪兒來的這麽好的寶貝?我看那筆的毛也是極好的!”祝信道。
錢老板道:“祝老板眼尖!”他順了順筆的毛,道:“這支筆相傳是上千年前嫦娥還在後羿身邊時,她養的那隻玉兔在玩耍時尾巴上的毛不小心被鬆脂包裹住,嫦娥見那鬆脂圓潤剔透,不舍得毀掉,便剪了玉兔的尾巴,這才曆經幾千年變成了這支筆呢!”
“還有這回事!”
“這得值多少錢啊?”
“五百兩,嚴某要了!”太湖嚴歸鶴驀地開口,錢老板嗬嗬直笑。
“好,五百兩,還有誰要加價的啊?”祝信眯著眼,瞟著岑澈道。
“一千兩,蘇岑家要了。”岑澈淡淡道,可是那聲音穿透眾人,顯得洪亮張揚。
在場之人還未反應過來,祝信笑道:“想不到這支筆竟讓今日從未發言大少開了金口!好,一千兩,還有誰要?”
錢老板嘻嘻笑著,突然,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一千五百兩!”一個七旬老人拄著拐杖在下人的攙扶下蹣跚而來。
岑澈蹙著眉頭,卻很快站起身道:“原來是年老板大駕,什麽時候對這些東西感興趣了呢?”
“哎呀,年老板怎的有空過來!”祝信趕忙迎接,嚴歸鶴也主動讓位:“年老板,您老不在家中養著,跑到這來作甚?”
年老板撫著長須,道:“你們都看不得我好,我偏偏叫你們再見我囂張模樣,憋得你們想罵罵不出來!”
“哈哈!年老板說的哪裏話!”
原來這年老板便是二十年前稱霸生意場上的年初一,當時叱吒風雲,名頭響當當,即便是退隱了,可那身份擺著,一個呼吸也頗有分量。
岑澈瞅著祝信的嘴臉,心知定是他將此人請來的,隻不過,究竟用了何種手段叫他非要跟自己過不去。當下,卻也不慌不忙,待老頭子坐穩了,也緩緩地端坐下來。
懷裏的哈巴嚐不安地騷動著,岑澈拍拍它的腦袋:“兩千兩。”
“三千兩。”
一陣嘩然。
岑天泉不滿地嘀咕著:“這年老頭不是宣稱退隱了嗎?怎麽今兒個奔噠出來專和大少你過不去?!”
他聲音雖小,卻叫年初一聽了去,他氣得拍拍桌子:“哼!老夫買東西就像是你家買菜一樣,有何不可?!怎算是……怎算是……”
年初一惱羞成怒,岑澈擺擺手,示意岑天泉不可妄言,他輕笑道:“年老板大人有大量,在下管教不嚴,失禮之處還望海涵,天泉他心直口快,您老莫要與他一般計較。”他故意將“大”字咬得略重,麵帶笑容,誠意十足,眼底卻布滿了一層厚厚的冰霜:“不過,岑某也看上了這支筆,實在抱歉地很。”
他頓了頓,餘光瞥了眼在場的人,道:“一萬兩,蘇岑家要了。”
此言一出,頓時翻起驚濤駭浪,錢老板愣在一處,驚喜地說不出話來,祝信一臉陰沉,而年初一慘白著臉,可怕地嚇人。
“一萬兩啊!”
“果真是蘇岑大少,這麽大的手筆卻跟少跟頭發似的。”
“大氣啊!”
……
祝信捧起茶來,送到嘴邊,輕抿一口,遲遲不肯放下。
祝權嵪像看到個瘋子一樣,哈哈大笑,忍不住在祝信耳邊道:“爹,他真是傻人,一萬兩!死要麵子也不需要這般抬竿吧!哈哈!”
祝信深吸一口氣,盡量保持平靜,道:“你懂什麽,他這是借機炫耀,越大手筆越多人想與他合作。想必岑澈日後定是席卷天下的生意場了……”他閉上了眼睛,捂著心口,複又睜開,眼光變得陰狠狠:“即便我知道他今日定是要出風頭的,可不料他真是狠得下心!”
祝權嵪不屑道:“待天下是我們的了,叫他如何威風!”
“住口!”祝信掃了眼場下,見無人留意自己,當下斥道:“這是什麽場合?!你若再這般不知好歹,我打斷的腿!”
祝權嵪隻得忍氣吞聲,心裏恨得牙癢癢。
祝信強裝鎮定,又馬上組織大會進行。
岑澈瞄了一眼岑天泉懷裏的錦盒,也不再注意場上的動向了,思緒有些飄忽,突然岑天泉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大少,董家老爺請您會後去他家喝茶,歐陽老板也想請您吃飯,還有許老板,方老板……”
岑澈不待其說完,揮手笑道:“知道了,你跟他們一一回複,今日你家大少我先前已經有約了,改日會請他們府上一聚,聊表歉意。”
岑天泉應了聲是,緩緩退下了。
這時,又換了兩件大商品,整場下來到目前為止,除了蘇岑叫了的水膽琥珀紫毫外,其他寶物皆在一百兩至八百兩不等,均不能相提並論。
約莫著一時辰後,場內逐漸安靜下來,看看天色,祝信掃視場下,清了清嗓子,道:“早上的大會到此為止,我匯源堂好的沒有,蒙受大家抬愛了,今日肯關顧這裏,就讓我祝信盡地主之誼,請各位老板們好好吃上一頓!等午時休息過後,再繼續大會!”
“好好好!祝老板客氣了!”
“且慢!”人群後一個沙啞的聲音喚道:“老乞兒這兒有一樁買賣,不知能不能換些銀子。”
祝信循聲望去,隻見角落內一個穿得邋裏邋遢的上了歲數的老頭兒,聽他講話還在顫抖,灰頭土臉,身形佝僂,衣服破舊,任是誰也想不到他敢在這個地方這種場合上開口,且還要做買賣。
在場之人無不一愣,不少大戶老板大笑起來,嘴裏卻罵著叫人趕他出去。
但祝信畢竟是主持大局之人,今日的主人,要趕還得由自己來才好,他心中不悅,便道:“且慢,今日的大會是公平交易,不論身份地位,這,我們也是有言在先的。那麽,還請這位老人家說說,你要做什麽買賣?”
老頭兒一聽,忙忙拉了一人出來,道:“小人今年六十有七,老伴兒走得早,膝下一子,怎奈這不孝子整天隻管賭錢吃酒,將家都敗光了……”他邊說邊抹著淚水:“兒媳婦不堪重負,跟人家逃了,孫女她爹欠了一屁股債,債主這幾日逼得緊,說是……說是……”
他說不下去了,竟掩麵哭泣起來,被他一把拉出來的孫女細聲安慰道:“爺爺,爺爺別哭了,心兒自願的!”
她身著粗麻布衣,身材瘦小,前額細發垂下,遮住了半張臉,怯生生地低著頭,讓人看不清麵容,但她一張口來,如黃鶯般悅耳動人的聲音,令人心中酥軟,加之可憐模樣,已經叫那些大戶老板們來了興趣。
張老板玩弄著左手大拇指上的大玉扳指,道:“老頭兒可是要賣姑娘?”
老頭兒顫抖著身子道:“是……是,她爹昨日被討債的打死了,說今日要沒有錢,便……便要了心兒……”他說著埋頭哭泣。
見老頭兒痛哭起來,姑娘“撲通”一聲跪下,抽搐著哽咽道:“奴婢自知不值幾個錢,隻希望大人們能幫奴婢還了債務,好生安葬爹爹,奴婢做牛做馬都心甘情願!”她說著忙磕著響頭。
“嗯。”張老板道:“抬起頭來讓大老板們瞧瞧,也好掂量掂量你的價錢。”
姑娘弱弱地應了聲是,小心翼翼地抬起頭,隻聽眾人“哇”地一聲,無不讚歎:“此女絕色啊!”
“我要是有這樣的女人,千金不換呐!”
“許老板,這比起你的十二房妻妾怎樣啊?”
“祝老板,比起你之前的匯香院姑娘們怎樣啊?”
“哈哈!哈哈哈!錢老板,這麽漂亮的姑娘你舍得不要嗎?”
“美!美啊!”
……
“這可憐蟲,真是疼死老爺了!”許老板忙起身扶起姑娘,近身細細打量,故意湊得近些聞她青澀的芳香,引得其他老板們不滿,紛紛叫道:“許老板站遠些,人姑娘還不是你的咧!”
也有人看不下去:“許老板,家裏妻妾成群,加上玩的姑娘,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這個娘兒留給小弟,小弟一百五十兩買嘍!”
老頭兒也不知所措,而他孫女兒隻是跪著無聲哭泣。止不住地顫抖的身子,任誰都無法不感到憐惜,她梨花帶雨的絕美容顏更是看得人心都碎了。
梁上,沈嵐蹙眉咒罵道:“不要臉的臭男人,真以為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了嗎?過分至極!本姑娘要是恢複了武功,拆了你們的狗窩,卸了你們的骨頭,叫你們整日亂吠!再挖了你們的雙眼,閹了你們全家!賤男人!”
逃花見她氣得指甲都快捅進梁子裏了,忙拉起她的手,道:“生別人的氣,壞了自己的身子,沈姑娘,你是個聰明人。”
沈嵐扭過頭來,見他笑眯眯的眼睛,更怒了:“哼!你也不是什麽好人,禍害那麽多姑娘,活脫脫一人渣!”
逃花一愣,隨即笑道:“嗬嗬,我可什麽也沒做啊,她們都是自願跟著我的。”
“呸!”沈嵐白了他一眼,道:“騙人感情的賤男人!誰跟你誰倒黴!”
逃花雙眼一眯:“沈姑娘是被哪個賤男人傷害了嗎?否則,怎麽對全天下的男人都這般不懷好意?”
沈嵐瞪著逃花,噘著嘴道:“沒有,誰能傷害本姑娘?”忽而,她眼珠子一溜兒:“公子,你什麽時候能把我的功夫給恢複了?”
逃花斜睨她,搖搖頭道:“等你乖了的時候。”
沈嵐努嘴道:“我很乖啊!”
逃花含笑:“你不能信的。”
“呸!”沈嵐氣得隻能這樣發泄情緒。
大會舉行到這個階段,祝信仍然沒有什麽反常的行動,叫逃花一直無法確定自己的懷疑。
沈嵐見他沉思狀,心中也繞了好幾個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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