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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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文暄關上窗子,緩緩踱步至尹幕珊身邊,道:“我原本應該早點跟你說的。”

    尹幕珊扭過頭去,她的內心是慌亂的,如果她早些知道,是不是就不會如今這般難過了呢?可是沈嵐說得對,她早就知道了,隻是葉文暄不說,她便不想,一直欺騙著自己,自欺欺人。

    葉文暄輕輕挽起尹幕珊的手:“我根本沒有勇氣坦白。”

    “別說了。”尹幕珊道,兩行淚水奪眶而出,濕了衣襟,傷了心。如果說飛蛾撲火就是自取滅亡,那麽尹幕珊,無異於將自己的心口對上葉文暄的刀子,任他宰割。可即便如此,她還是不希望承認,眼前的這個男人,欺瞞了自己。

    葉文暄卻沒有停下:“你爹爹早已經知道了,所以和我爹……”

    “我叫你別說了!”尹幕珊捂著耳朵,蹲下身子,將自己蜷縮起來,葉文暄忙抱住她,慌道:“珊兒,珊兒,我是騙了你,可我的心卻沒有騙你,是真心的,是真心的呀!珊兒!”他一把摟住她的腰,一手環住她的腳,將人兒抱到床上,將她的手捂在自己的胸口上,緊緊抱住她,不敢鬆開。

    尹幕珊的身子一顫一顫的,哭聲逐漸小去,冷冷道:“我早就該知道了,在你吻我的時候我就該知道了,你在演戲,你在利用我……說什麽想趁早給我名分,說什麽棲霞樓的地方好,說什麽奇焰門和清遠幫結盟了就可以更加同心對付飛鷹幫了……暄哥哥,我好痛啊……”

    她忽而大慟,哭道:“是我錯了,是我錯了!我本以為我可以當做什麽都沒有……”

    “不!不要丟下我!不要像阿昭和娘親一樣丟下我!”葉文暄強忍著不讓淚水流下,他瘋狂地吻上尹幕珊的唇,很重,很深。雙手覆上她的腰,解開帶子,伸入她的體內,撫摸著尹幕珊的每一寸肌膚,占領者她每一寸領地。

    生怕身下之人會隨時消失似的,葉文暄不住地呢喃:“珊兒,珊兒莫要離開我……”

    尹幕珊咬著葉文暄的背,咬得沁出了血,終於不忍心,也終於忍不住嬌喘起來,淚水告訴自己不該,但是心卻是在渴望,身體也在渴望!好像無論怎樣,她都覺得葉文暄一定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隻要還愛著……

    葉文暄攻破了她的防備,男子精壯的身子和女子柔美的線條交織一處,炙熱的身體,炙熱的唇,炙熱的心,愛與淚,在這糾纏的夜裏,融為一體。

    ……

    沈嵐沒有馬上離開,她躲在院子的屋頂上,看著對麵的房間,火紅的燭光映著門外喜慶的“喜”字,她顯得多麽地諷刺,燈滅了,沈嵐的心沉到穀底。

    愛,是什麽?

    沈嵐還想不明白。

    守夜的人換了一批,葉敬似乎不在,因為除了方才尹幕珊的房間還亮著,其餘的似乎都沒有人住。

    然而,後邊隔著一條小巷的院子吸引了沈嵐的目光。

    她貓著身子隱在屋瓦片上,望著開敞的供著佛像的小房間,一位婦人跪在那兒,似乎沒打算起身離開,似乎也跪了很久。

    沈嵐還沒有機會見一見她的正麵,但她一瞧婦人的背影,就知道一定是個美麗的女子,因為能有這樣淡雅從容的背影的女子一定不會不好看。

    沈嵐瞧了她這麽久也沒見動一動,隻有細微的風撩起她散落在身後的發絲,撥動著沈嵐的心弦。沈嵐莫名其妙地覺得激動,難以抑製地激動與喜悅。

    “夫人。”終於,婦人身旁的老婢女開口了,她扶起婦人道:“該休息了。”

    可是婦人雖然站起身,卻還是沒有離開,她輕柔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葉敬把我帶來時我還納悶,原來,他早就已經計劃好了,哼,暄兒成親,我竟是最後一個知道。”

    “夫人!”老奴婢環顧四周,壓低了聲音道:“夫人,小點聲!”

    “葉敬又不是不知道。”婦人懶懶道:“二十多年的夫妻了,他最是了解我。”

    老奴婢含淚道:“老爺對你是好的……”

    “我最是恨他對我好。”冷冷的語氣仿佛冰霜般,沈嵐聽得仔細,眼睛充滿了熱氣。

    婦人長歎一聲,道:“他把人關在哪兒了?”

    “夫人三思啊……”

    “十八年前我已錯過,這次,我不會重蹈覆轍了……”婦人轉過身,竟往沈嵐方向看來,沈嵐一驚,忙低下身子去,待她以為足夠久了,才小心翼翼地探首張望。誰料,她再抬頭,便撞見了那雙清眸。

    那是沈嵐見過最美的眸子,美得叫人忘了時間,忘了地點,忘了自己,美得叫人覺得整個天地都為之傾倒。

    兩兩相望,仿佛生死都是沒有界限的。

    老奴婢道:“夫人,她……”

    婦人的眸中閃著精光,晶瑩的淚水掛在眼角,絲毫沒有方才冷冽之氣,她的身子驀地癱軟倒在老奴婢身上,滿臉驚喜,蠕動著唇瓣,正要喚她,話到嘴邊,卻改了口:“當心!”

    沈嵐眉目一凜,淩空而起,隨即笑道:“憑你們也抓得住我?”

    她並不出手,隻是閃躲,鵝黃色身子在月光黑影裏穿梭,靈動輕盈,銀鈴般的笑聲勾起了婦人塵封多年的記憶:“阿嵐!”

    婦人哽咽地說不出話來,但她的目光突然變得狠厲,雙掌呼之欲出,卻被身邊之人攔住:“夫人三思,你若出手,下次就難了!”

    婦人淚眼婆娑,身子一顫,吐出了血來,卻還是朝著沈嵐笑,開了開口,可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了。

    沈嵐眼尖,心中悲痛欲絕,幾乎要歇斯底裏地叫喚出聲,但話咽在喉中,發不出聲,終於,黑衣人又來了一批,婦人張嘴,沈嵐聽不見她的話,卻莞爾一笑,道:“本姑娘不玩了!”一刻也不敢多待,揮揮衣袖,踏月離去。

    迎風奔馳,行雲流水,妙足留香,衣帶翩躚。沈嵐終於累了,單手倚靠在樹幹上,也終於忍不住淚流滿麵。

    “阿嵐快走!快走!”無聲的呼喚一路縈繞在她耳邊。

    “娘!……”沈嵐捶胸頓足,大哭出聲,滿腦子婦人的樣子:“姨,姨!……”

    沈嵐想回家,可是哪兒才是家?她仰望著圓月,頭一次覺得孤獨,原來,自己才是被遺棄的人。

    她癱軟著身子沿著樹幹倒了下去,昏昏沉沉,竟在寒風中呢喃著睡去了。

    夢中那個溫柔的女子撫摸著自己的臉,一切都顯得美好安寧,驀地聽到一陣嬰兒的哭叫,響徹雲霄。沈嵐打了個激靈,忙跳了起來,拭去眼淚,眸中再次清明起來。

    東方既白,剛好沈嵐也回到了客棧。

    而當沈嵐進來後,竟發現一樓大圓桌子的人個個默不作聲,一臉沉鬱。見到了來人,才有了些喜色。

    “你去哪兒了?”謝水橫即便高興,也忍不住責怪一翻,可人已經迎了上來,將沈嵐拉到身邊坐下。

    沈嵐沒有反抗地直接撲到在他懷裏,歎息。

    謝水橫輕輕拍打著女兒的後背,安慰道:“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沈嵐道:“你們都知道了?”

    她目光流轉,落在秋翌身上,疑道:“阿寧呢?”

    秋翌目光黯然,沒有說話,郭振山道:“秋翌在路上竟然生病了,張寧獨自一人去給飛靈派捎信,結果……”

    “沒回來?”沈嵐急道。

    秋翌將頭埋下,一個重拳砸向桌麵:“都怪我!不該讓他一人行動的!”

    “不要這樣……”葉文昭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看來飛鷹幫是早已經計劃好了的。”

    戴夏怡道:“他們竟然在這般倉促的情況下成親,真是意想不到,是我們大意了。”

    “看來他們對我們的人很是熟悉,並且將我們的心思一清二楚。”孫菲冷冷道。

    “你是說我們有內賊?”秋翌不可置信道。

    “不可能!”沈嵐道:“不可能有內賊,大家什麽樣的人,我們相互都了解!”

    “你冷靜點!”孫菲道:“倘若沒有內賊,那他們怎麽曉得我們的一舉一動?秋翌和張寧一道,秋翌就生了病,張寧一直沒回來,葉文昭、郭振山和戴夏怡一道,遇見了蓮花幫弟子折回來後也碰上了祝信父子,而岑二少去飛靈派的路上被人跟蹤,墨兒派原中寒去送信竟也沒達成任務?你覺得是巧合?”

    “那你說是誰?”葉文昭冷冷道:“這裏麵,怕是我的嫌疑最重了吧。”

    瞬間,氣氛凝結成霜。

    “沒有人懷疑你。”戴夏怡正視著他道。

    葉文昭卻苦笑:“可是我最是脫不了幹係的。”

    “我見到大姨了。”沈嵐驀地開口。

    葉文昭一怔,沈嵐道:“我相信你,我相信我認識的每一個人。”

    她紅著眼睛道:“去喝喜酒的估計大多被關押了,飛鷹幫已經行動了。”

    “小嵐……”葉文昭低聲呢喃。

    沈嵐微微一笑:“爹,你就說吧,夜漠流沙起點在哪兒?我們難道還得跟著飛鷹幫的屁股後麵做事嗎?他們劫走了那麽多人,最怕他們即便得不到夜漠流沙,武林最後也得任他宰割。”

    “原石,你就說吧。”孫菲喟然長歎,終於也是答應了。

    謝水橫忽而笑道:“好孩子,你怎麽知道爹爹我曉得起點秘密?”

    沈嵐不屑地斜睨他道:“你沒把四方人的事告訴我,沒跟我說什麽一人一句奇奇怪怪的話,也沒跟我說玉佩上的圓珠子是驗證身份的,那背後肯定有更多的秘密沒說出來了,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如果夜漠流沙的擁有者不知道秘密,那麽誰還能知道答案呢?”

    謝水橫撫著沈嵐的手背,道:“真是聰明的孩子,跟我一個樣。”

    孫菲道:“快說吧。”

    “頑石點頭。”謝水橫道:“其餘的我也不知道了。”

    “起點是頑石點頭?”郭振山奇道。

    謝水橫將羊皮卷子攤開放在桌麵,指著起點道:“這個用一個個圓圈堆積起來的三角的東西,你們說是什麽?”

    戴夏怡道:“既然跟頑石點頭有關,那就是石頭嘍。”

    “這麽多的石頭堆起來,很可能是山啊。”秋翌頷首。

    沈嵐道:“山?頑石點頭?頑石怎麽可能點頭呢?”

    “這是佛家的一個典故。”孫菲道:“很可能是指虎丘山啊。”

    “那我們趕緊動身啊!”沈嵐喜道。

    “二少和柳墨還未回來。”葉文昭擔憂道。

    “阿寧也不見了人……”秋翌道。

    沈嵐驀地沉下了臉,思緒繁雜,神色凝重。

    謝水橫還以為他是擔心幾人的安慰,不免又勸了一翻。

    孫菲道:“你們先走,我得留下給你們後援,柳墨和二小子不要擔心,至於張寧,我會派人去打探的,一定不會叫他有事,你們不要分心。”

    謝水橫笑道:“呦!孫大嬸好大的魄力!我愈發欣賞你了!”

    孫菲斥道:“得了便宜還賣乖!”

    “那我們午後便出發!”謝水橫道。

    “好!”

    ……

    “卦指東方,形似蹲虎。”湖中亭閣之內,一帳輕紗隔絕兩人,岑灝坐於一側,聽著紗帳對麵的人輕輕說道:“起點是山。”

    “虎丘山?”岑灝道。

    “許是吧。”那人道:“怎樣?你是否要回去問問謝水橫?”

    岑灝道:“你為何不以真麵目示人?”

    那人道:“相貌醜陋,不好嚇人。”

    岑灝道:“姑娘當日的琴聲非一般人能彈奏得出,我聽得出你心內清明,非俗世渾濁之人……”他頓了頓,又道:“既然你不願出麵,我也不好強求,先告辭了。”

    “二少如何走得?”那人眺望湖麵,道:“水岸遙遠,二少如何飛身抵岸?”

    話音剛落,已見岑灝蜻蜓點水,踏浪而去了。

    閣內,應琴道:“這樣長的距離,輕功要有多好才能到達呢?”

    應弦道:“二少故意以內力擊起浪花,便於借力,若是常人,斷然不會這樣做,是因為誰都知道淩空打鬥,人是最容易往下沉的,而二少已然達到萬物皆歸他所用的境界了,包括對他不利的事物或是人……”

    “他是個聰明人。”閣內竟出現男子的聲音,但閣內僅有三人而已,一直都是三個人。兩個丫頭卻一點也沒有奇怪,隻因她們的“小姐”一直都不是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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