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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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身的壓力讓岑灝快要窒息,但是他的心卻感受到了希望,他閉著雙眼,沿著鐵鏈往上遊去,鐵鏈似乎連在一根大柱子上,岑灝越往鐵鏈另一端遊,就越感受到光的指引。
水流很湍急,稍一不小心便會被衝走,岑灝絲毫不敢鬆懈,刺骨的冰冷幾乎使他麻木,他不知道,原來,還有比陽光讓癢勁牽扯每一根神經還要痛苦的事。
岑灝緊皺著眉頭,想要說話卻怎麽也開不了口,這似乎比修羅的地域還要讓人可怖。黑暗、冰冷、壓力,人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死亡臨近的等待,饒是已將死亡看得淡了的岑灝也難逃恐懼。
惡心感幾乎要衝破喉嚨,但他醒了。
當岑灝看見自己身處一片林裏的時候,他徹底地鬆了一口氣。他的朋友們都熟睡著,安詳的夜裏沒有月亮,卻掛著點點繁星。
岑灝往左側看去,滿足地笑了。他當然知道沈嵐走前朝他說的話,聽不到,卻看得出,她說:“我等你。”然後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她緋紅著臉的時候可比現在睡著了的模樣可愛多了。但她倚在樹上睡著的樣子,讓岑灝忍不住想要靠近,再靠近一些。
他仿佛看不到其他,隻瞧到她不點而紅的嬌嫩的唇瓣,就是它親吻過自己的臉頰,生澀而美好。岑灝幾乎要貼近沈嵐的臉了,可是她的手動了動,而沈嵐的右手一隻牽著自己的左手。
岑灝忙用食指止住沈嵐蠕動的唇,沈嵐瞧著岑灝放大了的俊美而蒼白的臉,竟無聲地落下了淚。
岑灝心疼地攔過沈嵐的腰,將她輕輕抱起,悄悄地來到了河邊。
沈嵐抹掉淚水,卻仍帶著哭腔,嘟嚷著:“你怎麽知道這裏有水?”她不敢太大聲說話,生怕聲音稍大一些也許情緒就全都暴露了。
岑灝笑道:“人怎麽可以離開水源而生存呢,這個林子不像一般的樹林,有很多人來過的痕跡,說明曾有人在這裏駐足停歇,附近一般是有水源的……”他深情地看著沈嵐,道:“當然也有可能沒有水,隻不過,我想和你說說話,不想被人聽見,就走得遠些了。”
“哦。”沈嵐低聲道:“你快將我放下來。”她將臉埋在岑灝的胸口裏,安靜害羞地像隻乖巧溫順的兔子,完全不是平日裏厚顏無恥的調皮模樣。
岑灝輕笑一聲,將她放了下來。
沈嵐忙問道:“快說,你在劍池下究竟發生了什麽?為何他們都出來了而你卻……”
岑灝見她又一副要哭了的樣子,心中疼惜,將人圈入懷中,把劍池下麵的事簡單地說了遍,他當然沒有說下麵的水多麽地寒冷,也沒有說黑暗叫人多麽恐懼,他說得不痛不癢,沈嵐卻明白,若真有那麽簡單,怎麽會一上了岸便倒了下去,毫無知覺地倒了下去。
但沈嵐不問,他既不說,便是不想讓自己擔心,反正,事情終究都過去了。
可是沈嵐還是聽著聽著紅了眼睛:“你沒事救飛鷹幫的人幹嘛?若不是他們,你早就出來了!”
岑灝聽她責怪自己,卻字字都是關切,心中甚感溫暖:“他們也是無辜的人啊,若是你,見到他們被點了穴道,一動不動地隻能等死,你一定是會救他們的,就像你當初舍身救幕珊一樣。”
“可是你差點兒死了!”沈嵐大慟,雖然岑灝已好好地站在自己麵前,但想起當時的場景她仍然後怕。
岑灝撫著她的頭,柔聲道:“其實,我是猶豫的,就是因為猶豫了,才導致最後一個離開的時候我欲跟上時,石門便被堵住了,你知道,那條秘道隻能夠一人走的。”他頓了頓:“這件事告訴我,救人是不可以猶豫的。”
他見沈嵐嘟著嘴,氣還沒消,笑道:“其實,事情並非很糟。”
岑灝從懷中掏出一粒拇指大小的珍珠來:“鐵鏈另一端竟然是連接著頑石。原來,頑石是大柱的柱頭,怪不得,怎麽也動不得它。”
沈嵐奇道:“這珍珠?”
岑灝道:“是嵌在大柱上的,在白蓮池的中央平台下去不到一丈的位置,我想,它也許和夜漠流沙有關。”
沈嵐拿過珍珠,仔細瞧了眼,但越看越氣,道:“我看,還是把它放回去好了,這東西也不知害了多少人。”
“對,我也有這個想法。”岑灝揉著她的碎發,道:“但是,卻不該放在原來的位置了。”
沈嵐翹首道:“你怕飛鷹幫的人再折回去?”
岑灝點頭:“但不完全是,畢竟覬覦夜漠流沙的人可不止他們。”
沈嵐頷首:“嗯,有道理。”又將頭埋進他寬大溫暖的臂彎裏。
岑灝收起珍珠,遲疑了半晌,終於緩緩開口:“為什麽你沒有和謝前輩還有文昭他們在一起啊?我當時,真的很擔心……”
沈嵐一聽,心中頓時不舒服起來,氣得一把將岑灝推開,轉過身去,卻一句話沒說,噘著嘴,扯著束發,叫岑灝急得不知所措。
他靜靜地站在沈嵐身後,弱弱問道:“你是不是一直跟著我……”見沈嵐不答,心中更是確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容置疑道:“那日柳墨問我,我們的關係,我告訴她了,她便哭了。”
沈嵐雖不言語,可耳朵卻拉得老長,聽岑灝這樣說,都也明白了,但心裏還是憋屈,不肯就這麽輕易地原諒他。
隻聽岑灝道:“我不曉得她會哭成這樣,柳墨是我們的朋友啊,我怎麽能……我又能怎麽做呢?她那日撲倒進我的懷裏,我不知所措急了,但是沈嵐,我發誓我絕對沒有做背叛你的事情,真的!”
即便岑灝聰明一世,此時也在女人身上繳械投降,他根本看不清沈嵐的麵容,完全猜不出她的心思,更不敢去問,為什麽這樣說了你還是不理我?
但他再百思不得其解也得試著用自己的辦法來解決看看。
岑灝鼓起勇氣挪動著身子,慢慢靠近沈嵐,見她並不排斥,終於從後麵牽起她的手,道:“在劍池下,是因為情況危險啊,柳墨若是掉下去,我們便少了一人了……雖然結果也沒什麽改變……但朋友之間,應該舍身相救的,是不是?”
他說得小心翼翼,沈嵐感覺岑灝的手都在發抖,心便軟了下來,可又別過了頭去,岑灝緩了緩口氣,輕輕問道:“你……你怎麽會跟赤練穀的人在一起?”
沈嵐聽罷,心中樂滋滋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其中的酸味兒也頗為濃烈。但她又委屈極了,被他拉著的手心,傷口雖不深,卻還殘留著未痊愈的疤痕。她欲將手抽離,卻被岑灝握得緊緊的,試圖反抗,身子卻被岑灝扳了回去。
岑灝雙手扶著沈嵐的肩,讓她正視自己,他已無法了,一直以為自己什麽都看得懂看得透,卻獨獨看不清她,這讓岑灝頗為惱火,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急得亂了方寸。可當他硬將沈嵐扳過來之後,一下子氣焰消失了,徒生悔意,愛情真是讓人糊塗的東西。
岑灝心裏直打鼓,卻見沈嵐眉頭一皺:“疼!”
他忙縮回手,像個犯了錯誤的孩子般,急急問道:“怎麽了?”
沈嵐佯裝嗔怒:“祝信老狐狸傷的,不過已經快好了,隻是被你這麽一碰,又疼了。”
岑灝問道:“傷哪兒了?”倒像個變了個人,冰冷冷的語氣,似乎憋著火,要將祝信捏碎了一般。
沈嵐卻樂得快要跳了起來,低下頭,偷偷瞄著岑灝的臉,將事情述說了一遍。
岑灝心中鬱悶,不由地竟去扯她的衣服,硬是要看看傷口,沈嵐趕忙止住他,岑灝這才想起自己衝動過了頭,兩人不禁都羞紅了臉。
沈嵐沒有說傷口是逃花包紮的,這似乎比柳墨撲在岑灝懷裏他給人家擦眼淚還嚴重,雖然岑灝一定也猜到了。沈嵐似乎可以理解岑灝的心情,就好比當時逃花不得不為自己療傷一樣,雖然男女授受不親,可關鍵時候,就該非常處理。
這樣想想,沈嵐竟忍不住咯咯咯地笑出了聲,原來,一切都是自己沒想開,如今終於解開了心結,心情不好才是奇怪。
但岑灝不這樣高興,他捧起沈嵐的臉:“你笑什麽?”
沈嵐見他的臉臭得比剛從池子裏跳出來時還甚,不禁怪自己惹他誤會了,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去,誰料,岑灝雙手捧著她的臉,沈嵐哪兒也藏不了,隻好兩隻眼睛胡亂地轉了一圈又一圈,就是不敢看他。
星光點點,如紗般拂過沈嵐的臉龐,雙眸映著柔光閃著粼粼微波,睫毛如翦翦輕風吹開層層漣漪,此時的沈嵐安靜地隻聽得見綿長均勻散著芳香的呼吸,鬢角餘留的細長發絲隨著清風輕擺,撩撥著岑灝的心。
紅唇襯著白皙的膚色如茫茫雪靄中的梅花瓣兒,挑逗著岑灝最後的堅定。他柔柔開口:“你親了我一下。”
“那是……那是,是特殊情況!”沈嵐試圖辯解,卻對上岑灝陌生而又深邃的雙眸,她心中一慌,而唇,已經被他覆上了。
一個小心翼翼地吮著香甜柔軟的唇瓣,深重而溫柔,低吟著無限的愛與思念,一個小鹿亂撞般生澀而渴望地徘徊與回應。
唇齒交合,百轉纏綿,夾著嬌嫩的低喘與沉重的呼吸,身體的欲望在燃燒,偏偏趕不走愛的克製。
四目相對,兩人燒燙了臉頰,卻移不開眼。
沈嵐喃喃道:“熱。”
岑灝忙收起還捧著她的臉的雙手,滿是柔情蜜意,沈嵐局促地捏著胸前的束發,打了一個結又解開,再打,再解。
岑灝幹咳兩聲,牽起沈嵐的手便往回走,可一眼不敢看她,道:“回去吧。”
沈嵐嗤嗤地笑著點點頭,任由他牽著。
兩人走得很慢,沈嵐道:“白臉貓,我忘了跟你說,我已經叫鐵牛回岑府了。”
“嗯。”
“我覺得他身世孤苦,又不會武功,就不該帶他出來受罪了。”
“嗯。”
“而且我怕他見到了祝信會更難過。”
“嗯。”
“白臉貓,我覺得葉文暄很可能是被飛鷹幫的人救走了,可是又會是誰呢?”
“很可能是尹慶澤。”
“對!他們已經聯姻了!……白臉貓,我沒能阻止幕珊和葉文暄,他們……”
“別難過了,這是誰也阻止不了的。”
“我也見到我大姨了,她,哭得好傷心啊,我看得出,心裏是千萬個不願意,可是,我還是覺得好溫暖好溫暖,原來,她一直都惦記著我呢!”
“嗨……”
“嗯……那你說,阿寧怎麽辦?”
“等。”
“你怎麽又不愛說話了?”
“如果你要讓他們都看到你大半夜和一個大男人偷偷幽會並且牽手回去的話,我可以多說的,就像現在這樣,嗯?”
“住口!”
……
“二少能夠死裏逃生,實屬幸事。”
“這樣觀察細致,臨危不懼的大智慧真真是叫人佩服。”
次日,聽完岑灝死裏逃生的簡單闡述後眾人皆是感歎。
幾番關心後,岑灝道:“既然夜漠流沙在此斷了線索,他人也無法窺探其中秘密了,這事,到此結束吧。”
“雖然先人的智慧我們無法領略,真是遺憾,但是夜漠流沙確實暗藏了許多危急,現在這般,也許是最好的結果吧。”郝端青道:“但,我原先的四位弟子還在飛鷹幫手裏,還有黃蕊,她也還在他們手裏,生死不明,我一定會報仇的!”
看到她擔憂的神色,岑灝道:“郝幫主,依在下之見,黃蕊師妹是在途中被劫的,必定會跟著他們一道來,但是昨日沒有出現,便是隻能在尹慶澤手裏了。”
“對!他女兒剛和葉文暄成親,葉敬當時在場,尹慶澤肯定就在附近,葉文暄一定也是他救走的。”葉文昭輕輕道,神色冷淡漠然。
郝端青突然氣道:“好你個葉文昭,我們就新賬舊賬一起算!”
“什麽新賬舊賬?你分清楚,葉文昭和葉敬還有葉文暄沒有關係!他不是奇焰門人更不是飛鷹幫人!郝端青你有本事找飛鷹幫去,別有氣撒在他身上!”戴夏怡擋在葉文昭麵前,句句理直氣壯。
葉文昭忙將她一扯,護在身後,上前拱手道:“郝幫主,在下的確是偷學了貴幫的蓮花劍法,衝著這一點,你也足夠將我千刀萬剮了,我死不足惜。”
“好!這可是你說的!”郝端青怒氣衝衝地拔劍向葉文昭刺去。
他眼睜睜地看著長劍刺來,卻一點反抗的意思也沒有,劍,即將滲入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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