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長楓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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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瞬間隻聽到天崩地裂的聲音,地動山搖,塵煙四起。一群二十來個黑衣人紛紛向後傾倒,七橫八豎地在地上打滾,再也爬不起來。

    逃花、張寧早已給被綁在樹上的人都鬆了繩子,可他們個個都有氣無力地撲倒在地,隻聽秋翌蹙眉道:“李計的功夫詭異地很,卻有幾式跟我們輕雲峰的很是相像。”

    “真的呀,大師兄你這般說來,我愈發這樣覺得了。”沈嵐虛弱道。

    岑灝抱緊她,在她耳邊輕輕歎了歎氣,柔聲道:“沒事吧?”

    沈嵐心中一暖:“沒事,隻是昨晚……”

    “文昭!”戴夏怡慌忙站了起來卻未跑開又摔在了地上。

    眾人聞聲,隻見葉文昭受祝信一爪,胸口已經被扯出兩道長長的傷口來,浸濕了衣衫。

    “就是這幅模樣,祝信發起狂來,根本不知道痛的,我上次越打他,他攻擊力越強。”沈嵐急得要跳起來。

    岑灝想起沈嵐講的折翼山莊一事,心中既是愧疚又是疼惜,忙按住她:“放心,我不會讓他有事的。”他給逃花遞去眼神,逃花會意:“放心,他們都交給我。”

    然而岑灝上前一看,並沒有出手,因為葉文昭前麵的兩道傷是讓他認清楚對手底細的,現在,他和祝信的勝算各占一半,而文昭的鬥誌也在燃燒。

    此時,尹慶澤和卓嘯群難解難分,潘三陽和張寅眼見兩邊都討不到好處,已往他處挪動,有了收手的意思。

    莫佩蓉焦急地看著葉文昭的一舉一動,沒有了半分打算。

    尹幕珊眼中一片死水般無波無瀾,岑灝見罷,獨剩輕歎。但真正叫他擔心的是李計,他一直冷眼旁觀,絲毫不見任何表情。往日他戴著麵具,講話中時不時傳來笑聲,卻真沒想到他是個喜怒全然不形於色的人。

    這張臉岑灝是見過,不過是和沈嵐在黑暗的地道裏見到的,但岑灝此番再一細看,驚覺此臉並非李計原貌!不知為何,想起李計在劍池下詭異的功夫,岑灝心中徒生一股懼意,擔心地回頭看了眼沈嵐他們,終於是後退了回去。

    “你不動手?”逃花皺眉道。

    “無從動手。”岑灝淡淡道,但字字都壓得人們喘不過氣來。

    逃花苦笑一聲:“為何我感到一陣涼意,有人沉默地讓人可怕。”

    岑灝道:“我也是。”

    沈嵐指著莫佩蓉輕輕開口:“爹,她是姨。”

    “嗯。”謝水橫滿眼布滿霧氣:“我剛見到她就知道了,連背影都很像呢。”

    “她叫我快走。”沈嵐留下來眼淚,最近似乎特別愛哭,哭得她差點都忘了該如何去快樂。還好,手心傳來岑灝的溫度,讓她仍有勇氣去麵對。

    “她是個很好的人……”戴夏怡的眼神飄忽,似乎有什麽欲要抓住卻又抓不到:“她溫柔、慈愛……如果可以,真的很想叫她一聲娘親……”

    “夏怡這話若叫文昭聽見了,他不定樂死了!”郭振山無力地倚著樹幹笑道。

    “那是什麽!”柳墨突然指著一邊低聲叫了起來。

    順著方向看去,竟又是飛鷹幫的黑衣人,隻是他們少了蒙麵黑巾,整張臉露在空氣中,蒼白冰冷沒有絲毫表情,眼中掃過之處皆被其寒意所籠罩。

    來者約摸二十多個,站成兩排,整齊地踏著步伐過來。

    “這搞得什麽鬼?!”郭振山罵道。

    戴夏怡顫抖著道:“我看著他們怎麽比上次見到祝信身邊的死屍還要可怕?”

    “你是說趕去葉文暄婚禮被攔截的那次?”秋翌蹙眉問道。

    “是啊是啊,難不成他們也是死人?”郭振山道。

    “我可不信死人還能走路的?”秋翌冷然道。

    久未開口的邀霞道:“飛鷹幫人做事向來陰狠,手段也非常長多,我覺得多少還是得做些準備,也許他們比想象中更難對付。”

    “老五說得不錯。”郭振山道:“凡事小心為好。”

    秋翌啞然,餘光瞄了眼邀霞,又看了看郭振山,不覺點點頭。心道:我確實容易輕敵,隻當別人都似自己般不屑於耍陰招,但世人之心難料,這點,著實得改。

    這二十來個冷麵人徑直來到岑灝一群人麵前齊齊停下。這才發現他們身後都緊貼著一人。看著便叫人心生寒意。

    忽而,第一排左邊第四個冷麵人與身後的那人隔開一小距離。

    “阿英!”郝端青和三個蓮花幫弟子無不大驚失色,連岑灝心中也大大一驚,臉色愈發難看。因為董英此時也如死屍一般,麵色蒼白,幾乎被榨幹了血液,毫無生氣,若不是還在轉動的眼珠子,真真會讓人以為是……

    “阿英!你怎麽會變成這樣?!”郝端青心中又疼又恨,恨不得將肇事者千刀萬剮!

    董英麵容紋絲不動,但雙眼流下的淚水卻浸濕了臉頰,她的整個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前麵那個冷麵人右手一拽,董英竟乖乖地回到了他的身後,又緊緊貼著他的後背。那人的左手一抬,董英也跟著左手抬起,那人朝前一踢,董英也是如此照做,兩人幾乎一模一樣,同時動同時收。讓人看得好生奇怪。

    “是金烏絲。”戴夏怡冷冷道:“想不到飛鷹幫下了血本。”

    邀霞道:“戴姑娘好眼力。”

    戴夏怡道:“使用暗器之人這點眼力是必須的,隻是,真沒想到,他們竟然用這樣的好寶貝如此用途!”

    邀霞淡淡道:“他們將金烏絲把兩人經脈相連,後者受到前者控製,一人死,另一人也得死。”

    “好生狠毒啊。”逃花待在手裏的折扇再也打不出拍子來。

    “還有其他人是誰?難道還是其他幫派的子弟?”郭振山道。

    “卓掌門,不關心關心你的弟子們?”大老遠出,聽得尹慶澤笑聲,他與卓嘯群終於停手,卓嘯群斥道:“你們究竟想要怎樣?!”

    “爹!”尹幕珊不由擔心地喚了一聲。

    這一喊,祝信聽得渾身不快,再無與葉文昭打鬥之心,退到了幾步之外,森然道:“好,今日便擒了潘三陽手中人質,免得叫二少心有旁騖。”

    岑灝道:“你們做到了,寓傳派和虹定門已經撤離,如今,我們仍然受你飛鷹掌控。”

    祝信陰笑道:“自然,而且,我相信你們日後會更加聽話的。”他用眼神示意了一翻,岑灝自然曉得他的言外之意,若不想其他人變成董英這樣,自己看來是別無選擇了。

    祝信見他這幅模樣,甚是得意,可話鋒一變:“今日,主上是派了兩個任務下來的。”葉敬隱隱覺得不對,自己怎能沒收到一點消息?

    又聽祝信道:“接下來這個任務,就得看長槍使如何做的了!”

    “祝信,你究竟想要如何?”莫佩蓉恨恨道。

    “拜夫人所賜,到了嘴邊的卓嘯群被搞丟了,你說主上怎能輕饒?”祝信板起麵孔,狠狠道:“長槍使,葉文昭三番四次壞了主上大事,如今,莫佩蓉和尹幕珊又是如此,主上如何能坐視不理?該怎麽做,你自己決定!”

    尹慶澤道:“金錢使,莫想要公報私仇,任務已然完成,我們可以收了。至於飛靈派一事,我自會處置。”他話音剛落,一個飛身,向尹幕珊而去。

    葉文暄叫道:“嶽父大人不可!”他上前一擋,兩人竟鬥了起來。

    見尹慶澤絲毫手下留情之意也沒有,葉文暄念在他的身份,不敢與之硬拚,隻顧著閃過。

    莫佩蓉見狀,忙忙叫道:“珊兒已經懷了阿暄的骨肉,尹幫主,你難道忍心讓自己的女兒和未出世的孩子落在飛鷹幫手中吃苦?”

    “什麽?!”尹慶澤和葉文暄幾乎同時住手,葉文暄更是高興地跳到了尹幕珊身邊:“可是真的?”

    尹幕珊沉默良久,背過身去,葉文暄知她還在惱著自己,輕柔地撫上她的肩:“珊兒。”

    “葉文暄,你可想好了!”祝信逼問道。

    葉文暄對著祝信冷冷道:“我可以為飛鷹幫為主上做任何事,即便是死我葉文暄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可是你若是要我背棄娘親背棄妻兒,我做不到!”

    “暄哥哥!”尹幕珊回過身子,挽起夫君的手,雙眸中盡是深情。

    “長槍使,你不動手,我便可動手了!”祝信雙爪齊出,帶著森然的笑意尋向葉文暄。

    葉文暄長身而立,雙掌齊出,祝信長刺刺的甲套赫然出現,葉文暄一個變換,躲了過去,祝信反手一抓,葉文暄背部受傷:“金錢使你來真的?!”

    祝信眼中盡是火一般的炙熱,葉文暄叫道:“祝信你看清我是誰?”

    祝信冷哼:“你葉家的都是叛徒!”一個鎖骨爪,朝葉文暄肩上而去。

    可祝信隻覺得後背被人一扯,他反手推出,碰上一掌,炙熱無比,他雙眼一眯,笑道:“長槍使是舍不得兒子?”

    “金錢使!這是飛鷹幫私事!你我回去再做了斷,眼下快快撤吧!”葉敬忍住怒意道。

    “主上有令!”遠方突然傳來一個飄忽之聲,卻未見其人,岑灝心道:此人若不是真的在遠處喊話,便是功力深厚過人,飛鷹幫還有誰是我不知道的?可他腦中立即浮現出一人來:難不成是管舵使?!

    果然,林中走出一張鬼臉麵具,黑靴黑衣,領口處繡著月牙似的金絲邊圖案,正是飛鷹幫四使中緊隨黑手鷹王身邊的管舵使。

    他腳下不見動靜,身子跟風一樣吹到眾人麵前,自懷中掏出一枚令牌,還未待人看清,令牌便被擲入葉敬手中,葉敬臉色一變:“這、這……哈哈哈,這是主上的意思?”

    管舵使點了點頭,葉文暄“噗通”一聲重重地跪倒在地,瞬間淚流滿麵:“不!不可能!爹!”

    葉敬不可置信地看著手中的令牌,純金打造,沉甸甸的,正麵一張鷹王麵孔,眸子深邃駭人,葉敬一度覺得隻有它的王者霸氣才配得上天地,直到如今,依舊如此。可是背麵,卻隻有一個冰冷的“死”字。

    黑手鷹王的死亡令,他親自下令。

    葉敬一時之間,不知是哭是笑:“哈哈,哈哈哈哈!終於是到了這個地步嗎?我葉敬為他除盡所有障礙,替他鋪路,盡忠盡孝,這四十餘年,不求回報,可也從來沒有想到最後得到的是他的一記死亡令!”

    “長槍使!主上對你是仁至義盡了!這幾年你越發婦人之仁,對壞事者一再縱容,今日之事,要怪,隻能怪你自己!心有牽絆,如何成事?!”祝信這話無疑是幸災樂禍。

    葉敬仰天狂笑,指著他道:“祝信啊祝信,莫以為我不知道你在主上耳邊吹的什麽風,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使這種手段未免也太小人了!”

    祝信哼道:“若不是看在你我共奉主上的麵子上,你以為我隻是這般?!”

    葉敬歎了歎,道:“主上年邁,誤信讒言,我不怪他,我如今反倒是一片清明……嗬嗬,我這條命本是主上所救,他於我有再造之恩,即便我為他嗜神殺佛,也難報這番大恩,我死不足惜。”

    他眸光一轉,掃過葉文暄、葉文昭,落在莫佩蓉身上,凝望一眼,又望向長空,歎道:“隻可惜,我今生辜負了我最親的人,死有餘辜,死有餘辜!”

    “不!不!”莫佩蓉見丈夫的身子倒下,整個人被重棒一喝,心下一沉,卻是驟雨急下般衝到葉敬身後,扶住他,大哭道:“其實,我想過這一朝的,但是夫君啊……我寧願你死在別人手中也不要死在他的手下!”

    “爹!”葉文昭匍匐到葉敬身邊,淚如雨下,口中不住地呼喚。

    葉敬腹上的那把匕首,是他自己刺進去的,他的手沾滿了鮮血,流淌著自己的血液,他尚有一息,努力地扯出笑容,抬起手來,欲要撫上妻子的臉頰,卻隻差一點……

    莫佩蓉大慟,仰天悲嘶,失聲痛哭。

    葉文昭幾乎動彈不得,呆立一處,他成功地激起了飛鷹幫的內鬥,成功地將葉敬推到了懸崖邊上,但他沒有料到葉敬會跳下去,從未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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