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探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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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喝藥了。”閻南端著熱騰騰的藥碗進來。
郭振山跳了起來,忙穿上衣服:“小兄弟你進來前也得問一聲呐!”
閻南紅了臉,支支吾吾道:“對、對不起。”
“切,裝什麽裝,男人袒胸露乳怎麽了,又不會說你什麽,大家這麽熟了,都自己人嘛!”葉文昭言外之意再明顯不過,郭振山斜睨了他一眼,卻不說話。
岑灝接過藥碗,喝了下去:“小先生,不要再為我煎藥了,沙漠中水源彌足珍貴,不到關鍵時刻不要浪費了。”
“這怎是浪費!”閻南竟激動起來:“救人是醫者本分,這水是我帶的,我用我的水,是我自願,也不礙外人什麽事。”
岑灝聽到此處,心中感動不已,一時竟講不出話來。
秋翌道:“傳聞閻王催脾性古怪,非疑難雜症不治,非看得順眼不治,沒想到閻小先生小小年紀如此熱心腸。”
閻南歎了歎:“師父他……”終是什麽也沒有說。
幾人曉得看人臉色的,也不再講這些不開心的話了。
待閻南離開後,葉文昭問道:“二少,你的眼睛?”
岑灝搖頭道:“無礙,這幾日一直喝小先生的藥,再沒有不適感,對著燭火也未有頭暈目眩的情況,放心。”
葉文昭稍稍放寬了心,可很快又發了愁,道:“我們一直往北走,可究竟要走到什麽時候啊?”
“入口是三座沙丘,你又不是不知道。”郭振山道。
葉文昭卻皺眉道:“但我總覺得懸得很,那個叫達克什的不是說這片沙漠是死亡之地……”
“這樣說,你就怕了?”郭振山道。
“才不是!”葉文昭叫道:“我,我隻是……這心裏……”
“其實我也不安。”岑灝道:“達克什跟我說過,這片沙漠是流動的,沙丘也常隨風而動。”
郭振山黯然道:“夜漠流沙入口都不確定,沙漠又不是久留之地。”
秋翌道:“可我們沒有路走,隻能北上。”
歎息聲後,賬內再無動靜。
迷糊之間,岑灝突然聽到賬外一聲疾喊:“師父,秦師妹和薛師姐不見啦!”
岑灝一驚,和賬內三人一同跑了出來,見郝端青指著甄書玲喝道:“什麽事?大呼小叫的,真是有辱門麵!”
甄書玲跪下道:“師父,秦師妹和薛師姐偷偷跑啦!”
“什麽叫跑了?”郝端青臉色鐵青地問道。
甄書玲道:“秦師妹在帳篷裏說她還年輕,不想死在這兒,當時薛師姐說了她兩句,秦師妹就說‘你有本事別走啊’,薛師姐當時就噎住了。我覺得她倆奇怪,但趕路趕得太久了,便隻想著多休息一會兒,沒料到……一醒來,她倆就,就不見了!”
郝端青大喝:“孽徒啊!”
謝水橫道:“郝幫主,莫要生氣,人各有誌,她們要走,我們也強留不得。”
郝端青身子一晃一晃,道:“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夜幕將至,大家收拾一下,準備趕路吧!”達克什冰冷的聲音傳來,眾人聽罷,見夕陽即將落下,也不拖遝,紛紛收齊了行裝。
沈嵐上前扶住郝端青道:“郝幫主,她們有心要走,早些離開也好,總比到時候心懷怨念留下強得多,您別生氣,快快收了東西,大家可不都在嘛。”
郝端青隻得歎息著搖搖頭準備去了。
沈嵐瞧著她的背影,愈發同情起來,人,其實這麽容易就變老了。她下意識地看向謝水橫,見他夕陽中金黃的餘暉籠罩下笑容可掬的側臉,心中頓時化開了一湖熱泉。
岑灝走過來道:“甄師姐,快去看看你的水袋,她們既打算離開,定是做足了準備,當心你的水袋被她們拿了去。”
他本是一番好意,卻不料甄書玲身子一顫,隨即笑笑道:“好好,好。”
見她快速離開,沈嵐笑道:“二少,你怎麽對人家負責?”
岑灝聽她這麽一說,羞了麵頰,道:“沈姑娘取笑了。”但他很快又瞧著甄書玲的背影,皺了皺眉。
沈嵐道:“怎麽了?”
岑灝收起愁容,挑挑眉:“你猜?”
沈嵐報之一瞥:“白臉貓你越來越不要臉了!”
岑灝溫柔道:“近墨者黑。”
沈嵐啐道:“呸!近朱者赤!”
岑灝含笑掃開她額前的碎發道:“自己當心點,遇到問題就快跑。”
沈嵐嘟嚷著嗯了一聲。突聽得達克什道:“啟程了!”
沈嵐將岑灝往外一推:“快跟上去!”
岑灝點點頭,不忘又叮囑了幾句:“照顧好自己,保護好自己……”
“曉得啦,曉得啦!快走,快點!我跟夏怡還有柳墨一起,你趕緊到前麵去。”看著岑灝三步一回頭地往前趕去,沈嵐不由咧開了一抹笑。
涼風習習,沙漠的夜驟然降溫,讓人好生不適,冗長無邊的大黃沙上,隻聽駝鈴鐺鐺之聲,僅一天而已,人的疲憊感已然強壓不住了。
岑灝打開腰間的水壺,淺嚐幾口,真是沁人心脾,他抿了抿唇,又將水袋放了回去。
眾人行了約摸一個時辰,岑灝抬頭看了看,耳邊傳來達克什急切的聲音:“大夥兒快準備,沙塵暴!沙……”他的聲音隱在風中,頓時,狂風驟起,黃沙如強勁的大手一掌蓋過岑灝頭頂,岑灝護住水袋,抓緊韁繩,將頭埋在駝峰下,他下意識地尋找那個嬌笑的鵝黃色身影,但沙塵模糊了視線,岑灝隻得閉上眼去,身子竟被狂風卷落下去,不得不埋進大沙之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切似乎都平靜了下來,岑灝探出頭來,才發現自己幾乎全被埋進沙裏,難以抽身。他吐了吐進入口中的沙,目光不停尋找自己的同伴,終於,星光的指引下,岑灝看到一個個探出頭來,見到葉文昭嬉皮笑臉的模樣,才稍稍放了心。
“小心!”岑灝隻聽身後有人一聲驚叫,他運力而起,掃起層層沙塵,黃土滿天,大夥兒紛紛跳了起來,但沒有一個去拍自己身上的贓物,而是停在原地,目不轉睛地看那紫色身影。
他掠地而過,黃沙卻未曾見動過分毫,岑灝眉頭一皺,見他右手向前一抓,直取李計咽喉,李計躲過一招,卻逃不過第二招。
張寧大叫:“舅舅快走!”他朝赤練尊主後背拍去,但赤練尊主反手一擋,一送,張寧以拳抵之,硬生生被逼退幾步,赤練尊主不待喘息,將苗頭對準張寧,一個殺人的招式,令岑灝一驚,忙不迭地以黃沙為墨,打出一“之”式,洋洋灑灑,接下這致命一擊。。
赤練尊主喝道:“小子,莫多管閑事!”
岑灝有禮道:“尊主莫非要在這裏動手?”
赤練尊主冷哼一聲:“並非不可。”
岑灝道:“自然可以,但張寧乃第四方人,夜漠流沙缺他不可。”
“哦?”赤練尊主見逃花、邀霞二人點頭,便道:“既是如此,本尊便先不動他。”驀地,他神色一凜,動也未動,卻來到了李計麵前:“黑手鷹王在何處?”
李計欲逃,赤練尊主一爪扼住其喉嚨:“黑手鷹王,你的神算使不要了?”
場上一片空寂,隻聽見風拂起“呼呼”之聲。紫袍在風中鼓起,像不可一世的君王般,高唱著王者的威嚴,令人不敢直視。
赤練尊主耐心已喪,手腕翻轉,李計踮起腳尖,已感窒息。
就在這時,一襲黑衣掠地而起,一腳踢向赤練尊主。
岑灝在島上曾與管舵使對上幾招,深知此人功夫不低,內斂、不露,即使後來再沒見他出手,也萬萬不敢怠慢去,眼下瞧見他與赤練尊主一鬥,更是不敢分了心神,看得仔細。
管舵使那一踢,赤練尊主竟感到了威脅,立刻肅然起來,腳尖入地,一提一甩,揚起層層沙牆,塵煙四起,管舵使籠在其中,隻見一隻黑手破牆而出,直取赤練尊主心窩。
赤練尊主腹部一收,黑手觸到衣襟,但赤練尊主的胸口似有強大的引力,管舵使不由地朝他一邊送去,管舵使腳下用力,一頓一踢,才勉力掙脫出來。
兩人相對而立,一黑一紫,黑衣人隻露出一雙鋒利的眼睛,在月光之下,如鷹般銳利又沉穩,不瞄準目標,絕不輕舉妄動,但一切又似在掌握之中,
紫衣人靜如永夜,包裹住一切,讓人看不真實,又如漩渦一般,一旦涉足,便萬劫不複。
岑灝眉頭緊鎖,盯著管舵使不放,不過,任他如何打量,那個黑衣人始終像銅牆鐵壁一樣,無一絲破綻,即使是他裸露的眼睛,也深沉地令人可怕。
岑灝心下隱隱不安。
管舵使首先打破沉寂,道:“赤練尊主,我知道,你無非是想引我們主上出來,但……”他笑了笑,卻轉了話題:“你我雙方都好說,到時候無非搏上一搏,勝王敗寇,而他們……”他轉眸看掃了眼眾人,最後在岑灝身上停了停,才收回目光:“所謂武林正道向來迂腐地以地域、幫派劃分,自命清高,冥頑不靈,這種人,才是首要大敵。”
赤練尊主仰天狂笑:“對付他們頗費心思,可對付飛鷹吧嘛就簡單許多,本尊今日非得引得黑手鷹王現身,你信不信?”
管舵使道:“尊主非要這麽做,自然我是攔不住的,但即便如此,你也得先過我這關,有我在一日,便不用我們主上動一根手指頭。”
“是嗎?”赤練尊主驀地抬高了嗓音道:“岑二小子,你可聽清了?”
岑灝點了點頭道:“聽清了!”
“真的聽清了?”赤練尊主的話令人好生奇怪,但岑灝卻笑了笑:“是的,都明白了!”
眾人無一不感到莫名其妙,達克什卻不管,一聲令下:“快走快走!沙漠之中能少說一句是一句,少動一分是一分,你們自恃武功高強,我不攔著,但我還要活得就一些!快快趕路!”
就在這時,一姑墨的男子叫道:“主子,這,剛才我們看到的不是這樣的呀!”
達克什眯著眼睛,嘴角一咧:“我說過,這裏的沙是流動的,變化莫測……”
“我如今是長見識了,真是可怕的壯觀。”葉文昭嗬了嗬氣,感概道。若不是親眼所見,誰也不會相信,如長龍盤旋在眼前的這片綿延沙丘如夢一般一眨眼從天而降,像盤踞在這兒上千年,毫無違和感,美得令人絕望。
謝水橫道:“對了,夜漠流沙在這兒就對了。”
“我仿佛聽到了死亡的氣息……”秋翌低聲歎道。
郭振山捶了他一下:“嗨,快快趕路吧。”
四方人馬行了四日,早已軟趴在駝峰上了。
“我說,前麵究竟是不是目的地呢?”卓嘯群嘶啞著聲音道:“二少,我並非是懷疑你,隻是我們一直看不到頭,在沙漠中走了四天了,再這樣下去,真的會被餓死、渴死、熱死在這個死亡之地的。”
岑灝回過頭來,見大夥兒幾乎都要癱軟,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也不知該說什麽,便側身附在達克什耳邊說了幾句,見達克什點了點頭哦,他才清了清嗓子道:“這樣吧,前途渺茫,看不見終點,我說實話,夜漠流沙真本在手,也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走。”
他頓了頓,又道:“誰要離開,我岑灝絕不會多說一句話,飛鷹幫和赤練穀我不管,我們的人,如此器重我,我卻沒能讓大家看到希望,連我自己……也諸多迷茫、無措。”
他說到這兒便不再多說,達克什見他如此,接著道:“二少的意思是,誰現在要離開,我可以派兩人送你們走出沙漠,到目前為止,這已算是安全,幸運的了!”
其他人大眼瞪小眼,卓嘯群歎了歎道:“二少,不是我要離開,而是……而是,我們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啊!”
郝端青也道:“是啊二少,我們不能再這樣毫無目標地走下去了。”
“我們並非毫無目標。”葉文昭挺身而出,道:“出了姑墨城一路向北,是圖上明明白白指出的,夜漠流沙非尋常之物,若是常人都遇得見,這時間的珍貴之物豈非都是渣渣?”
郝端青一時被駁了回去,卓嘯群也無話可說,但表情還是猶豫。
秋翌低聲道:“文昭,兩位前輩說得也有道理。”
葉文昭蠕了蠕唇瓣,竟無聲沉默起來。
“不用懷疑,跟著二小子就對了!”就在這時,謝水橫朗聲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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