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紅蠍(上)“

字數:7698   加入書籤

A+A-




    “不用懷疑,跟著二小子就對了!”就在這時,謝水橫朗聲笑道。

    “謝大俠為何如此肯定?”卓嘯群眼前一亮,問道。

    謝水橫道:“先父在世時常常念叨一句話:茫茫天涯,無邊無盡,三丘赫立,如夢幻影,尋不得,求不得。真途漫漫,北上而遇。”

    “這……”卓嘯群啞然。

    郝端青問道:“謝大俠為何不早說?”

    謝水橫哈哈大笑:“二小子是對的,我又有何可說?況且,我在試探我準女婿,誰曉得你們會這樣?”

    “怪不得兩位前輩,是晚輩確實迷茫。”岑灝臉上終於浮現出一絲笑意來,道:“再過兩日就是月圓之日,如果沒有料錯,結果自會見分曉。”

    “為何是月圓之日?”卓嘯群問道。

    郭振山使了個眼色,道:“這個就請卓掌門見諒了。”

    卓嘯群明了過來,飛鷹幫和赤練穀之人在此,自己這樣,著實欠考慮了。當下,羞愧地不再講話。

    管舵使卻開口道:“張寧,風暴剛過,此時亥時,何不算上一卦,卜路在何方?”

    張寧聽罷,觀看天象,皺了皺眉,李計道:“管舵使,風暴雖是剛過,但天仍是渾濁之氣數勝,此時占卜,弄不好會被反噬的。”

    管舵使隻好作罷。

    張寧想了想,卻道:“可以,我即刻算上一卦。”

    “都叫你不要算了,你又何必如此?”沈嵐上前道。

    張寧眼角一酸,笑道:“夜漠流沙豈是池中之物,它包羅萬象,撲朔迷離,我不信機緣,隻相信自己。”

    “呸,不相信機緣,你還算哪門子的卦。”

    沈嵐急得想衝上前去,怎奈腳下被拴住一樣,動彈不得。

    秋翌扯住她的手:“你瞎攙和什麽,這是飛鷹幫內部之事。”

    沈嵐撅起嘴嘟嚷道:“夜漠流沙是我的事。”可這話僅秋翌聽得,她也沒有做任何動作。

    很快,張寧被包裹在紗帳之中,外人根本瞧不見裏麵的動靜,賬外的兩位黑衣少女默默守候著。

    岑灝暗暗歎息:那日不也是這般光景嗎?

    其實隻不過是一炷香的時間,但眾人卻如同過了一年,仰天一看,方才的混沌氣象已散,天空一片清明。

    突地聽到賬內“喤噹”一聲,似是桌子倒塌,沈嵐秋翌趕忙向前察看,卻被少女阻止住,沈嵐欲要硬闖,應弦扼住其手腕,沈嵐喝道:“他若有什麽事,我殺了你!”

    少女瞬間淚眼汪汪,卻仍是緊緊抓著沈嵐的手,連連搖頭。

    秋翌側耳傾聽,賬內再無動靜,不顧二女阻攔,硬闖了進去,但他一掀開簾子,卻見張寧好端端地氣定神閑地坐在那裏,手中擲出的卦,剛好停下。

    張寧笑了笑:“你們進來地好巧,這卦剛好算完。”

    兩名少女跑了進來,均是惶恐模樣,張寧朝她們使了個眼色,二女才稍稍安心地頷首退了出去。

    紗帳落下,頭上的天清澈寬廣如水般。

    張寧道:“卦中暗示,一路往北繼續前行。”

    “這麽說,我們是對的了?”李計問道。

    張寧頷首應是,但愁容不減,躊躇半晌才道:“卦中也暗示,前途極凶之兆。”

    頓時,又是一片死寂,岑灝的目光在赤練尊主和管舵使之間來回穿行,夜漠流沙於他來說,本就是別人硬塞給自己而又不能不接住的東西,如果飛鷹幫和赤練穀可以放棄……但岑灝相信這又是絕不可能,野心和欲望已然超越了一切,他們寧願飛蛾撲火作繭自縛,也不會什麽都不做。

    果然,管舵使發話了:“所謂否極泰來,極凶也是吉卦。”

    張寧道:“不管如何,主上的意思是披荊斬棘,不拿到夜漠流沙誓不罷休。”他轉眼看了看赤練尊主:“相信尊主也是如此吧。”

    赤練尊主笑道:“我還怕飛鷹幫不敢了呢,如此甚好。”

    “那便趕路吧!”達克什高聲道。

    一行數十人便邁開了腳步,朝北一路前行。

    達克什和岑灝在前麵帶路,岑灝隻聞得一股奇怪的味道,達克什也仿佛聞到了這種味道,忙振臂一呼:“停下停下!”

    岑灝扼住韁繩,問道:“這是什麽味?”

    達克什一臉恐怖之色,沒有回他,隻大叫道:“點火!眾人圍成一團,在外圈點火!快!”

    別人不甚了解,可達克什底下之人紛紛變了臉色,忙不迭點起火把,將火放在地上,圍了起來。

    李計頗有猶豫:“火把這樣很快就會用完的,我們以後怎麽辦?”

    達克什憤怒地瞪著他:“你若不點,即刻便死!”

    李計氣得恨不得打他,但見這種情形,便也憋著一肚子氣,按他說的做了。

    味道越來越濃,愈發刺激起來。

    “紅蠍子來了!真的來了!”達克什一部下大叫道。

    密密麻麻的一大群數不清的紅蠍子自前方沙土下湧現上來,它們似乎蟄伏在這裏許久了,若不是達克什盡早發現,一群人估摸著都要落入敵方的包圍圈中。

    紅蠍子越來越多,在火把圈外停滯不前。

    火圈共有三堆,飛鷹幫、赤練穀各一圈,其餘人一圈。

    紅蠍子似乎專門挑人多的地方進攻,在飛鷹幫外圍得水泄不通。

    “這可怎麽辦?”郝端青用劍左一掃右一劃,紅蠍子一批批躺下卻有更多的一群往她這兒爬來。

    達克什吼道:“你這樣會死得更快!”

    要是在平時,以郝端青的火爆脾氣早就發作了,但眼下她被這一吼弄得驚慌失措。

    “這紅蠍子有毒我是知道的,但它們究竟有什麽本事讓你這樣謹慎和懼怕?”岑灝仔細護著跟前的火把,觀察著無休無止湧上來的紅蠍子們問達克什。

    達克什道:“這些紅蠍子劇毒無比,比普通毒蠍狠上百倍,尤其是生長在沙漠的紅蠍子,聽說人一被其咬到,就一命嗚呼。”

    “他們為何偏往人多的地方跑?”岑灝低聲問道。

    達克什順著他的目光往飛鷹幫看去,道:“它們對人血極有興趣,嗜血成性,而且特別敏感,我們在百米外的時候它們估計便已經察覺了。”

    岑灝回憶起小時候的經曆,不禁對毒蠍子惡心起來,看著飛鷹幫眾人,心裏說沒有一點報複的快感絕對是騙人的,但,畢竟岑灝想起自己十八年的疼痛,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也難免心軟:“它們隻怕火嗎?”

    達克什皺著眉頭點了點頭:“其實殺它們一點都不難,但它們成千上萬,我們不將它們殺盡,自己也早就累死、渴死了。”

    他說著,緊了緊腰間的水袋,咽下一口唾沫,又道:“其實也不是沒有法子。”

    岑灝見他話鋒一變,表情卻顯得肅然冷漠,心中隱隱猜到一些,但又不敢多說,隻是聽他道:“隻要有人肯犧牲,大夥就可以趁機離開。”

    “不行!”岑灝毅然道:“不到最後一刻、萬不得已之時不能犧牲無辜。”

    “哼,再拖下去,大家都得死!”

    岑灝道:“我也明白,可是,應該再想想辦法的,畢竟我們還都可以戰鬥,也許,不用……”

    “二少好心,我們心領了,但這種時候再婦人之仁可有欠妥當了。”管舵使冷哼一聲,雙手左右一揮,兩名黑衣人被扔了出去。

    岑灝大叫:“住手!”人已跳起,自半空中接過一人,再淩空一翻,又接下一人,回到圈內,怒道:“飛鷹幫的人就是這樣對待下屬的?視他們為草芥?!”

    一片冷寂,夜風呼嘯。月光下的紅蠍子格外猙獰,而飛鷹幫的那兩名下屬朝岑灝齊齊跪下。

    岑灝扶起他們,道:“你們這是做什麽?”誰料他們咿咿呀呀兩句,竟主動朝火圈外走去。

    岑灝心下凜然,疾速點住他們穴道,一身白衣飄在紅蠍子中的一塊小空地上,他單腳點地,一個翻轉,揚起一片沙塵,紅蠍子被震得四處逃散,岑灝兩腳著地,靜靜地看著慌張的紅蠍,等待它們轉移目標,朝自己動手。

    但紅蠍子一陣慌亂後,重整隊伍,不但未朝岑灝逼近,反倒離他越來越遠。岑灝忽而想起自己百毒不侵的血液,便試著主動向它們逼近一些,果不其然,紅蠍子逃也似的往外圈躥開。

    隻聽閻南叫道:“二少,你的血百毒不侵,它們怕你!”

    岑灝心中一喜,可轉瞬又道:“但我不知該如何引退它們。這些紅蠍子實在太多!”

    “呀!火快燒沒了!”聽到有人大喊,岑灝往那兒一看,委實情況不妙,這樣下去,火很快會被熄滅。

    閻南卻在這時跑到火旁,很興奮地朝岑灝招手:“二少二少!我有法子!”

    “什麽法子倒是快說啊!”葉文昭激動地催問著。

    閻南道:“用二少的血做引子。”

    岑灝一聽,又淩空一翻,回到火圈之內。問道:“怎麽用我的血做引子?”

    閻南自包袱中倒出一堆瓶瓶罐罐,左聞聞,右嗅嗅,最後終於拿出一紅色瓶子,確認了好幾遍:“就是它了!”又捧起一個碗來:“二少,這血估計得多放點。”

    “你幹什麽?”葉文昭奪過碗,氣道:“放這麽多血你不直接殺了他好了!”

    “文昭。”岑灝道:“小先生這是在救人。”

    “不,這次我跟文昭一個看法,你就讓飛鷹幫兩個人去喂蠍子好了,反正不能讓你失血過多而亡,即便你現在不死,在沙漠中本來就難捱,若身子再虛弱一些,別說和他們抗衡,夜漠流沙沒找到你就……”

    郭振山話沒說完秋翌止道:“老郭你說的什麽話?”

    郭振山不服道:“事實如此,還不讓說了?”

    秋翌緩了緩道:“我也同樣看法。”

    但岑灝已早一步用手在腰間軟劍上一劃,血汩汩不止,流入碗中。

    他的唇已幹地咧開了,容顏在皎潔的月光下越發顯得慘白無力。岑灝緊閉薄唇,一眼不眨地看著碗裏的血越來越多。

    終於,閻南道:“可以了。”急急將碗一放,用止血散幫岑灝止了血,給他服下一粒丹藥。

    岑灝止住閻南扶住他的手,輕輕道:“快,火快熄了,風很大。”

    閻南見他雖然臉色不好,但仍然站立如鬆柏,如崖縫中生長的大樹,剛毅頑強,如永不會被打敗的神人一般。

    閻南不知為何,在看著岑灝的眼睛的時候竟覺得前方即便是萬丈深淵,也會有一條彩雲架橋。好一會兒,他才幻過神來,開始忙活。

    岑灝默默地退到後麵,朝葉文昭等人使了個眼色,示意大家不要擔心,也防著外人。兄弟幾個心意相通,心裏再擔心著急也不敢在麵上表現,隻得看看閻南的退毒方法了。

    逃花很想上前去,但靜楓拉住了他:“記住自己的身份,老二。”

    逃花歎了歎,沒有說話,其實不用靜楓提醒他也不會過去,一直沒有忘記自己的立場,他瞅了一眼邀霞,他,也是如此。

    赤練尊主笑笑道:“這小子裝得倒挺像,隻不過飛鷹幫那隻老賊可不會上當。”他的眸子總是閃爍著自信的光芒,不可一世卻令人心生折服。眸光與李計對上後又與管舵使相視了一會兒。忽地,他眯起雙眼,如一隻白玉老虎,靜靜地不去看周遭的一切,仿佛沉睡著,可又似乎一旦嗅到獵物,便如雷般采取進攻,且一擊即中。

    赤練尊主的氣息叫人感到可怕,即便是從小跟著長大的三位長老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多說一句話。

    岑灝的注意力一直在赤練穀和飛鷹幫上,他強撐著身子不敢出一絲紕漏,也不願多說一句話,生怕氣息不穩,便讓人看了弱處。

    他慢慢地暗自調息,在別人都注意這閻南和紅蠍子的時候,沈嵐不著痕跡地給他遞上了一壺水:“喝點兒吧。”

    岑灝一把握住她的手,張了張嘴,低沉著聲音道:“我們回去後去海邊看日出吧。”

    沈嵐莞爾:“好啊。”

    岑灝盯著她的眸子看了好一會兒,月下俏麗的翦影在今日顯得特別溫柔。

    岑灝緩緩閉上眼睛,扶著她的柔荑,仿佛要將她的樣子刻印於腦,複又睜開雙眼,淡淡地揚起了嘴角。

    沈嵐竟不忍去看他的眼睛,深邃如海,溫柔如井,就怕一不留神,便止不住擁抱他,親吻他。

    .qidian. 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手機用戶請到m.qidian.閱讀。(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