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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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   這場春雪來勢逼人,李安生才回到鋪子沒多久,漫天鵝毛便嘩然變成了白色巨幕,簌簌直下,鋪天蓋地,遠遠望去,整座天地竟是已然一片雪白。

    “嗯,這場雪下的有些過了,不過確實喜人。”

    李安生關緊了桃木門,挑開一扇窗,倒了杯清茶,熱氣騰騰。

    熱茶入口,一股暖流淌過,溫暖了少年整個心窩,李安生放下茶盞,拿出老苦頭給的書,眉笑眼開。

    少年剛剛掀開簿冊一角,一陣涼風吹過––窗外大雪,此風雖涼,卻讓人感不到半點寒冷,李安生神識一清,立即坐正。

    少年眼前的簿冊竟是被風卷起,幽幽升空,變成了數百枚綠葉,綠葉飛速旋轉不停,散發出濃鬱的綠光,一位綠衣年輕人隨之出現。

    綠衣男子麵貌俊朗,白麵朱唇,腰間綴一紫色香囊,氣度不凡。

    俊朗男子打量了一眼李安生,點頭笑道,“龍可遨遊九天而不停歇,隼可疾撲於眨眼之間,雖快,卻終有窮時,吾觀唯風不竭,故潛心鑽研數十年,借把東風,聚成功法,望你能有所得。”

    李安生按耐住心中的驚訝,問道,“不知能否告知下前輩名諱?”

    俊朗男子並未言語,伸手指向李安生眉間白痣,李安生下意識中想躲開,卻是發現自己根本不能動彈,隻得任由男子的潔白玉指抵在了自己眉心。

    一團綠芒沒入李安生的意識之海,後者腦海中旋即多出了數十幅畫麵和些許金字。

    溫暖。

    清涼。

    這是李安生唯有的感覺。

    當李安生再次睜開眼的時候,俊朗男子已經離開,桃木門敞開著,窗外的雪還在下,雪上多出了一行腳印。

    李安生愕然,很快便又釋然,目光變得更加堅定,綁上牆角一百多斤重的石袋,走到門外,依照書中的樣子練了起來。

    撤步,前衝。

    少年很快就氣喘籲籲,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濕個淨透,與落在身上的雪花相遇,散發出絲絲熱氣。

    大雪紛紛飄落,轉眼便是一月。

    這天當李安生像往常一樣在修煉的時候,鋪子裏來了位佩劍的儒衫書生。

    書生長袖翩翩,一頭長發雖亂卻顯得極為瀟灑,就那麽坐在地上看著李安生,時不時或搖頭或點頭,也不說話。

    盤膝而坐吞吐靈氣的李安生一開始其實並沒發現儒衫書生,因為少年一直閉著眼,但自從書生在他身後坐下後少年就不得不睜開眼了。

    隨著這位氣宇軒昂的書生坐在李安生身邊,準確的說是從這位書生一出現,李安生能夠吞納的靈氣就變得少了起來,四周的天地靈氣全都向佩劍書生湧了去。

    李安生向書生望去,後者點頭微微一笑,如嚴寒中的梅花,高貴典雅。

    “影子,我們去那邊。”

    李安生喚醒了躲在草中偷睡的黑貓,打了打身上的泥土,起身向鋪子後麵走去。

    “別走啊,我來這裏是有事找你幫忙的。”

    書生有些不知所措,望著說走就走的青衣少年,終於著急了起來。

    李安生回過頭呲了呲牙,“叫什麽名字?什麽事?還能活多久?”

    書生鬆了口氣道,“小生姬良,還能活多久我自己也不知道,這不應該是天的事情嗎?”

    李安生拍拍頭,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道,“忘了你是讀書人了,那先說說你的故事吧。”

    書生有些不好意思道,“走了這麽遠的路,小生有點渴了,小哥能不能先給我碗水喝?”

    “當然可以,對不起啊這位公子,怠慢您了。”

    李安生剛張開嘴,老苦頭就從屋內跑了出來,先是狠狠白了一眼前者,後又滿臉媚笑地把書生迎進了鋪子。

    李安生冷哼一聲,“嗤,沒骨氣的老家夥,影子,咱們走。”

    青衣少年哼完就帶著黑貓一塊也進了屋。

    屋內,叫姬良的書生喝完水正在跟老苦頭說著自己的遭遇,“小生是南韓國薑城的一名書生,一個月後要去幹一件大事,在幹這件大事前小生必須先休了自己的未婚妻子,可是她不同意,小生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故想讓前輩幫些忙。”

    李安生緩緩道,“我想你可能誤會了,我們隻幫人完成遺願,這種閑繁瑣事我們管不了。”

    書生眼神清澈,伸手接住了從窗口處飄進的一片白絮,恬然笑道,“也許這件事還沒做完小生就已經去那個世界了。”

    “什麽樣的事非要休妻才能做?”

    李安生起身將窗戶打的更開了一些,黃昏下夕光灑落一地。

    姬良沉默了片刻,道,“大事。”

    李安生點了點頭,再次問道,“能不能不做?”

    姬良沒有猶豫,臉上雖是和煦春風,眼底卻是無邊落寞,“不可不做。”

    李安生癟了癟嘴,道,“那你去做就行了啊,管她同不同意。”

    久未開口的老苦頭忽然道,“怕是那位小姐生性怪異,又有著什麽讓公子忌憚的地方吧。”

    姬良輕輕點了點頭道,“她是天生毒體,如果她生氣了,會死很多無辜的百姓。”

    李安生不解道,“天生毒體是什麽?”

    姬良神色複雜,“毒人,身上帶有無數種無解之毒,這種人每天都會承受著萬箭穿心的劇痛。”

    李安生更加不解,“是很慘,可這和其他人有什麽關係?”

    姬良摸了摸佩劍,眸中流露出一股無奈,道,“她想讓你死你就死,有沒有關係?”

    李安生唔了一聲,道,“那你就不能帶她一起去做這件事?”

    姬良怔了怔,神色複雜,“她,不屬於那個年代。”

    李安生打量了姬良兩眼,站起身,推門走了出去,老苦頭搓了搓手道,“我可以幫你,但幾十年後的結果很有可能還一樣,活人我可以管,沒心的我可管不了。”

    名叫姬良的書生起身作揖道,“前輩您不問問我要您做什麽嗎?”

    “不知道,不想問。”

    門外,李安生的聲音傳了進來,少年端著一盆先前采來的馬蜂菜,有些心疼,這麽好吃的東西,又要破費了。

    老苦頭看了看快要黑了下來的天,沉吟道,“先睡一覺,睡醒再說。”

    姬良有些欲言又止,老者轉身回院,“放心,不會誤了你回去的時辰,出了事老夫自會負責。”

    讀書人緊皺的劍眉這才舒開,再次笑道,“姬良先行謝過前輩。”

    李安生收拾著案板上的山野佳肴,一臉肉疼,不情願道,“飯錢十五個銅板,住宿錢十個,一共二十五個,先交錢。”

    姬良摸了摸袖口,尷尬道,“小哥,小生出門走得急了些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忘了帶銀子,要不我給你寫幅字吧,你們這收不收字?”

    李安生打量了一番這個儒衫書生,好奇道,“你的字能賣錢嗎?”

    姬良撓了撓頭,吞吞吐吐道,“這個,許能值些錢吧。”

    “一共是三十個銅板,寫十張就夠了,紙墨在那邊,寫完記得落款。”

    李安生指了指屋角的書桌,不慌不忙地擇起菜上的枯草來,姬良溫潤一笑,問道,“不是說二十五個銅板嗎?”

    “筆墨紙,都要花錢買的。”

    李安生把菜放入水中滌了兩遍,拿過刀把它們熟練地切成段,一塊堆入碗中,撒上鹽和油,從牆壁上揪下一頭蒜,“我去搗蒜,你快些寫,別耽誤了吃飯。”

    姬良扯了扯嘴,坐到牆角老老實實寫起字來,從書生提筆那一刻起,仿佛完全變了個人,眉眼認真,目光如炬,紙上字猶如遊龍鳳舞,栩栩如生,字裏行間蘊滿了豐盈的靈氣。

    門外,李安生正蹲在牆根搗著蒜,黑貓厭惡地叫了兩聲,躲得遠遠地望著少年手中的蒜瓣,一道天籟之音幽幽響起,“哥,搗蒜呢?”

    李安生如遭雷擊,眼神惶惶,迅猛抬頭看去,不遠處倚樹斜站著一位十四五歲的少年。

    少年相貌清奇,一對濃眉大眼熠熠有神,寬大黑袍隨風飄蕩,如書生姬良一樣,少年腰間也懸著一把長劍。

    少年拈過一根青草,銜在口中,眯眼笑道,“看什麽呢,不認識小爺了?”

    李安生大步向前,狠狠給了黑袍少年兩拳,沉聲道,“怎麽可能!”

    轉而又問道,“你不是在大燕遊學呢嗎,怎麽突然回來了?”

    黑袍少年笑容不減,“被先生趕出來了。”

    “接下來準備去哪?”

    李安生推開笑嘻嘻的少年,眉間擰出個疙瘩,看著自己為數不多的幾個朋友之一,李安生心中莫名惱怒,卻知道說什麽也沒用,東勝神洲幾十個國家,上千座書院,大到大夏書院,小至一方私塾,黑袍少年最長的一次時間待了兩個月,李安生記得很清楚,那是在安州書院,黑袍少年看上了一個水靈安靜的女孩。

    後來那女孩人去樓也空,黑袍少年也就拍拍屁股把書本扔到了先生的臉上。

    黑袍少年打了個哈欠道,“先蹭頓飯吃,再在你那張破床上湊合著睡一晚,明早走。”

    李安生點了點頭道,“你先進屋吧,灶裏煮著米,米爛透了就開飯。”

    李安生說完就又蹲了回去,搗起手中的蒜,不再管黑袍少年,後者大搖大擺著就跨過了門檻,剛想開口大嚷,就發現了坐在角落裏的儒衫書生,少年掃了一眼書生,後者剛好放下筆,笑著點了點頭,少年心領神會。

    書生福至心靈,袖中滑出黃玉,哈氣,落印。

    吃過飯後,李安生接過姬良寫的字,也沒看,順手就扔進了櫃子裏,這讓後者有些不解,“你不看看小生寫的什麽字?”

    李安生還未開口,黑袍少年打了個飽嗝道,“他看你寫的是什麽字做啥,還能是什麽,不就是字嗎,能抵押你的店錢就不錯了,莫非這字裏還能給小安生一個貌美天仙的顏如玉不成?”

    儒衫書生有些驚奇這個回答,捋了捋鬢角的發絲,點點頭,笑望門外。

    李安生嘴角彎出一個弧度,開始收拾起桌上的碗筷來。

    他與黑袍少年之間,有著一種說不出口也不需要說出口的默契。

    是謂心有靈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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