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酒醒客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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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許煙沒有再問李安生和沈嵐沈靈兒是什麽關係,因為一直一身青衣的少年已經喝得酩酊大醉,如一攤爛泥。
白發蒼蒼的大將軍也不想再問了,有些事情不需追根剖底,心中自有一盞明燈,衝小二招了招手,許煙也端起了酒杯,“小哥,再來兩壇酒。”
當店小二把酒送過來,白發將軍笑道,“再去拿一個碗來。”
店小二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照做了,並善意提醒道,酒驛後麵的小院是可以住人的,要不要先把地上的小客官扶到後麵去,許煙喝下一大碗酒,瞳孔中爆發出一縷精光,精神矍鑠道,“不用,去拿隻碗來,把菜撤掉。”
從拴著白馬的馬棚後麵走出了一人,白衣勝雪,相貌俊奇,八尺有餘,衣襟上紋了一條龍錦鯉魚。
許煙仰脖灌了一大口酒,豪爽大笑道,“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白衣男子輕歎了一口氣,“其實我並不想來,這個孩子是?”
許煙搬出一條長凳,使勁拍了拍,“我姐家的孩子。”
白衣男子一挑鳳眉,“你什麽時候有了個姐姐?”
白發將軍默不作聲,店小二將碗擺至了白衣男子身前,白衣男子禮貌地點頭微笑,衣襟間鯉魚像是活了過來,在雲中遊動,“謝謝。”
店小二連忙擺手退下。
許煙給白衣男子倒上了酒,拿著自己的酒碗一碰,咕嘟咕嘟就灌了下去,狠狠抹了把嘴,“雪兒的姐姐,寧嵐。”
白衣男子若有所思,端起盛有燒酒的白碗放到嘴邊舔了下道,“皇上已經派文太尉來抓你了,接下來你準備去哪?”
許煙揚起脖子,再次一飲而盡,“揚州。”
白衣男子一口一口喝著酒,咂了咂嘴,“揚州那邊戰火連天,是個好去處,隻是你換個名字罷。”
用碗喝酒到底不過癮,許煙抱著酒壇啃了起來,喉結來回劇烈滾動,爽快非常,“哈哈哈哈,你叫年南枝,我就叫南八怎麽樣?”
真實身份是大夏十將軍之白雲將軍的年南枝舒爾一笑,喝完了剩下的酒,“這酒,痛快!”
許煙深以為然,盯著碗裏的酒,目光流轉不定,“可我還是喜歡許煙這個名字。”
年南枝猛地站起身,酒碗摔了個稀碎,豪放道,“老子再給你賜個遠字,從今以後你就叫許遠吧!”
許煙眯起雙眼,一拳捶破厚重酒壇,“可。”
……
安州黑鐵城。
今天胖乎乎的老人鶴未換很開心,大早上起來就把院子掃了個幹淨,擇下一大把嫩綠的蘋果樹芽葉,燒開一銅壺水,擺上兩個蒲團靜靜等著舊交的到來。
鶴未換才將將坐到柔軟的蒲團上,一道灰色身影就鬼鬼祟祟地推開籬笆門溜達了進來,憨厚老人起腰去拿八仙桌上的梨盤,再坐回時一張笑嘻嘻的老臉就出現在了鶴未換鼻尖前,把老人嚇了一跳,驚呼道,“嚇死俺了,你都這麽老了,怎麽還這麽不正經。”
那張皺褶累累的老臉得意地揚了揚下巴,卸下了背後的兩把巨尺,神采飛揚道,“也不看看小爺是誰,暮逍遙哎,小爺可是鬼穀派第三代傳人,鬼穀派,曉得不?”
鶴未換笑嗬嗬地拿出一個梨子遞給滿臉得意的背尺子老頭,糾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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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逍遙奪過大鴨梨,狠狠咬了一口,“啊呸,小爺說第三代就是第三代,我師父的師父就是鬼穀子了,你一個歪瓜裂棗,懂撒子。”
鶴未換也不惱,反而笑得更開心了起來,像是在哄小孩一般,“是是是,第三代,第三代行了吧。”
背著倆尺子的怪老人瞪了一眼鶴未換,白花花的梨瓤嚼得有滋有味,“嗯,那啥,今年的梨子有點蔫巴了啊,你是不是光顧著釣魚忘記給老家夥澆水啦?”
鶴未換拿起一個鴨梨看了看,蛋黃蛋黃的,“俺沒忘啊,俺天天都有澆的。”
背尺老人伸出一隻手指著鶴未換,另一隻手捂著肚皮笑罵道,“說你憨你還不承認,天天澆水不把老家夥給撐死了啊?”
鶴未換把暮逍遙放在桌上的梨子奪了過來,“不給你吃了,給你吃你還笑話俺,你知道俺說的是旱季才澆水的,想吃自己買去吧你。”
背尺老人連忙低聲求饒,鶴未換冷哼一聲,把梨子又還了回去,道,“你讓俺幫你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娃娃,俺給你留意了,可是哪有符合你那麽多苛刻的要求的啊,就前不久在南邊河裏釣魚時看到一個黑袍少年還不錯,可人家小夥子挎的是劍,可不是你這樣的尺子。”
暮逍遙氣呼呼道,“誰說小爺這一派不能背劍的啊,你怎麽不把他留下來啊!”
鶴未換顯得格外吃驚,“啊?你又沒跟俺說,俺以為”
“得得得,你快告訴我那個小子往哪邊走了?”
老人急乎乎往身上套巨尺,打斷了鶴未換的話,後者尷尬地撓了撓頭,“那個,俺看到他是半年前的事了……”
暮逍遙手上的動作嘎然而止,瞪了老友半天,頹廢道,“罷了罷了,看來是老天鐵了心要和小爺過不去了,小爺對不住小爺的師父啊,蒼天啊,大地啊。”
鶴未換第一次不耐煩地給了暮逍遙一巴掌,“你一口一個小爺小爺的,都七老八十的人了,有沒有點正性?”
暮逍遙難得老實了下來,埋怨地看了一眼鶴未換,像剛剛過門受婆家氣的新婚小媳婦,幽幽道,“你個壞蛋,咋能這樣說小……俺?”
鶴未換臉色古怪,身形急忙後退,“你,別,別這樣,俺不得勁。”
暮逍遙大笑了起來,得瑟道,“你看看你,咋樣你都不舒服,淨你的事,好了,說正經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今年六十五了?”
鶴未換望著暮逍遙,不說話,但神色已然分明:你問這個幹啥?
背尺老人再次卸下來掛著的黑木巨尺,認真道,“我教你一套我們鬼穀派的吐納呼吸法吧,對你身體有好處的。”
鶴未換哦了一聲,旋即趴在了胳膊上,沉默片刻後搖了搖頭。
暮逍遙有些不開心起來,“為什麽?”
憨厚老人呲開嘴,露出一口大白牙,道,“你能不能教教俺媳婦?”
鶴未換背後,一老嫗半坐半躺在床上,雙眼呆滯。
看上去已經有甲子高齡的背尺老人,無聲哭了起來。
鶴未換急了,“你這是做啥?”
背尺老人搖了搖頭,淚水混合著梨瓤一起吃下,“我也想救嫂嫂,可是,可是……”
老人說著說著就又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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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未換按了按老淚縱橫的暮逍遙的肩膀,已經沒上年那麽結實了,“這有啥,俺媳婦啥樣俺又不是不知道,喝茶哈,這是俺新沏的蘋果茶,快趁熱嚐嚐。”
暮逍遙推開茶杯,泣不成言道,“可是你走了嫂嫂怎麽辦。”
憨厚老實了一輩子的老人霎時一愣,喃喃自語道,“俺還能活上幾年吧?”
暮逍遙抹了把淚,使勁搖了搖頭,“你走後嫂嫂怎麽辦?”
背尺老人原本不願說的,可一看到老友,自己就忍不住,每句話都像在煎熬,到底決定泄露天機,至於後果,憑借著鬼穀子重徒孫的身份,他還能承受得起,大不了早幾年找個弟子傳承衣缽就是了。
但麵前這個傻家夥不一樣啊。
暮逍遙不敢再去看鶴未換,後者搓著生滿繭子的大手,不知所措。
靜默了半天,憨厚老人開口道,“你……教俺那個什麽法,會對你有啥壞處嗎?”
暮逍遙終於笑了出來,一個勁地擺手,“不會不會,小爺是誰,我這麽厲害,怎麽可能有能傷害到我的東西。”
憨厚老人索視了一遍老友,覺著不像是在說謊,終於點了點頭,嘿嘿笑道,“那俺跟你學。”
背尺老人微微頷首,轉過身卻是泫然淚下。
逆道而上,教一個外人鬼穀派不傳功法,又怎麽可能會沒有天道反撲,隻大不小。
……
桐州境內,有少年從桐州最大的青樓雲雨殿二樓倉惶跳下,一瘸一拐地往人群中跑去,少年身後是雲雨殿老鴇帶著四五個精壯大漢,罵罵咧咧道,“讓老娘逮到你非扒了你的皮,剁掉你的玩意兒!”
憑借著幸運又逃過一次的少年長出了一口氣,癱在牆根下用手扇著風,“還好還好,幸虧本小爺跑得快。”
一想到雲雨殿二娘子的柔軟腰肢,少年不由整個身心都蕩漾了起來,全身骨頭一陣酥麻,額上豆大汗珠滾滾而落,過了一會兒少年忽然想起了自己那位喜歡穿著青色衣服的好友,不知不覺中就得意地揚起了下巴,口水流了一地,“嘿嘿,他個二愣子肯定沒有小爺這麽好的豔福。”
少年一襲黑袍,腰間挎著把白鞘長劍。
……
南林教穀,青紅金三座學宮,每座千裏,分屬儒家三大師祖,青色學宮屬於儒家小人機然,紅色則屬於顏路,金色學宮的主人據傳是儒家的一個老秀才,資曆老,年歲老,學問更老。
教穀近幾日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前不久被儒家祖師爺趕出去的“逆徒”顏路回穀了,而且在回來的當天就帶著座下弟子把教穀三師祖機然的關門弟子年飛給一掌拍死在了懸殊殿頂天柱上,隨後顏路扔下一口棺材帶著弟子揚長而去。
等機然帶著大弟子徐叫天回來的時候,年飛的屍體都生出了蒼蠅,身高五尺的儒家大君子勃然而怒,追問座下其他弟子為何無人收屍,近千弟子唯唯諾諾大半天,機然方才得到一句答案,“二師祖說了,誰敢救年師弟的屍體,下場和年師弟一樣。”
機然氣極而笑,揮手收下心愛摯徒的屍體,屍體變小數十倍,機然卷著屍體就飛出了玄書殿。
這位教穀的三師祖臨走前連說了三聲好,每一個“好”字出口,懸殊殿內都跟著變暗了幾分,直至最後一個“好”字出口,整座懸殊殿暗無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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