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不是僵屍，他們還沒死。”阿西亞忽然低聲說道，“——雖然沒死也跟死了沒有區別了。不過這又不是魔幻片，沒有死人還能動的理，這就是病毒感染的結果。沒有死，卻也不算活，這些人變成行屍走肉了。”

    他說話的同時，那些發現了他們的喪屍們也開始歪歪倒倒地向他們走來。

    喪屍們一動，他們中間的空隙露了出來，白川瞬間瞪大了眼睛。

    地上倒著一個醫生——不對，準確的說，這已經不能稱之為“一個”醫生了。他的身體已經血肉模糊，胳膊和腿都沒了，上半身也充滿了被嚴重噬咬的痕跡，地上依稀能看到一些零碎被扯下來的肉塊。那位醫生的眼睛大睜著，瞳孔放大，嘴巴還保持著呼喊的形狀。

    死不瞑目。

    “快跑！”白川猛地扯住阿西亞就冷不丁開始強行突圍。壬拘自己站在地上，他的大長尾巴一掃，帶起了一股勁風。趁著那些喪屍們被掃到歪倒淩亂之時，白川拽著阿西亞愣是從中間殺出一條路，直衝安全出口。

    那些喪屍有好幾個腿都被壬拘那一尾巴給掃斷了，隻剩半截大腿吊在身上，卻除了行動愈發遲緩了以外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他們絲毫不在意自己殘破不堪的身軀，撐著地爬起來，依然還是目標明確地向著逃逸的白川跟阿西亞而去。

    “他們大概隻吃人肉，對獸人不感興趣。”白川邊跑邊說。他現在真相信這個阿西亞是個藝術家了——這個聽起來沒有任何實用性的職業跟這個體能似乎比他還弱雞的青年十分般配。

    這些喪屍長得是惡心了一點，但是行動都像慢動作。白川再不濟也是受過一些訓的，雖然在喪屍中間穿行看上去要驚心動魄得多，但其實驚險度遠不及在傭兵甄選中被活生生的人圍攻。

    即使拖了一個跑得不怎麽快的阿西亞。

    “我們必須要趁還能應付的時候趕緊逃出醫院。”白川飛快地往樓下跑，順便一腳踢開一個跟上來一直對他張著嘴準備下口的喪屍，“現在這樣，是喪屍數量還少。這個東西，要是我猜得沒錯的話，還會繼續感染。剛才那個醫生是被這些餓慘了的家夥吃得太幹淨了，他們若是咬了別的活人，那活人也很有可能會被感染上這種變異了的病毒。”

    “嘭”地一聲用力關上三樓樓梯間的門——三樓走廊上也已經被喪屍占領了——白川繼續三級台階並一級地往樓下跑。這門是自動反鎖的，門把“哢噠哢噠”被擰動了半天，喪屍們發現弄不開門以後開始用力往門上衝撞，在空曠的樓梯間裏那一聲聲重重的“咚哐”聲跟敲在人心口上似的，叫人頭皮發麻。

    四層樓不高，但白川覺得這是他這一生下過的最漫長的一趟樓。

    猛地推開安全出口的大門又扭身反鎖上，白川靠在門上喘著粗氣。一樓的醫院大廳，還是那副擠擠挨挨忙碌不已的樣子。健康的獸人和醫護人員忙碌著，病人們雖然懨懨的，但也都好端端地坐在椅子和沙發上。

    “白川？你下來了？活幹得怎麽樣？誒，這四腳蛇一樣的東西是什麽，之前沒見過啊？”這是伸長了脖子好奇地打量著壬拘的琉伽。

    白川喘著氣看著她。

    “怎麽了？”琉伽有點莫名。

    不過是間隔了兩層樓而已，下麵還是井然有序的文明社會，上麵卻已經成了人間地獄了。

    “趕緊離開這裏！”白川對琉伽扔下了這句話，立刻衝向了服務台。

    服務台的小姑娘還是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這會沒人找她谘詢信息，她自己悠閑自在地開著光腦看起了最近熱播的泡沫肥皂劇，邊吃邊“嘎嘣嘎嘣”地啃著薯片，很是自得其樂。

    聽到有人匆匆往服務台跑的動靜，小姑娘幹嘛把電視劇的界麵叉掉露出後麵的工作文檔，又把薯片往桌肚裏一塞，然後才裝模作樣地回過頭來。

    “請問需要什麽幫……”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白川急切地打斷了。

    “馬上發全院廣播，讓所有人立刻離開這裏！”

    “要來不及了……”一邊的阿西亞看著某個方向，忽然說道。

    白川回頭，朝著阿西亞看著的方向望過去。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剛才病懨懨吐了他一身的小女孩。小女孩不過五六歲，一身的奶胖。之前撞上白川的時候，雖然她臉色灰敗了一點，胳膊上手上的皮膚卻都還是白白嫩嫩的。這才過了多一會兒，她身上的皮膚也開始泛起那種充滿了死氣的青灰，就跟重症處的那些病人一樣。

    皮膚下隱隱有斑點在浮現。

    小女孩左手上拎著個泰迪熊玩偶，右手拽著她媽媽的衣服角。她媽媽的情況看上去比她好不少，臉色發紅眼睛有點迷瞪瞪的，似乎在發著高熱——這是疫病最初期的明顯症狀。

    “媽媽……我難受……”小女孩細細地哼著，像是拎著個玩偶也不堪重負了一樣，隨手把泰迪熊扔在了地上。然後她抬起自己的左手，愣愣地看了半天，扯扯她媽媽的衣角，把手舉給她看。

    “媽媽，我的手變得好醜啊……”

    與此同時，轟隆隆的砸門聲，也一聲更比一聲響地從安全出口處傳了過來。

    正好在安全出口附近的裏德順手去把門打開了，白川的一聲“別開”隻來得及發出一個音節。

    半身腐爛的、缺胳膊少腿的、舌頭歪在外麵的……這些麵貌可怖的東西數量又明顯增加了，他們一股腦從樓梯間裏湧了出來，瞬間就淹沒了矮小的裏德。

    可憐的裏德，他怕是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麽事，身體就已經被一眾饑餓的喪屍們你一口我一口啃了個幹淨。

    兩顆眼珠順著某個喪屍流著涎水的嘴角滾落到地上，在血泊裏滾了幾滾。

    醫院大廳在靜默了半秒後，立時被尖叫、慌亂逃竄的腳步聲和各種物品碰撞墜砸的聲音充滿了。

    那道混雜著焦慮與期盼的發往帝星的信號，依然如同之前多次的嚐試一樣，被攔阻在了這片突逢驚-變的土地上。

    與此同時，剛才還活蹦亂跳以一敵百的壬拘，忽然有氣無力地軟在了地上，不動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