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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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靖要去縣上給吳財主家的小公子看病,讓東寧跟著一起去。
東寧不想去,一方麵她的臉還傷著,不想見外人;另一方麵,她和西靖男未婚,女未嫁,不清不楚的在一起,也怕別人知道了說閑話。
西靖道:“還不知道吳家那邊的情況怎麽樣,我晚上可能不回來,你一個人在這裏可以麽?”
聽說要自己一個人在這荒山野嶺過夜,東寧害怕,換了衣服,拿塊帕子蒙在麵上遮住臉上的猙獰,跟著一起去了。
吳財主是個土財主,家裏原是燒瓷器的,掙了些錢,置了百畝水田,專門養魚、種蓮藕,那幾年蓮藕的價格瘋漲,他賺了個滿盆缽,又跟人家做起了放利錢的勾當。
如今家財萬貫,娶了十多房妻妾在後院,這個生病的小兒子就是寵妾所出。時年八歲,不愛吃飯,愛吃泥土、小蟲子,肚子鼓得像懷了十個月的身孕在腹裏。也請了許多的名醫來看,俱不奏效。
那日吳財主去縣令那裏應酬疏關係,談話間說起愛子的這個病,縣令就跟他推薦了西靖。他原欲縣令出麵,幫他請了西靖過去給兒子看病。
縣令委婉地表示,西靖是上麵讓他特別照看的人,他尚要看他的臉子行事,又哪來的麵子請他?吳財主多方打探到米麵店的掌櫃那條線,許了他五十兩銀子,隻為給西靖遞個話。
連縣令都要看其臉子行事的人,吳財主更不敢等閑視之了。當聽到門房通報西靖到了的時候,吳財主帶著仆從,親迎到大門外。但令他始料不及的是,那麽大名鼎鼎的一個大神醫,居然不是白須飄飄行將就木的老頭子,而是個年僅二十四五的年輕後生,且相貌美俊,稀世少見。
大神醫不光自己相貌不凡,大神醫的朋友也相貌不凡,身邊和他一起過來的女子,身姿婀娜,素帕覆麵,額上的頭發長及秀眉,隻餘一雙剪剪秋水眸在外。憑他閱女無數的眼光來看,定也是個絕世美人無疑。
熱情周到的將他二人迎進去,吳財主先安頓他們去客房休息,第二日上午才張羅給兒子看病的事。東寧好奇,也跟著去看了。
小孩子麵黃肌瘦的,眼窩深陷,顴骨外凸,似一個麵骷髏。八歲了還不會說話,怕人,怕生。四肢纖細,肚子鼓脹,像一個大蜘蛛。聽下人說,他是五歲的時候有吃土、吃蟲子的情況的。當初並不嚴重,百般醫治無效後,慢慢地發展成現在這般模樣。
西靖摸了他的脈,又探了探他的肚子,迫他張口看了舌。讓下人帶吳小公子出去後,告訴吳財主他是腹中有蟲。
東寧小時候長在邊關,那邊的生活不如大周都城精致優越,她有一個粗使丫頭,就是腹中生蟲。可除了麵黃肌瘦,跟吳小公子的情況沒有丁點相像,除非吳小公子的肚子裏生的都是蟲。想到這種可能性,東寧胃裏一陣犯惡心,忙用手搗住嘴。
西靖朝她瞧了瞧,接著說明原因道:“想是食了不潔的東西。”
五歲的小孩子,行動都有丫頭、奶娘跟著,能吃什麽不潔的東西?當然,如果丫頭、奶娘失職,或其他人別有用心,喂小孩子吃一點髒東西就說不準了。
小孩子不知道髒潔,什麽都喜歡往嘴裏塞,確容易食到不潔的東西。想當然的以為是下人的失職,讓自己的寶貝兒子受這麽大罪,吳財主氣不打一處來。礙於西靖和東寧在場,不好發作,捺著心中的怒火問西靖道:“依公子看,這蟲治得治不得?”
他年近半百,女兒倒生了不少,唯獨兒子,可以說是養一個夭一個,去年才新喪了一個兒子,眼下隻有這個病子在膝下,唯有盡力醫治。腹中害蟲的人他也見過,跟兒子這個完全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不一樣,想兒子應是極嚴重的了,他也吃不準能不能醫得好了。如果醫不好……他之前放縱,早被掏空了身子,可沒身體再生一個了。
幾乎是求西靖道:“還望公子多多費神小子的怪症,隻要醫得好,不管多少銀子,小人都願意酬謝的。”
西靖淡淡地回了句放心也就罷了。
晚上,西靖在前堂由吳大財主和縣裏幾位有頭臉的豪貴陪著飲宴,東寧獨自在客房用飯。吳大財主原欲打算讓他後院幾位夫人、小姐陪東寧用飯的,被西靖以她怕生為由推掉了。
東寧的胃口不是很好,一來吳大財主府上的庖夫可沒有西靖的好廚藝,二來想到滿肚子蟲的吳小公子,她也不是很有食欲,隨便動了幾筷子,就讓丫頭將飯菜撤下了。
天已完全黑下來,吳府裏火紅的燈籠高高掛著,和風細細,送來前院隱隱的絲竹之聲。侍女在院中來往穿梭,各種忙碌,恍惚中,竟讓東寧產生了身在安魏王府的錯覺。她抱膝坐在簷下的階上,臉枕著手臂,側著頭看簷角吊的紅燈籠發呆。
西靖宴罷歸來,東寧已經睡著了。小小的一隻,縮在簷下,似失去庇護的野貓,看著怪可憐的。他在她旁邊坐下,燈籠的光芒投射在她緊閉的雙眸上,反照出晶亮的水光影像。
哭過?他皺眉,湊近她的眼睛細瞧了瞧。眼底的淚漬未幹,覆麵的巾帕上仍有水痕。垂頭想了想,他伸臂將她整個人抱在懷中。
東寧睡得並不沉,哪怕他的動作已經很輕了,仍是弄醒了她。察覺到人在他懷裏,她整個人一僵。
西靖感覺到了,知道她是醒了,低頭看向懷裏的她。
東寧亦看著他。
“怎麽坐在階上睡著了?”他問。
東寧心裏不適,不想說話,隻安靜地掙紮著欲從他懷裏起身。西靖不放,也不說話,隻看著她,似在等她回答。
東寧拗不過他,隻好妥協回道:“坐著坐著就睡著了。”
西靖又問:“在這還習慣麽?”
東寧簡單地回道:“還好。”
“有沒有人欺負你?”
不明他為什麽這麽問,東寧老實地搖頭回道:“沒有。”西靖告訴眾人她是他的表妹,吳府上下都對她禮遇有加,她確實沒受什麽委屈。
“晚飯吃得還好麽?”他又問。
“……還好。”
“身子有沒有什麽不舒服的?”
“……沒有。”
西靖挑高她的下巴讓她看著他,“那你哭什麽?”
問了這麽多,就是想知道她為什麽哭?她想家了,想親人了,想回大周了……她可以告訴他麽?他會放了她麽?
東寧的身體有一瞬間的緊繃,西靖感覺到了,知道她接下來要說的,絕不是他想聽的。果不其然,隻見她目色哀愁,憂鬱地問他道:“你什麽時候放了我?”
西靖道:“待你身上的毒清了,隨時可以走。”
她身上的毒就是他下的,隻要他願意放她走,隨時可以清。而如果他不願意放她走,那她的毒永遠不會清。他的話聽起來真誠,其實說了等於沒說,敷衍至極。
東寧難過得想哭,憂傷地道:“我想我爹、想我娘了,我想回大周,求你……”
她想求他放了她,可話還未說完,便被他托高身子,抵著額頭,唇隔著巾帕,幾乎觸上她的,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的眼睛,問:“你怎麽求我?”
話中的它意不言自明,東寧一顫,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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