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無藥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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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錦死死瞪著她,她手中的匕首不知何時已經到了他手中,右手小臂正抵在她的脖子上,讓她躺在那裏絲毫動彈不得。
“雲真,即便是你死了,我也絕不會放過楚玉!你以為,我是因為你才傷害他麽?你未免將自己看得太重了,你以為自己是個什麽東西?我留著你的命,是因為想到你殺了我的孩子,不能就這樣讓你輕巧地死掉,你越是難過,我便越是痛快!”
“若你真想死的話,我也不會攔著你,反正你就是這樣的一個人,自私自利,自己痛快舒服就好了!從不會在意旁人感受。”
他似乎是狂怒到了極致,然而說到這裏,卻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許久,鬆開了手,低頭冷冰冰地望著躺在屋頂上的雲真,“你好自為之。”
雲真直直地望著他,從楚玉被打傷的那一刻開始,她就難受,憤怒,直到現在,竟然覺得自己已經麻木了。
為什麽要和一個滿心隻有複仇,黑暗到無法理喻的人講道理呢?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反過來,可恨之人,也必有其可憐之處。她無法評價,赫連錦的複仇行為,到底是不是正確的,不同的人,想法自然不同。
可是這樣的赫連錦,當真可憐。
他一定要選擇用最極端的方式,來傷害他周圍的人,那又有什麽辦法?
罵也沒用,講道理也沒有,那麽,也隻有求他了。
她努力地幹咽了一下,看著赫連錦轉身要離開,隔了幾秒,遲緩地從原處爬了起來。
“那算我求你,放楚玉一條生路,好嗎?”
赫連錦的身形,又僵在了原地。
他背對著雲真,一雙手,漸漸緊握成拳。
正如他之前所說,雲真從來沒在他麵前服過軟,任何一次都沒有,從來沒有。在他麵前,她始終都像是一頭張牙舞爪,難以馴服的小獸。
她今天為了楚玉,竟然用了求這個字。
“我求求你,不要傷害他,你若是覺得,鳳允恭身邊缺少不了楚玉,你大可讓他被罷免官職,讓他從雲端跌到泥地裏,那樣的楚玉,不照樣對你產生不了任何威脅嗎?”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你還欠我一個心願,我現在已經想好了,也決定了。我要你放過楚玉,放過楚家,留他們性命。”
雲真其實很了解他,知道他的脾性。
確實,他就是喜歡那種把人玩弄於鼓掌之間的感覺,換做是別人,他一定會那樣做,一定會那樣留著羞辱。
他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轉身望向他身後的雲真。
雲真卻不知何時,已經跪在了那裏,跪得筆直望著他。
他眸光閃爍了一下,嘴角忽然勾起一絲詭異的笑,“是你自己說的,我沒有逼你。雲真,我想你大約還不夠了解楚玉,原來你並沒有那樣的喜歡他。”
“既然你想讓他活,還下跪求了我,那麽我便留他性命,今天之後會發生什麽,我也無法控製,但你要記住,這是你自己求我的,我不曾逼你。”
“是,是我求你的,你沒有逼我。”雲真麻木地重複道,“多謝王爺成全,還望王爺說話算話。”
她說完,對著赫連錦狠狠磕了一個頭,她額頭正好磕到了瓦片的一角,被劃了道口子,卻渾然不覺,低著頭站了起來。
現在她什麽都不要,隻想楚玉能活下來,那就好了。
如果赫連錦都無法控製楚玉的生死,那麽她隻有最後一個保底的辦法,把她的免死金牌給楚玉用。
但是金牌始終隻能保得住一兩個人的性命,若是鳳允恭還要殺楚衡,還要殺楚如煙,還有九斤,還有楚家的遠親,那又該如何是好?
追根究底,隻有求赫連錦,才有用。
她轉身,走到圍牆上方,想要爬下去,無論是用什麽辦法,反正她已經無數次地在赫連錦麵前丟盡顏麵,還在乎這一次嗎?
“雲真,你可笑的就是,你以為你想的就是周全之法,然而你卻不知道,想要楚玉死的,又豈止是我一人。”赫連錦眼帶譏諷,看著她笨拙的動作,嘲笑道。
雲真像是沒聽見他說話,小心翼翼跳到高約兩三米的圍牆上,又扒著磚瓦,一點一點地挪動自己的身軀,想要吊著自己下去,這樣能安全一些,不會摔傷自己。
哪知雙腳懸空的瞬間,才想起自己手臂上的傷還沒好,一陣撕裂的疼痛隨即毫不留情地席卷了她。
她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控製不住自己的雙手,直直跌落了下去。
一屁股坐在地上的瞬間,她以為自己的尾椎骨斷了,痛得眼前一陣發白,坐在地上,半天都沒能緩過神來。
赫連錦仍舊是站在高高的屋頂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臉上隻有嘲諷。
雲真伸手去摸了一下自己發麻的尾椎骨,吃力地撐著圍牆,勉強站了起來,還好,沒癱。
她想要轉身離開,然而想了想,卻還是抬頭望向赫連錦,低聲道,“或許在王爺眼中,我確實可笑,王爺覺得我不自量力或者是愚蠢至極,都沒關係,我隻知道,在乎的人死了,才是讓人最悲痛的事,我哪怕隻有蚍蜉之力,也會盡我所能去救他保護他。”
“隻要他活著,我就不覺得自己可笑,哪怕沒了地位的他,會恨我討厭我,那也是我的事。況且我相信,他不是那樣的人。”
她平靜地說完,繼續低下頭,轉身朝內城門的方向,一瘸一拐走了過去。
轉身走著的時候,也不知怎麽的,覺得眼前漸漸模糊起來,她聞見自己手臂上傷口崩開的血腥味,也聞見了自己的卑微。
赫連錦,從來都瞧不起她,她知道的,正是因為她的卑微,才各自覺得對方麵目可憎。
她想要拚命逃離,然而滿是創傷的身體,卻讓她隻能這樣可笑地往前挪著。
她想起那個雪夜,他在屋頂上對她說,也許她在他心裏的位置,比她想的要重要得多。
但是就在十幾分鍾前,他又對她說,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
她覺得自己很傻,怎麽就相信了他之前說過的話?怎麽能能把他的話當了真?以至於現在,覺得自己簡直狗屁不通。
為什麽要把一個渣男的話全都放在心上?明知道他是騙她的,總是打了她一巴掌,卻又給她一顆棗。
可她總是要這麽賤,總是不知死活地相信他仍舊有好的那一麵。
或許是因為心裏的內疚吧,或許是,看到他一個月裏總是有半個月的時間,走路是瘸著的,就不爭氣地想起來,他為了自己,任蠱毒發作,差點丟了性命。
但是,就在今晚這短短幾個時辰裏,她發現赫連錦當真無藥可救。
於是此刻,對他存有的一絲幻想,也灰飛煙滅了,她對他,徹底死了心。
沒有以後了,絕不會有以後,對他再存一絲僥幸,再對他動惻隱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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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衡呆呆地坐在廊下,剛包紮完畢,一件上衣都沒穿,唇色慘白,就那樣chi裸著上半身,望著被微風吹動著的宮燈與麵具。
他今晚進宮之前,楚玉還拍著他的肩膀,笑說這個恩情他記著了。
幾個時辰之後,竟然已經物是人非。
“二爺,別凍壞了身子。”九斤回藥房放完藥,折身回來,見楚衡還是沒穿衣服,忍不住啞著嗓子低聲道,給楚衡披了件幹淨的外衫。
楚衡扭頭望向他,苦笑道,“男子漢大丈夫,哭哭啼啼的做什麽?大哥還沒死,一定有法子救他出來的!”
九斤抬起手臂,用力擦了下眼角,“可是那些假法師都已經死咬住,就是我們爺訓練指使他們殺皇上的!那麽多人作證,皇上要怎麽相信我們爺是無辜的?”
何止這樣。
他們這裏出事的同時,聽說朱雀門那邊也出了事,是李庚和兵部尚書王旦壓住的,抓住人一問,竟然也說是楚玉指使謀劃的。
不過朱雀門那邊鬧事的人不多,全被王旦下狠手殺了,僅剩的一個,說完楚玉的名字後,也服毒自盡了。
若他是皇上,恐怕也會相信這是大哥做的吧?
更何況,兵部刑部素來都勾結在一起,明日皇上和刑部尚書周瑞再仔細審問,恐怕死的都能說成是活的。
證據確鑿,殺,隻不過是一個字的事。
外麵若不是李庚守著,他自然有信心神不知鬼不覺逃出去,去救大哥。
畢竟他的親信隊伍,並沒有跟他進城,幾百上千個,全是跟在他身邊多年的好兄弟,他素來寬待底下的人,那些鬥獸師也跟他有了感情。他隻要振臂一呼,殺進城來,並不是毫無勝算!
然,他不能置李庚於陷阱死地,也不能讓楚家宗親受到牽連,就算他能帶走楚如煙,剩餘的人,要怎麽辦?
他已經絕望到了極點,心如死灰,卻還要強顏歡笑,安慰府裏其餘的人。
好在楚如煙等他們回來等得累了,已經和衣睡下,並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
“……這位姑娘,你不能進去!”他忽然隱約聽到門口傳來李庚的聲音,“你要找的人不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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