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衡有些奇怪地扭頭看了眼，透過半開著的大堂門，隱約看見李庚正站在門前攔著誰的樣子。

    他隨手披上了外套，係好衣帶，帶著九斤往門口走去。

    卻見站在門口的，確實是個氣勢洶洶的丫頭，看她臉，倒是不認識，從沒見過，李庚親自攔著，也不好伸手推她，隻是用身體阻隔在門後。

    “怎麽了？”楚衡看了兩眼，慢慢走到門前，低聲詢問道。

    “是雪娘啊……”九斤跟在楚衡身後，踮腳望了望，輕聲道。

    “你認識她？”楚衡隨即反問道。

    李庚聽見身後兩人的聲音，有些無奈地歎道，“這姑娘偏要說雲大人在這裏，要進去看看，九斤，你認識她嗎？”

    “認識的。”九斤點頭回道。

    又用手擦了下眼角的淚痕，快步走上前去，朝雪娘輕聲道，“雪娘，雲大人確實不在我們這裏，你走吧，這裏危險，若是被其他人看見了有你受的。”

    “可是我家主子直到現在也未曾回來，我實在是等得急了！”雪娘跺著腳回道，“我若非實在擔心她，也不會找到你們這裏來了！這大半夜的，她會去哪兒呢？”

    雪娘是趁淩波不注意，悄悄從後門溜出來的，爬牆翻進了內城。

    從昨晚淩波讓她悄悄收拾東西，她就覺得有些不對了，雖然淩波麵上裝得若無其事，然而她就是覺得有問題！

    她跟在雲真身邊這麽久，有事沒事怎麽能看不出？

    問淩波她死活不說，而且方才有先帶她出城去的意思，她一想，雲真可還沒回來呢！該不是出事了吧！

    九斤看著她焦急的樣子，也不由得緊緊皺起眉，“不然你先回去看看？說不定她已經在家了呢？”

    楚衡在階下聽著，忽然想起，先前在一片混亂之中，是赫連錦帶走了雲真。

    他微歎了口氣，走上階梯，走到雪娘麵前低聲道，“雪娘姑娘，雲大人或許是在錦親王府，若是說不在，你再回去再看看，雲大人如果仍舊不在家中，那就是被赫連錦藏起來了。”

    雪娘慌亂之中沒看見楚衡，直到他說話，才發現麵前站著的竟是楚衡，不由得低了低頭。

    “若是想要人幫你，就去謝大人府上，讓他帶你去討人。我大哥現在被關在宮裏，我和如煙也被軟禁起來了，不得離開這裏半步，實在愛莫能助，還望雪娘姑娘不要怪罪。”

    雪娘聽他說著，咬著唇沉默了一瞬，又扭頭看了下門口穿著鐵甲的侍衛，輕聲回道，“好，我知道了……不過，楚大人出了什麽事？你們為何會被軟禁？有奴婢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嗎？”

    楚衡望了眼站在他們身邊的李庚，李庚沒有吭聲，想了想，往前走了幾步，假裝不知道他們在說悄悄話。

    “你能幫得上忙的，就是要保證雲真不能再出任何意外。”楚衡隨即又朝雪娘靠近了一小步，輕聲回道。

    “還有句話請你轉達給她，讓她一定好好的，不要衝動，若是我大哥能出來，她卻出了什麽意外，那我大哥定會傷心欲絕。”

    雪娘抬頭，望著他張了張嘴，許久低聲回道，“好，我記住了。”

    “千萬不要再過來了，也少來內城，若是被有心人看到記在了心裏，對我們，對你家主子都不會有任何好處。”楚衡又道，朝她擠出一絲笑，“回去吧，路上當心一些。”

    “好。”雪娘點了點頭，轉身欲走。

    楚衡卻忽然又叫住了她，扭頭朝李庚道，“李將軍，還麻煩你送這丫頭出去，現在是門禁時間，我怕她回不去。”

    雪娘臉頰隨即染上了一絲緋紅，她剛剛就是爬牆進來的，甚是不光彩。

    李庚望了眼雪娘，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應下，“好。”

    雪娘不由得把頭埋得更低，一個人先走在了前麵。

    出去那條路，有一條岔道是往錦親王府去的，她往那看了一眼，靜靜等著李庚跟上來，回身問道，“李將軍，我去那裏問一聲，一會會的功夫就好，能否等我一下？”

    “去吧。”李庚悶聲回了句，站在路口，卻還是盯著楚府的那個方向。

    “多謝。”雪娘望了他一眼，轉身匆匆走到錦親王府門前。

    這麽晚了，大門竟還是虛掩著的，雪娘看著，愣了下，隨即走了上去，敲了敲虛掩的門。

    “誰？”韓知客沒過一會兒，從門後閃了出來，見是雪娘，不免有些吃驚。

    “韓先生。”雪娘喊了他一聲，歪著頭往裏麵看了眼，“我想問問，我們家小姐是不是在這裏？”

    韓知客也愣了下，隨即沉聲回道，“不在，夫人已經回去了。”

    “怎麽會不在呢？不是王爺帶走了我家小姐嗎？我家小姐直到現在也沒回去，難不成一個大活人能憑空失蹤？”雪娘頓時急了，聲音也不由得抬高了一些。

    韓知客見那邊拐角處，有一輛馬車朝他們這裏駛來，知道是舒常憲來了，臉色隨即沉了下去，“剛剛王爺送她回去了，你自己回去看看她在不在，趕緊離開這裏！”

    他讓雪娘走，實際上也有保護她的意思，若是舒常憲和他們之間的秘密，被雪娘撞破，這丫頭也就危險了！

    然而在雪娘看來，卻是有故意敷衍她的意思。

    她當下臉色也不好看了，回道，“我家小姐身上不僅有重傷，還有心疾，王爺哪怕是能少見見她，少折磨她一分，就算為我家小姐多積德了！”

    “丫頭！你回去看了再說話，趕緊走！這裏不歡迎你來！”韓知客的語氣更加惡劣。

    雪娘氣得俏臉通紅，咬著牙扭頭就走，心裏卻道，若是雲真沒有回去，她就去宮裏告禦狀去，赫連錦再大能大得過皇帝嗎？

    李庚見她過來了，緩緩在前麵走著。

    雪娘在他身後默不作聲地跟著，腳下卻越走越快，一溜煙先走到城門處，等著李庚給守城門的侍衛打招呼。

    李庚見她臉色不好看，猜她是吃了閉門羹，要麽就是挨了罵，走到她身旁時，不免多說了句，“姑娘，楚將軍說得對，你還是少來內城為妙，千萬不要再去楚府。”

    李庚一介粗人，比不上楚衡說話好聽，說得雪娘臉色更是難看。

    他走到侍衛門前，叫侍衛把內城門開了條門縫，放雪娘出去。

    雪娘走到他身旁時，眼眶已經紅了一圈，扭頭看了他一眼，輕聲道，“你們就是這樣看不起人的。”

    李庚本是關心之言，卻被雪娘這樣誤解，等想要再向她解釋，雪娘已經走遠了。

    ·

    杳杳恰好到前頭來找個婢女，有事要吩咐，見韓知客似乎站在門口與人爭吵，忍不住靠近一些，偷聽了兩句。

    一聽，就聽出是雪娘的聲音。

    她聽韓知客語氣似乎有些不耐煩，一直在趕雪娘走，雖然不清楚前因後果，但聽雪娘是要來王府要雲真的，心道莫不是赫連錦真的囚禁了雲真吧？

    又聽到門口隨即傳來馬車聲，小心地掩藏到暗處，想了想，轉身就回去找侯清曉。

    侯清曉聽她大概說了遍事情經過，臉色也不覺變得有些嚴肅。

    “王爺前些天不是說，今夜要殺楚玉嗎？恐怕事情是被雲真撞破了，怕她抖落出去，當真把她軟禁起來，也不是沒有可能。”她沉默了一陣，沉聲緩緩道。

    說完，又猛地抬頭望向杳杳，吩咐道，“杳杳，你這兩天悄悄跟著韓知客，看他有何異動，再派人去雲真的麻辣燙店裏打探一下，看她是否真的失蹤了。”

    “是。”杳杳點了下頭，“可是……雲真若是被王爺軟禁，或是被殺了，那不正好了了主子一樁心事嗎？”

    侯清曉望著她，沒有吱聲。

    許久，麵色複雜地回道，“讓你去做，你便去。”

    雲真死了，對她來說，確實不是什麽壞事，這樣赫連錦心中就隻有她一個了。

    然而，雲真終究是她妹妹，是侯家的人，她想知道，雲真到底情況如何了，死還是活著，她都想知道個結果。

    更何況，赫連錦對雲真有意，若是他放在心上的人，都能下得了手去殺，他們北梁侯家，一定不會有什麽好下場，赫連錦今天能殺了雲真，明天就能殺了她爹，殺了她。

    她心裏當真忐忑，她第一次覺得自己會對雲真的生死，竟然如此上心。

    ·

    雲真挪著艱難地走了一路，路上人多得嚇人，擠得她半天才能前行幾步，卻依舊是失魂落魄。

    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去的，走了多久，隻知道走到自家門前，一下子便癱軟在了門前的階梯上。

    不遠處的秦二嬸正好帶著孩子，在院裏紮兔子燈，哄了孩子好睡覺。

    卻見雲真從門口經過，癱軟在了那裏，一時急了，放了兔子燈，快步跑到雲真家門前敲大門，一邊叫道，“炎老頭！你們家公子躺在門口呢！趕緊出來看看！”

    淩波正在跟炎叔說雪娘不見了的事，聽見說雲真回來了，趕忙開門，衝出來一看，竟然真的是雲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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