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娘再一次跪在鳳雲如殿前時，發現朝宣已經瘋了。

    朝宣一個人搬了張椅子，坐在階梯底下，看著天上太陽，還有周圍高大的圍牆，坐在那裏傻傻的笑。

    看見雪娘來了，也隻是看了一眼，繼續發著自己的呆。

    沒想到，隻是幾個月沒見，朝宣竟然瘋了。

    雪娘一聲不吭地望著她，眼底滿是震驚。

    “來做什麽？”鳳雲如聽到宮人的稟報，許久才走了出來，走到朝宣身旁，遠遠朝雪娘問道。

    “公主，她是誰啊？我怎麽沒見過？”朝宣見鳳雲如跟雪娘說話，忍不住指著雪娘問道。

    鳳雲如低頭，朝她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不認識便不認識了，外麵冷，你進去，小心受了涼。”

    “她叫什麽？哪裏來的？”朝宣仍舊是不死心地繼續追問道。

    鳳雲如又看了雪娘一眼，臉上的笑意漸淡，“她是雪娘啊，真兒身邊的婢女。”

    “真兒？”朝宣歪著頭想了一會兒，“雲真？是上次派人來給我送吃的的雲真嗎？”

    “是。”

    朝宣忽然顯得有些不開心了，撅著嘴站起身來，“一直叫她跪著，多可憐啊！雲真對我可好了呢！我上次說想吃她做的熏肉卷了，她晚上便給我送了過來，她身邊的婢女肯定也不是壞人，公主為何要讓她一直跪著？”

    “我沒說她是壞人啊！”鳳雲如隨即安撫道，“你先進去，外麵太冷了。”

    “我要她陪我一起進去。”朝宣卻甩開鳳雲如的手，生硬地回道，“公主不叫她起來，我也不進去！”

    雪娘跪在地上，呆呆地看著麵前的情形，朝宣確實是瘋了，看著大約最多隻有十幾歲的心智。

    “既然朝宣幫你求情，那你就進來罷。”鳳雲如扭頭望向雪娘，冷冷道，轉身先回了殿裏。

    “是！”雪娘隨即從地上爬了起來。

    朝宣站在門口，歡天喜地地等著雪娘走到自己身邊，一把挽住雪娘的胳膊，“你叫什麽？跟在雲真身邊多久了？”

    “奴婢叫雪娘。”雪娘對於這巨大的落差，仍舊有些無法接受，扭頭望著朝宣，輕聲回道。

    “雪娘？這名字真好聽！我記得我以前也有個朋友，好像跟你差不多名字，叫做融冰，可是我怎麽都想不起她去了哪裏。”朝宣鬱悶地答道。

    說完，隨即又開心雀躍起來，拉著雪娘往殿中走，“不然這樣，你也做我朋友吧？你長得跟融冰一樣好看，我就喜歡跟長得好看的姑娘做朋友！”

    朝宣這年紀，幾乎都能當她娘了。

    雪娘望著她，許久沒有吱聲。

    “既然她想跟你交朋友，那你便成全了她的心願罷。”

    鳳雲如坐在軟榻上，看著她們二人，忽然低聲開口道，“太醫說，她被打得腦子錯亂，以為自己才十四五歲，以後都隻能這樣了。”

    雪娘這才低著頭，小聲地回了朝宣一個字，“好。”

    “朝宣，你先退下罷，雪娘跟我有重要的事要說，你先去跟別的丫頭玩一會兒。”鳳雲如隨即又朝朝宣淡淡吩咐道。

    朝宣雖然不情願，還是悶悶不樂地鬆了手，轉身去了後殿裏。

    殿裏一時隻剩下了雪娘和鳳雲如兩人，雪娘走到鳳雲如跟前，又直直跪了下去。

    “夫人，奴婢知道小姐是您的親生女兒，她雖不想認夫人，然而不管怎樣，夫人始終都是她的親娘，奴婢也知道夫人當年是有難言之隱，才會拋棄小姐，小姐現在不懂，還望夫人不要生她的氣，不要跟她計較！”

    “本宮跟她計較什麽？計較了，她隻會更加討厭本宮而已。”鳳雲如輕笑了幾聲。

    “你也不用繞那麽多的彎子了，說罷，今日又來找本宮，是因為什麽？”

    雪娘沒說話，隻是從袖中抽出一張紙來，呈到鳳雲如跟前，“夫人先看看這張東西上寫著什麽。”

    鳳雲如接過去，掃了兩眼，不由得有些疑惑，“這是誰給誰的信？”

    “這是以楚相的語氣，偽造的一封信件，送到了我家小姐手上！”

    雪娘說著，心頭也不由得有些激憤，“那人假裝是楚相，約我家小姐去青龍門。或許楚相手上也有一封差不多的信件，有人假裝是我家小姐，也邀楚相去了青龍門，然後設局刻意栽贓！”

    “丫頭，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你可知道這話被旁人聽去了，你和真兒會有怎樣的下場？這樣真兒也會被當成是反臣同黨的！”

    鳳雲如臉色立即變了，慌忙起身走到窗前關了窗戶，“你從哪裏得來的這張紙？”

    雪娘又嘣咚嘣咚地用力給鳳雲如磕了幾個響頭，“夫人，奴婢沒有亂說！這就是奴婢從小姐手上得來的！不然小姐在禦膳房燒菜燒得好好的，為何要去青龍門看熱鬧？”

    鳳雲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楚玉造反，為何會牽扯到雲真身上？

    她再低頭細細看了眼信件上的內容，那幾句話，顯然寫得有些曖昧。

    楚玉和雲真兩人之間，若非產生了什麽感情，也不會用這樣的語氣來寫。

    “你的意思是，真兒和楚玉之間……”她愣了下，猛地抬頭望向雪娘，“他們何時開始的？”

    “楚相三番兩次不顧自己性命，出手救我家小姐，小姐其實早就對他暗生情愫，楚相也早就對小姐有意。”直到此時，雪娘知道肯定是瞞不住了，索性向鳳雲如一五一十和盤托出。

    “夫人或許不知道，赫連齊一直對小姐懷有不軌之心！半個多月前，他使了一出詭計想要得到小姐的身子，當時是楚相去救了小姐，從那時起，兩人才各自坦誠心跡，打算廝守終身！”

    “荒唐！她還是赫連錦的妾室，怎麽能跟楚玉如此亂來！”鳳雲如聽著，眼前一陣發花。

    她一直以為，是鳳允恭喜歡雲真，鳳允恭想要納雲真為妃！

    怎能料到雲真竟然喜歡上了楚玉！

    “夫人，這實在不關小姐的事！王爺一直都對小姐不好，剛嫁進府裏那段時間，王爺總是打她罵她，侯清曉又總是暗地裏使壞害小姐，若非楚相，小姐都不知道被打死幾次了！況且小姐早就已經搬出王府，王爺也說會放小姐自由，他們兩人之前也並未私相授受！”

    雪娘慌忙解釋道，“王爺之前提出了兩月之約，到十五，已經期滿，就差一紙休書，可是如今楚相碰到如此災禍，小姐以後該如何是好？”

    鳳雲如震驚地望著她，半晌扶著椅子，慢慢坐了下去。

    “小姐還說，就是王爺陷害楚相的，但是又不知該如何幫楚相澄清罪名，奴婢也不知道小姐為何不把這信交給皇上，也好當作是個證據，隻好跑來求夫人幫忙！”

    “小姐現在重病在床，發著低燒，渾身是傷，還被赫連齊害得內傷不輕，如果楚相真有什麽好歹，豈不是要了小姐的命！”

    雪娘說著，越來越急，忍不住抹起了眼淚，“夫人，楚相當真是被冤枉的！求求夫人想辦法救楚相吧！”

    鳳雲如繼續沉默著，呆呆地望著雪娘。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雲真為什麽會這樣恨她。

    她這個做娘的，竟然對自己女兒的心事一無所知。她雖知道赫連錦對雲真不好，但是妖女事件鬧得沸沸騰騰之時，赫連錦也出手幫了雲真，她以為，兩人會就此和好。

    可沒想到，事情竟然會演變到如此地步。

    許久，她終是長歎了口氣。

    “其實，本宮剛剛才去過皇上那裏，昨夜深夜，兵部尚書發現朱雀門竟然還有兩個沒死透的刺客，已經被秘密押送到刑部，還要再進行一番審問，你回去告訴真兒，楚玉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事情或許還能有轉圜的餘地。”

    “可僅僅是或許，小姐又怎能安心？”雪娘想了想，還是焦心。

    鳳雲如望著她，不由愁眉深鎖。

    雖然雪娘是找對了人，但這件事，她即便能在鳳允恭麵前說上幾句話，可最終決定是殺是留的，還是鳳允恭，她又怎能把握得住鳳允恭的心思？

    雲真這次，著實給她出了個難題。

    她又細想了一陣，忽然回道，“你起身回去吧，既然已經弄清楚了這是怎麽一回事，本宮自然會幫楚玉。”

    “多謝夫人！這件事關乎到小姐的將來，還請夫人一定要幫幫楚相！”

    雪娘見她下了逐客令，也沒說不幫，心裏雖然還是忐忑，卻也沒有辦法了，乖乖起身告辭。

    鳳雲如望著她出門去，又是忍不住歎了口氣，筆直的脊梁，也微弓了下去。

    許久，招來門外的宮人，囑咐道，“告訴皇上，本宮想要見見楚衡，讓李庚帶楚衡進宮來罷。”

    “夫人怎的這個時候要見楚衡？若是出了什麽事可如何是好！”宮人詫異地回道。

    “你怕楚衡以本宮性命要挾皇上？”

    鳳雲如朝她笑了笑，又自問自答道，“不會，楚家兩兄弟，並非是那樣的人，本宮信得過楚衡，不過是要，跟他單獨聊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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