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原來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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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庚愣了下,轉身透過鐵門上的一小扇窗戶往裏望去。

    卻見楚衡正跪在楚玉麵前,楚玉渾身的血染得他破碎的白衣也不知道成了什麽顏色,強撐著坐在鋪了薄薄一層稻草的石床上,失望透頂地怒視著楚衡。

    “大哥。”楚衡固執地跪在原處,僵持著不肯起身。

    許久,楚玉將頭扭到別處,沉聲回道,“你走吧,若是天意如此,你我兄弟情分也隻能到這裏。”

    楚玉的四肢皆被長長的鎖鏈扣著,鎖鏈的另外一頭就緊釘在身後的石牆上,說完這句話,吃力地吊著長鎖,轉身麵向身後的石壁,盤膝而坐。

    楚衡在原地又跪了一會兒,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麽,直到外麵又進來一個獄卒,在外頭不耐地催道,“一刻鍾已到。”

    他才深吸了口氣,連著給楚玉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又喊了他一聲,“大哥。”

    喊完,兩名獄卒隨即走了進去,強押著他起身。

    楚衡出門的瞬間,楚玉的肩頭一下垮了下去,無聲地聽著一道道鐵門,在他背後關上。

    他呆呆地望著鎖住他的鐐銬,忽然發了狂一般,雙手緊揪住一端,用力地往回抽,然而任憑他再用力,深扣在石壁裏的鐵索卻紋絲不動,隻有石屑簌簌往下掉落。

    他也想,眼前經曆的這一切,全都是他的噩夢,他多麽想從這場噩夢裏快些醒來,然而沒有辦法,每一天,日複一日的折磨和痛楚,讓他清清楚楚地明白眼前這一切都是真的。

    他想逃出去,想像楚衡說的那樣,離開鳳允恭,離開臨安城。

    可他的心卻在告訴他,不能,他不能背叛他的君主,他接受不了楚衡說的每一句話,他骨子裏生來就有的忠誠告訴他,楚衡一旦殺進城來,即便是沒有傷害鳳允恭,那也是造反。

    楚家幾百年來的家訓,就是忠於鳳家,忠於皇室,盡心輔佐,決不能毀在他和楚衡手上!

    他可以容許楚衡帶著楚如煙遠遠離開,卻不能容許他們為了他,做出那樣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更何況,若是連楚家都造反,那麽四大家族從此以後便是一盤散沙,鳳允恭便再也沒了可以依靠的後盾。

    在那些異國異族人看來,南晉就是由四大家族撐起來的,寧王一脈被驅逐出境入山那一年,北梁便首先挑起了跟南晉之間的戰事,從那以後,北梁和南晉便不再是友邦關係。

    所以,為國為民,他都絕不能夠同意楚衡的要求!決不能!

    ·

    雲真昏睡著的時候,忽然夢囈了兩句什麽,惠娘沒有聽清,湊上前去,湊到她唇邊,仔細聽她說話。

    “玉哥哥……”湊近了才聽清楚,雲真是在喊這三個字。

    惠娘不由得歎了口氣,直起身,頭雲真又掖了下被角,正要轉身替雲真倒杯茶來,卻見雲真忽然間睜開了眼睛,癡癡呆呆地望著她。

    “小姐。”惠娘勉強朝她擠出一絲笑來,“醒了啊?餓不餓?雪娘剛替你煮了鍋粥,奴婢去替你盛一碗來。”

    話剛說完,忽然見雲真眼角滑落下一行淚,立刻又自己伸手,無聲地抹了個幹淨。

    謝原今早才來過,那時雲真剛醒,好不容易身體才好轉了一些,斷斷續續持續的低燒有好透的跡象,謝原在房裏待了一會兒,回去之後,雲真臉色又差了下去。

    勉強起來走了幾步,自己在桌前吃了幾口東西,忽然心口又難受了起來,往床上一躺,就一直昏睡到現在。

    “小姐有什麽心事就說罷,總是憋在心裏,也不是回事。”惠娘實在心疼她,低聲歎道。

    雲真轉眼望向她,沒吭聲。

    要說什麽?說了又能有什麽用?

    謝原這幾天在鳳允恭麵前求了許久,鳳允恭甚至閉門不見她。

    有兩個清流官員,在早朝的時候,不知死活地提了楚玉的事,鳳允恭當即勃然大怒,指著一個罵道,“是非忠奸不分,還做什麽父母官!”

    當場摘了他的官帽,另外一個因為隻是附和著說了兩句,才幸免於難,隻是被降了職。

    是以朝中竟然對於這樁沒有強硬證據的謀反案,再也沒有一個人敢提。

    昨夜謝原照舊是在鳳允恭門前跪了許久,好不容易等到鳳允恭出來,走到她麵前,卻是這樣說的,“你去告訴雲真,朕可以為了她妥協一切,楚玉這樁事,恐怕會叫她失望了,即便她會恨朕,朕也絕不會姑息養奸!”

    謝原甚至一句話都沒說,鳳允恭就走了。

    謝原昨夜回去,一夜沒睡,躺在床上思來想去,才過來找了她。

    她說,“楚玉是鳳允恭的左膀右臂,他死了,侯元昊定然是開心,你若是還沒有對他用情至深,就忘了他罷。要記住,你來這裏的任務和目的,是幫助侯元昊。”

    謝原若非實在沒有辦法,也不會說出這麽讓人絕望的話來。

    而且赫連錦那裏,始終都沒有動靜,他答應了她是一回事,去不去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雲真隻覺得自己恍恍惚惚的,惠娘說了什麽,也不知道,許久,才意識到站在麵前的人,是惠娘。

    “惠娘啊……”她忽然開口道。

    惠娘正在說話,見雲真總算是回了她一句,隨即湊上前,輕聲道,“是,小姐有什麽想說的?”

    “韓知客那裏,還沒給你回複嗎?”她隔了幾秒,虛弱地繼續問惠娘。

    惠娘抿了抿唇,低頭輕聲回道,“他說若是王爺有什麽動作,會告訴奴婢,但是這兩天都沒有過來找過奴婢……可小姐反過來想,沒有消息,不就是好消息嗎?”

    好消息?怎麽會是好消息。

    赫連錦,看來是鐵了心要食言了,他答應她的,想必不可能會做到了。

    “你去後門準備一頂轎子,叫淩波陪著我,我要出去一趟。”雲真沉默了許久,又輕聲回道。

    “可是大夫每日都在囑咐,小姐不可下床走動!小姐要了轎子是想去哪裏?叫奴婢去不就行了?”惠娘見雲真自己要撐著坐起,隨即一把壓住她,焦急回道。

    “我要去宮裏,去找鳳允恭,你要替我去嗎?”雲真轉眼望向她。

    惠娘被這一句話,回得愣住了,頓時沒了聲音。

    “惠娘,你若是真心對我,倘若我也被人誣陷,身陷囹圄,你有坐視不管的道理嗎?我相信你不會,我喜歡楚玉,他對我也有多次救命之恩,所以,我自然是拚了這條命,也不會對他放任不管。”

    “癱了又能如何?那次我幾乎都已經死了,是他將我從鬼門關裏扯了回來。所以不到最後一刻,我也絕不會放棄他。”

    雲真一字一句說得清楚,又朝惠娘催道,“去吧,跟淩波說一聲,讓她跟我一起進宮去。”

    惠娘禁不住低低歎了口氣,許久還是無奈回道,“那好,我去叫淩波。”

    她嘴裏雖然答應了,心裏卻還是擔憂雲真的身體狀況,她知道雲真是在強撐著,她這渾身的傷,這副病弱之軀,若是不好好養著,甚至都說不準能撐到幾時。

    今日下午她找大夫來看時,大夫都已說,雲真現在的身體狀況,已經導致了她的五髒六腑都在慢慢地變得衰弱,說不定哪天就撐不住了。

    現在隻需要一個契機,就能徹底打垮雲真,跨過了這道坎,說不定還能有生機。

    她一時不希望雲真出去,希望她在床上好好躺著休息,可是楚玉才是她心裏的最大一塊心病,若是不讓她去,雲真更加不會好起來。

    她在門前來回走了幾趟,還在猶豫到底該如何是好,卻聽得門口炎叔驚呼了一聲,“爺!”

    聲音穿透了前麵主屋,清晰地傳到了後頭。

    惠娘一聽這聲“爺”,不由得愣住了,因為炎叔平時說到他前任主子,都是用的“我們家爺”這個稱呼。

    莫不是這房子的前任主人回來了?

    她腦子裏想著,腳下已經不由自主加快速度,朝門口走了過去。

    剛推開主屋大門,卻見一個臉色慘白的年輕人輕輕推開了炎叔,朝這邊走了過來。

    院子裏還有染緋和夏荷兩人,正在打掃院子,兩人也隨即放了手裏的東西,朝年輕人跪了下去。一看,就知道肯定是他們幾人的前任主子,不然不會這樣恭敬。

    惠娘乍一看,覺得這年輕人有些眼熟,隨後緊接著仔細一想,不由得驚訝地張開了嘴。

    這不是楚衡嗎?她見過楚衡,所以有些印象,這張臉雖然長開了一些,跟以前相比卻還是沒有大變化。

    楚衡竟然是炎叔他們的主子?這院子是楚衡的?

    她呆呆地站在門前,不可置信地叫了他一聲,“楚將軍?”

    楚衡朝她點了下頭,勉強擠出一絲笑來,走到跟前來低聲問她,“雲真在哪間房裏?”

    楚衡按理說,現在還被軟禁在楚府,不能隨意進出,連她都知道,怎麽會現在出現在他們這裏?

    惠娘愣了下,轉身朝他指向書房旁邊那間房。

    “麻煩了。”楚衡輕聲道謝道,絲毫不做停留地走向惠娘指向的那間房。

    “奴婢去……”楚衡幾乎已經走到門前,她才想起要先進去通報一聲,轉身追在楚衡身後。

    才說了幾個字,便見楚衡一撩衣袍下擺,端正地跪在了雲真房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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