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真披著身上的棉被，沒有吱聲。

    碧水又上下打量了她幾眼，笑道，“那就對了，我給你喂下東西時，可有提醒過，你吃了我身上的東西，也會變得跟我一樣？”

    難道碧水那時說的話，不是在跟她開玩笑嗎？！

    雲真愣住了，心中的驚詫讓她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生氣嗎？可若是當時我不救你，你估計現在躺在床上也隻有進的氣，沒出的氣了。”碧水看雲真愣住了，冷冷嘲道。

    “你說什麽！”杜景一個箭步上前，猛地揪住碧水的肩膀，“你再說一遍？”

    “我說啊，她現在正在轉變成人魚，覺得冷，是變成人魚的第一步，因為我們人魚的體溫，本來就比你們人類的低一些，身體正在發生變化，自然一開始接受不了溫度的變化而覺得冷了。”碧水朝他挑了下眉頭，痞痞地回道。

    體溫變低，是變成人魚的第一步。

    雲真沒有說話，而是扭頭看向杜景。

    杜景自然也是心急，一拳砸中碧水的臉，“你之前為什麽沒有告訴我！”

    碧水被打得一頭偏了過去，忍不住倒抽了口涼氣，隔了會兒，伸出舌尖舔了下嘴角的血跡，輕聲道，“打人不打臉，沒聽過啊！我可是靠臉吃飯的！”

    “你是人嗎？你不過是一隻人魚！”杜景咬牙切齒地答道，“現在，立刻想辦法讓他恢複，不然後果不用我明說！”

    “杜老板可真是在意自己的二弟，他有什麽好的啊，你這樣護著他。”碧水斜眼瞄向一直不說話的雲真，笑道。

    “像你這樣低賤的東西，又怎麽能懂我們人的感情？”淩波終於忍不住，低聲罵道。

    雲真對他有恩，碧水理所應當對雲真懷有感激之情，誰知他既狡猾又陰險，對這件事絲毫沒有悔意，尤其是這說話的語調，讓人聽著，簡直不爽到了極點！

    雪娘原本是在後頭泡了茶過來給客人喝，端著茶盤走到門口，也不知發生了什麽。

    見淩波也要打碧水，杜景也緊捏著拳頭，而碧水嘴都被打破了，忍不住製止道，“姐姐！不要打他！”

    開口的瞬間，淩波已然抽出掛在牆上的劍，劍尖直指向碧水的胸口。

    雪娘心中一驚，下意識擋在碧水麵前。

    那劍尖狠狠朝著雪娘的喉嚨而來，淩波想要收手，卻已是來不及了！

    千鈞一發之際，一個硬物忽然從外麵“嗖”得一下飛了進來，淩波隻覺得一瞬間手掌都酥麻了，控製不住自己的手，一下放開了劍柄。

    雲真和杜景都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隻見一枚黑色的棋子，和那柄劍同時落在了地上。

    “傻丫頭！你做什麽啊！”淩波捂著自己的手，嚇得心跳得飛快，立刻去看雪娘是否受傷了。

    雪娘也嚇得不輕，眼淚包在眼眶裏，半晌才憋了回去，低聲回道，“沒事，就是打翻了兩杯茶……”

    她從知道碧水就是人魚的那一刻起，就很同情他，覺得他來到陸地上一定是受了不少苦，而且之前還被赫連齊圈yang著，還不知受了多少苦。

    已經這樣可憐了，還要被杜景威脅脅迫，更加覺得他可憐。

    “真是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丫頭，怎麽能蠢成這樣？”碧水這時卻又在雪娘身後不涼不淡開口道，“誰要你救？她敢殺我嗎？”

    “你若是再敢多說一句，我就當真殺了你！”淩波正在低頭查看雪娘手上是否燙傷了，聽到這話，隨即抬頭狠狠瞪向碧水。

    她的眼神，此刻當真是帶了殺意，凶狠無比。

    碧水被她這一眼瞪得，隨即噤了聲，隻是才閉上嘴，又道，“說你們蠢還不信，隻有通過正常繁殖才能生下人魚，她身上發冷，跟我毫無關係。”

    “她身上發冷，絕非是偶然，杜景，你應當知道寒冰蠱毒第一次發作時是什麽樣罷？”門口忽然傳來一道聲音，打斷了碧水的話。

    雲真看著地上的棋子和劍，又抬頭望向門口的楚衡，一時之間，心中五味雜陳。

    “這裏也沒有其他人，雲大人，杜景能救你，你向他坦誠了自己的女兒身，也無妨。”楚衡隻是徑直望著雲真，低聲道，“他是蜀國的小王爺，能下蠱，也能解蠱。”

    杜景，是蜀國的小王爺。

    雲真頓時駭然，猛地轉開目光，吃驚地望向杜景。

    杜景臉色有些尷尬，一時不敢跟雲真對視，望向了別處。

    “赫連錦身上的寒冰蠱就是他師父下的，那場戰役，我也在場，親眼看著他師父給赫連錦下了寒冰蠱，杜非玄，我想，你師父沒有不教你下寒冰蠱的道理吧？”

    “你叫杜非玄？”雲真愣愣地問他道。

    非，蜀國皇帝名字中，也帶著這個字。他是蜀國小王爺，跟蜀國皇帝同輩，自然也帶了這個字。

    杜非玄避無可避，低聲回道，“是，我叫杜非玄，景這個字，不過是隨口取的，怕外人認出我來。”

    雲真看著他，忽然之間抿著唇輕笑了兩聲。

    她騙杜景，杜景騙她，兩人皆是瞞著自己的真實身份，也是稀奇了。

    “我也不是故意要瞞著你的，就是在外做生意，取個假名，方便一些，我也沒向旁人透露過自己身份。”杜非玄咬了咬牙，還是逼自己朝雲真坦誠道。

    他沒想過會有這麽一天，他會跟雲真和楚衡出現在同一個地方，待在同一個房間。

    雲真又笑了，裹著大被子站了起來，走到杜非玄跟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不管你叫什麽，都是我老大，能夠理解，我不也向你瞞著自己身份嗎？”

    杜非玄這才敢直視雲真的眼睛，看著她朝自己無所謂地笑著的模樣，忍不住愣住了。

    雲真望著他，收回了手，扒開衣服好棉被，露出自己雪白的右腕，伸到他眼前，“你既然知道解蠱，那就幫我看看唄。”

    杜非玄又扭頭看了楚衡一眼，隨即無聲地點了點頭。

    他朝雲真示意了一下，要她坐下，自己跟著在她身旁坐了下去，伸出兩指搭上雲真的右腕，沒過多時，扭頭掃了雲真一眼，沒說話。

    “杜公……小王爺，我家小姐這到底是怎麽了？”雪娘顧不上自己燙得通紅的手背，見他臉色有些沉重，不由得焦急地問道。

    杜非玄低著頭，沒吱聲，過了一會兒，才抽回自己的手，從腰上掛著的荷包裏，掏出一顆很小的黑色藥丸，送到雲真手邊，“吞下它。”

    “這是什麽？”雲真不免好奇地問道。

    “你確實中了寒冰蠱，這是驅蠱要用的藥丸，我待會再給你留下兩顆，這是第一顆，三天後再服第二顆，再隔三天，把最後一顆吃掉，然後我才能運功給你驅蠱，還好及早發現。”

    雲真又看了楚衡一眼，見楚衡朝自己點了點頭，隨即將藥丸幹吞了進去。

    “隻是我想知道，你是怎麽中蠱的，看你這情況，應當是中蠱沒超過七天，正月十五之後，你去找過赫連錦嗎？”杜非玄隨即給她送了杯茶，同時低聲問道。

    雲真伸手去接杯子的手，不免抖了一下。

    她下意識地看了碧水一眼，目光又掃過站在身旁的惠娘，沒有吭聲。

    “我說是七天，其實準確來說，沒滿五天，那個時候，你身上的傷口已經痊愈了，即便是跟赫連錦用過一盆水，寒冰蠱也無法鑽進你的身體。”

    炎叔聽到這裏，臉色已然變了，轉身走了出去，染緋見炎叔神色異常，也跟著追了出去。

    雲真張了張嘴，卻什麽也說不出，隻是看著自己的腳尖。

    “你跟赫連錦同床過，是嗎？”杜非玄將聲音壓到最低，繼續追問她道。

    雲真伸出舌頭，舔了下自己被火盆烤得有些幹裂的嘴唇，仍舊是低著頭，輕聲回道，“雪娘，淩波，你們都先出去。”

    “小王爺在說什麽呢？我們家小姐這幾天一直都待在院裏，足不出戶的，怎麽會跟赫連錦……”雪娘沒忍住，吃驚地反問道，“你可不要信口胡說！”

    “雪娘，我叫你們先出去。”雲真沒看其餘人的臉色，隻是又低聲重複了一遍。

    惠娘知道所有的事情，也知道雲真此刻心裏有多難過，強壓著心中的酸楚，朝雪娘和淩波兩人道，“小姐叫我們出去，那就先出去罷。”

    “我不走！我一定要聽個明白！”雪娘的倔脾氣又上來了，一把推開惠娘伸過來的手。

    淩波卻是一聲不吭，她受過訓練，男女之事也知道一些，蠱蟲不是從傷口鑽進去的，那就是，雲真和赫連錦，一定已經在一起了。

    她心裏既是失望，又替雲真心疼，她知道雲真的脾氣，她絕不會無緣無故地跑去找赫連錦獻身，仔細一想，也知道是什麽原因了，她一定是為了楚玉。

    可又怕她們擔心，所以沒有吭聲。

    “走吧。”她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忽然拉住雪娘的手，低聲道，“到後麵去，我替你的手上藥。”

    “我就不！話還沒說清楚呢！我家小姐一直好生待在家裏，怎麽就跟赫連錦在一起了？”雪娘眼淚甚至已經在眼眶裏打轉，“他怎麽能這樣汙蔑我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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