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能呆呆地望著鳳允恭，腦子裏一片空白。

    楚衡真傻，怎麽會那麽傻呢？他在外征戰多年，怎麽就連這小小的調虎離山之計，都能騙過他？

    就算是心急，擔心楚玉安危，也不能如此莽撞行事啊！

    後麵的人見前麵停下了，有幾名大臣隨即遲疑地下車，朝鳳允恭這裏圍了過來。

    赫連錦也走在前頭，經過雲真身旁時，冷冷瞟了她一眼，隨即又慢慢走到鳳允恭馬車車頭前，沉聲道，“恭喜皇上神機妙算，擒住反賊。”

    “若不是錦親王提醒，朕怎能有防備？”鳳允恭望著赫連錦，像是笑了，又像是沒笑，眉眼間有些蕭索。

    “既然人已經擒住，那就趕緊啟程回城罷，城外危險。”赫連錦又低聲道。

    說完，又扭頭看向雲真，眼底的嘲諷意味，自然不言而喻。

    鳳允恭低低應了聲，輕聲道，“朕還以為，是錦親王多心了……楚玉呢？楚玉人在何處？”

    “楚衡先派人去天牢劫走了楚玉，不過楚玉重傷在身，微臣早就在他逃出之前下令封城，他就算是逃，也逃不出臨安城。”

    雲真漸漸攥緊了拳頭，指甲扣進了掌心肉裏，也渾然不覺，隻是瞪著眼睛，死死盯著赫連錦。

    是她傻，以為赫連錦答應放過楚玉，就會不為難他。

    可沒想到，會是以這種方式放過楚玉，這樣，楚玉又和逃犯有什麽區別？她寧願是碧水和杜景去救了楚玉，也不願是這樣的下場！

    “回去罷。”鳳允恭的聲音輕得猶如一聲低歎，無力地吩咐道。

    其餘的人全都回到馬車之上，隊伍繼續往前行去，隻有雲真和赫連錦兩人，停在原地。

    雲真盯著他，忽然輕聲開口道，“我問過你一個問題，問你，知不知道原諒一個人有多難。”

    赫連錦沒有吭聲，隻是望著她。

    她雙眼通紅，咬著牙一字一句道，“現在我來回答你，這輩子，你赫連錦都是我最憎惡的人，於你來說，根本不配談原諒二字！”

    赫連錦仍舊沒有說話，隻是忽然間笑了，笑得有些悲哀，有些酸楚。

    可是他得到了雲真，贏了楚玉，那就夠了。

    雲真最後看了他一眼，狠狠揚起手中馬鞭，飛快地趕往已經近在咫尺的臨安城。

    她要回去！炎叔他們一定知道楚衡的計劃，說不定炎叔能知道楚玉下落！她還要進宮去找鳳雲如，她要去找她，問她為何要逼楚衡造反！

    而且，她身上有金牌，說不定能先一步偷偷救楚衡出來！

    她發了狂一般趕到臨安城外，見城門果然是封起來了，有重兵把守著，隨即掏出身上的免死金牌，給守城的侍衛看了一眼。

    侍衛不敢攔她，雲真奔回到自己家中，炎叔幾人卻是安安靜靜地待在家裏，雪娘和淩波兩人坐在太陽底下，正在商量春天的鞋麵要繡什麽花樣才好看。

    雲真一看，便知道他們什麽都不知道。

    炎叔正陪在她倆身旁，擦著自己的劍，聽見有人猛地推開門，抬頭一看，竟是雲真，愣住了，半晌才起身道，“公子怎麽今天回來得這樣早？怎麽身上這麽髒？”

    “炎叔。”雲真的嗓子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隔了幾秒，才從嗓子裏裏擠出幾個字來，“楚家出事了。”

    染緋正在前院裏曬東西，聽見雲真這樣說，手裏的盆，隨即摔落在了地上。

    “怪不得剛剛外頭那麽吵。”炎叔喃喃道，往後倒退了兩步，失了魂一般坐倒在藤椅上。

    雲真抹了把頭上的汗，梗著嗓子低聲道，“不過還沒走到絕路！我去宮裏一趟，你們在家裏守著不要出門，說不定有人會來找我們求救！”

    炎叔呆愣了幾秒，才想起要問因果，雲真已經出門重新跨上了馬。

    “公子！”他跟著跑出去了幾步，卻見雲真已經跑遠了。

    雲真馬不停蹄地奔到內城門前，卻見守門的竟然是謝原。

    “何人？現在不許進城！”幾個侍衛立即攔住了她。

    謝原聽見動靜，扭頭朝雲真這裏看過來，隨即快步走上前道，“這是雲大人，放她進去！”

    話說完，又覺得有些不妥，伸手拉住雲真的韁繩，低聲道，“雲大人，我送你進去。”

    雲真已經急得紅了眼，滿頭的汗，看見謝原，才鎮靜了一些。

    “我送雲大人進去，你們繼續在外頭守著。”謝原心知雲真有多急，匆匆囑咐了一句，親自替雲真牽著馬，帶她進去。

    幾乎是城門關上的瞬間，雲真就崩潰了，一把揪住謝原的手，話也說不出來。

    謝原被她抓得生疼，卻咬牙忍住了，低聲告訴雲真現在宮裏的情況。

    “你先別急，別著急！楚衡隻是被抓起來了，我剛剛去刑部看過，沒有人敢對他用刑，一切等皇上回來才有定奪，且如國夫人還護著楚衡和楚如煙，暫時沒有人敢傷他們。”

    雲真聽到兩人尚且安好，提著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一些，隨即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會這樣？”

    “我也不知道，剛回到應天府，吃完飯，便聽到外頭叫著有人劫獄，我帶著人趕到牢裏時，裏麵已經亂成一片，等到趕到關著楚相那一層的時候，發現裏麵已經沒人了，外麵看守的高手，不知被引到了何處，謝老爹說大約是有人下了迷香。”

    “沒找到楚玉嗎？”雲真仍舊是緊揪著謝原的手，絲毫沒有鬆開。

    “沒有。”謝原將聲音壓得更低，“我猜或許是在外城，內城已經搜過一遍了，沒找到李庚，也沒找到楚相。他若是走投無路去找你，你便來找我，我那裏比較安全。”

    雲真聽她低聲說著，抬頭看了一圈周圍，內城裏到處都是官差和侍衛，到處都在搜楚玉和李庚的下落。

    “千萬不要再冒險救楚衡和楚如煙出來，不然就是找死！”

    謝原見她孤身回來，有些明白了她的心思，緊接著提醒道，“禦林軍全都進城來了，你看麵前的這些人！你救不了楚衡的，不要犯傻冒險！”

    雲真望著來往的人，頓時沒了聲音，和謝原一起沉默著走到宮門前。

    “這是雲大人，你們應當認識，放她進宮去。”宮門處守衛森嚴，謝原拿著雲真的金牌，隨即笑著上前打招呼道，“她先回宮準備皇上要吃的點心。”

    “嗯，認識。”侍衛頭子一見金牌就知道是雲真，沒有為難，便將金牌還到了雲真手中。

    雲真朝他點了點頭，隨即騎著馬直奔鳳雲如宮裏。

    奔到門前，她隨即翻身下馬，不顧門口宮人阻攔，急衝衝地就強闖進去。

    “雲大人！雲大人你現在不可進去！”

    恰好鳳雲如走出了宮門，看見雲真闖進來，兩人對視了一眼，皆是一愣。

    “夫人，我有要事要與你單獨說！”雲真隨即沉聲道。

    鳳雲如看了她一眼，臉上閃過一絲猶豫，扭頭朝身邊的宮女輕聲吩咐道，“先送人出去。”

    雲真這才發現，鳳雲如身後還跟著一個有些麵熟的女子，沒穿宮服。

    宮女點頭應下，隨即帶著那個沒穿宮服的女子繞過雲真，朝外走去。雲真越看她越覺得麵熟，情不自禁扭頭盯著她的背影又多看了幾眼。

    直到那女子踏出大門，她才猛地想起，那明明是赫連錦身邊的一個女侍衛！

    赫連錦這人，任人唯賢，有能人即用之，所以不在意對方是男是女，身邊有好幾名女侍衛。

    她大腦一片轟然，猛地轉過頭來瞪向鳳雲如，怒道，“你竟然跟赫連錦狼狽為奸？”

    她有想過，要原諒鳳雲如，隻是一直找不到說服自己的理由，她想，或許經過時間的沉澱，她早晚會原諒鳳雲如的，畢竟鳳雲如也很可憐，朝宣瘋了，她如今更加孤獨。

    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雲真的娘，會勾結赫連錦！

    這是多麽可笑的事啊！

    “真兒……”鳳雲如望著她，想說什麽，卻猶豫著沒了聲音。

    “我給你機會解釋！”雲真深吸了口氣，冷笑道，“這次我給你機會解釋，不然旁人又要站在道德製高點來指責我的不是，我想知道，你為何會幫著一個奸臣來陷害忠臣！”

    鳳雲如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而是看了圈身邊的宮人，示意她們都退下。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退到了後頭，隻留了鳳雲如和雲真兩人單獨留在前院裏。

    “我是見過赫連錦了。”鳳雲如沉默了幾分鍾，還是低聲承認道，“不過，事情並非你所想的那樣。”

    “你又怎麽知道我在想什麽？我說什麽了嗎？”

    雲真一下狠狠將手中的馬鞭砸在地上，皮笑肉不笑回道，“你知道自己姓什麽嗎？你姓鳳，不姓赫連！雪娘跑到宮中來求你，我雖不知情，但想必她是求你救救楚玉和楚衡他們，而不是讓你去陷害楚家！你為何要讓楚衡造反？”

    “是。”鳳雲如抿了下唇，輕聲回道，“是我叫他造反。”

    雲真聽她承認了，更是氣到頭腦發昏，忍不住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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