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番外——立夏,四月,寒露(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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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真替小四月蓋好了被子,一眨眼就被踢開了。
雲真怕她手腳露出被窩受涼,輕輕喚了她一聲,“四月,娘娘在,不用害怕。”
“娘娘……”四月奶聲奶氣地回了聲,眼睛沒睜開,卻慢慢地平靜下來,手腳也不瞎動彈了。
這四月,嘴上雖然說著喜歡爹爹多一點,因為她闖禍時,楚玉總是護著她,可經過這次,雲真忽然明白了,孩子還是愛她多一點,畢竟在她身邊時間長一些,母女之間的感情,肯定原本也要深一些。
她是看到四月離家出走,還沒被她訓斥教訓之前,給她帶回來的那束五彩斑斕的小野花時,忽然察覺出的。四月從沒給楚玉送過禮物,可給她送過很多次花。
她嘴裏叫的娘娘,跟阿柔叫的娘娘,語調不同,而是重複叫了兩聲娘,顯得更加親熱一些。
雖然愛她,卻還是要經常惹禍來氣她。
雲真躺下來,看著她的小臉,忍不住無聲地微笑起來。
“四月,你不知道,娘娘在懷著你跟弟弟的時候,就想著,肚子裏的若是女孩,多好啊,娘娘真的喜歡女孩多一點,你若是能聽話一些,娘娘保證以後都不罰你了。”
四月閉著眼睛,可能是似夢非夢的狀態,聽見雲真說話,胡亂地點了兩下頭,呼吸隨即又均勻了。
雲真伸長手,將她攬進自己懷裏,用嘴唇碰了碰四月的額頭,發覺似乎比傍晚時更燙了,喝了藥,非但沒有好起來,反而更加嚴重,怎麽會這樣呢?
南夏經常生病,是以感冒受涼了,吃的藥藥量要一次比一次凶,可四月不怎麽生病,藥怎麽會壓不住呢?
雲真想了想,覺得有些不對勁了,立刻又坐起身,穿好衣服,用小被子將四月裹起來,抱著她便往長老的練功房奔去。
“長老!四月她的額頭好像更加燙了,你可否幫本宮看看?到底是出了什麽問題?”
沒多時,長老便披著衣服出來了,伸手一試四月的額頭,驚道,“沒道理啊!連南夏半個月前受涼,喝了這種藥草,連喝了兩日便無妨了,怎麽小公主的病情倒加重了!”
長老這麽一說,雲真更是著急,忙問道,“加重藥量再喝一副試試看如何?”
“是藥三分毒,加重藥量,孩子怎能吃得消?”長老隨即搖頭回道,“皇後娘娘先不要著急,待貧道試試她的脈象。”
雲真立刻將孩子抱了進去,放在榻上,長老跪在一旁,靜靜探了半天脈象,沉聲道,“她原是受驚而高熱不退,可能是被什麽驚住了。”
“會是什麽?”雲真下意識問道。
長老想了想,答道,“這個倒是說不準的,皇後娘娘說,四月是兩日之內,自己從皇宮到了貧道這道觀中,貧道妄自猜測,會不會是路上碰到了小公主不認識的人,因而受驚?”
“且這麽折騰,她也不醒,許是暈過去了。”
長老說的意思,雲真能懂,他這話說得隱晦了一些,他意思是,遇到了什麽山妖鬼魅,也有可能。
孩子的心靈純淨,眼睛幹淨,總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東西,這種話她時常聽見。
說起來,她自己附身在別人身上,不也是鬼魅嗎?
她頓時著了急,“長老便與本宮明說了吧,用什麽法子才能替孩子叫回魂?”
長老見雲真說得如此直截了當,倒也不藏著掖著了,低聲回道,“娘娘稍等片刻,貧道去去便回。”
雲真眼見著長老走了出去,又伸手試了下四月通紅的小臉,發覺她連脖子都已經開始發燙,證明她身上也在發熱。
孩子是受不住這麽高的溫度的,很多小孩因為一場高燒,燒成腦膜炎,燒成癡呆的,比比皆是,她心中越想越慌,轉身對著練功房裏擺著的香爐跪了下去。
“老天爺啊,我就這一個女兒,楚玉以慈悲為懷,建了大楚國之後,就沒做過什麽錯誤的決策,沒殺戰俘,大赦天下,我也沒有再騙過人殺過人了,若是有什麽報應,就全落在我身上,叫我一個人擔著吧!”
她一邊說著,一邊拚命地磕頭,磕得咚咚有聲,“我以後一定不對四月這麽嚴厲了,是我的錯,我逼得她離家出走,求求你放過她吧!”
她也不知磕了多少個頭,長老急急地從外麵奔了進來,端進來半碗水,一隻筷子,還有幾張黃紙,一隻拂塵。
“待貧道先試上一試。”長老一邊將筷子和碗擺上香案,邊低聲道。
雲真立刻識相地爬起來,讓了開去,看著長老要做什麽。
“娘娘最好是出去,不要待在房裏。且放心,貧道一定會盡力幫小公主。”長老取了毛筆,一邊在黃紙上畫著符咒,見雲真站在一旁,隨即恭敬道。
“好好,我出去,我不影響長老。”雲真忙不迭地應道,退到門邊時,她又看了躺在床上的四月一眼,孩子一定是熱得難受了,正在不安地扭動。
她越發的心疼她,忍不住還是多看了兩眼,悄悄帶上房門時,她看見長老正在將手中的筷子,豎直著放入碗中。
她禁不住一愣,還是繼續關上了房門。
難道當真如傳言所說,筷子能騰空豎在碗裏不倒,便是中了邪了?
她緩緩轉身,看見幾十個弟子,不知何處聚集到了門口,安安靜靜地盤膝坐在庭院裏,閉著眼睛,口中無聲地念叨著什麽。
“他們在做什麽?”深深趴在屋頂上,好奇地看著底下的人,小聲問身旁的赫連錦。
“做法呢。”赫連錦沒回頭看她,而是看著廊下那道熟悉的身影。
“咱們又不是妖怪,做法驅誰?”深深忍不住小聲地嘀咕道,“好心將這小東西送上來,也沒傷著她,也沒怎麽著,晚上也不是沒給她蓋被子,怎麽就病了?”
“誰知道呢。”赫連錦麵無表情地回道,目光一刻不離開焦急地在房門口不斷徘徊的身影。
“你再這麽盯著人家看,我可生氣了啊!”深深皺著眉看了赫連錦幾眼,見他與自己說話都顯得心不在焉的,不由得有些惱火了。
“幾年沒有看見故人,多看幾眼你也生氣?”赫連錦不由覺得好笑,扭頭瞥了眼深深,“她都是三個孩子的娘了,貴為大楚國皇後,你還吃這個醋做什麽?”
深深沒吭聲,心中嫉妒的怒火直冒,狠狠朝他翻了個白眼,自己一個骨碌轉身,從房頂上躍了下去。
“倒是長本事了。”赫連錦隨即緊跟在她身後,拉住她一隻手腕,“去哪?”
深深翹著嘴,用力甩了一下,沒甩脫赫連錦的手,沒好氣地低聲回道,“還能去哪?回家,省得在這裏妨礙你跟故人相見。”
“你說,想看看我成長過的地方,我便帶你來了,你若是回去,我一個人待在這裏,又有什麽意思?”赫連錦嘴角噙著一絲淺笑,反問道。
“不看了,回家,還不如回去。”深深皺著一張精致的小臉,拚命地想要扭脫赫連錦的手腕,“我看你是想來見她是真,帶我來看臨安城才是假!”
真長本事了,這麽會吃醋。
他見她猶如一隻張牙舞爪的小獸,實在沒辦法,一把將她緊緊鉗進懷裏,“那好,不想待在這裏,要回去便一起回。”
赫連錦這是頭一回,這麽主動地摟住她,雖然他們婚期在即,可她總覺得是自己追在他身後,赫連錦心裏,她的位置大約隻有指甲蓋這麽一小塊吧。
被他這麽一摟,她頓時呆住了。
“你覺得委屈了,那便回去。”赫連錦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伸手揉了揉深深的頭發,“其實,我就是想看看她是長胖了還是瘦了,楚玉對她好不好,對她好,我也就放心了。”
“那要是對她不好呢?”深深一聽後麵一句話,又炸毛了,忍著怒氣問道。
“不好啊,那也沒辦法了,我現在是條魚,跟她不一樣了,楚玉若是對她不好,或是變心,那隻能怪她自己當初瞎了眼,自己受著。”
可楚玉確實是個好男人,幾年了,後宮還是隻有雲真一個,他現在想來,是輸得心服口服,總有一個人會輸。
他雖心裏想著,他若是做皇帝,也能如楚玉一般,對雲真這樣好,可現實就是現實,不會改變,況且,他現在過得也挺好的。
“我現在有了你,便絕不會回頭去找她。”他最後又添了一句。
深深在他懷裏,漸漸安靜下來,忽然也伸手摟住了他的腰,認真地點了兩下頭。
“那回去嗎?”赫連錦又問她。
“回去,不過要等四月病好了再回去,畢竟是我們兩人帶她上山來的。”深深縮在他懷裏,小聲地回道。
“好。”赫連錦忍不住輕笑了聲。
他也曾想過,自己這輩子,心裏都不可能再裝得下別人,一個侯清曉,一個雲真,已讓他滿心瘡痍。
他一直在努力抗拒,想不理會深深,可一看到她追隨在自己身後的身影,便覺得自己是個禽獸,現在終於敗在了這小丫頭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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