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番外——立夏,四月,寒露(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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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丫頭,人都走了這麽多年了,你心裏還有他?”雲真輕輕歎了口氣,反問道。
“那倒不如說是執念,我知道自己挺不可理喻的。侯元昊其實一直都忍讓著我,當真是我的不是,與他沒有關係。”楚如煙低著頭,別扭地回道。
她自己也知,那是執念罷了,人死又不能複生。
楚如煙這話的意思也說的相當明白了,不願回來,還是陪在侯元昊身邊。
其實楚如煙陪在侯元昊身邊,還有一個好處,便是能時時監聽他背地裏在做什麽。
侯元昊輸得並不是心服口服,誰都知道,他願意投降,是為了保住他最後一片土地,將來能卷土重來。
“你覺得,楚玉若是知道你這幅情形,他心裏能好受嗎?”雲真沉默許久,問她道。
“所以還求皇嫂,切莫將我們今日說的話告訴他,我嫁給侯元昊之前,曾與他約法三章,若非是我同意,他不準碰我一下,所以並非是侯元昊不願讓我懷上,我若是懷了他的孩子,他手上便捏住了一個把柄,他自然是願意。”
如此委曲求全,聽著真真叫人心疼。
雲真又忍不住歎了口氣,回道,“那好,你不想讓他知道的話,我便不告訴他,可你自己也要知道分寸,女人,這輩子最重要的是能有自己的孩子。”
她說著,伸手替楚如煙斟了一杯蜂蜜檸檬薄荷茶,推到她手邊。
“全憑天意吧。”楚如煙拿起杯子,晃了幾下,卻沒喝。
她見大堂裏沒有什麽人了,隻剩她和雲真兩人,隨即朝雲真輕聲道,“其實我此次回來,是故意跟著鳳姨一起的,若是讓侯元昊的人送我回大楚,說不定我與你們說的話會被監聽。”
“侯元昊,私下裏設立了隸屬於皇帝的一個機構,專門替他單獨做事,隻聽令於侯元昊,誰都不知道裏麵的成員都有誰,我且叫這機構大內府。若非是偶然撞破了一個熟人,我還不知道這件事。”
“皇嫂,你可知,他們的領頭人,正是淩波?”
“淩波?”雲真心中一驚,詫異地回道。
“對,是淩波,我說的熟人,就是淩波。三年前,我為南晉人所劫,後又被北梁人半路劫走,便是淩波帶我走的,皇嫂應當許久沒見過淩波了,不知她現在的本事,又漲了幾分。”
“還有件事,我是聽侯元昊那些妃子,閑言碎語說出來的,她們說淩波曾是千金小姐,她爹是朝中四品官員,後被侯敬害死,家破人亡,淩波也被賣到了青樓裏,是侯元昊將她贖回來的,因此,她才誓死向他效忠。”
雲真聽她這麽說,隱約覺得有哪裏不對了,可她不敢深想。
她曾經懷疑過,淩波是否對她不忠,是在很久很久以前,還在錦親王府的時候,淩波沒有跟她稟報,便用花粉引得赫連錦蠱毒發作那次。
“皇嫂,我說話素來都是直來直去,我心裏有一個猜想,說錯了,你可別生氣。淩波對你表麵雖然忠誠,可你覺得,她對你就一定是真心的嗎?後來的發生的事,你曾一點一點地回想,與我徹夜深談,你說,你之前叫淩波回北梁搬救兵來救你,你以為她真的會來救你嗎?”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這話的意思是,侯元昊當初,或許就沒想你活著回北梁,你想想,他派給你的,是什麽任務?是叫你殺鳳允恭,鳳允恭是什麽人?他在晉宮裏安排了幾個內應,你知道嗎?”
楚如煙這麽一問,將雲真問的愣住了,她好像確實不知道。
楚如煙不等她回答,自己答道,“你不過知道逢晴和謝原而已,還是你自己猜出來的,可謝原他們,卻明明白白知道,內應都是誰!有幾個!所以,你是一個死卒,正如象棋裏的規則,卒,能殺最大的將,可也是最弱的,除了將,誰都能殺你!”
“你是侯敬的女兒,也是淩波的仇人!你憎惡你爹,也曾猜想過,當初殺你的人不是赫連錦,是侯敬,可你忘記了侯元昊這個陰險小人!我覺得,當初害你手上留下這麽深一道刀疤的,是淩波。能接近你花轎的,能有幾個?除了貼身侍婢?”
“退一萬步講,即便沒有這麽多的彎彎道道,你和淩波,就是仇人,仇人殺你,才是最合情合理之事!你仔細想一想,淩波有沒有特別可疑的時候?”
楚如煙說到這裏,沒繼續往下說了。
雲真腦子裏,卻是一片轟然。
如今回想起來,淩波確實對她的事,不是那麽那麽的在意,與雪娘比起來,每次她遇險時,淩波的付出,都顯得微不足道,好像根本不在意她是死是活一般。
她以為那是因為淩波脾性如此,不喜歡將內心的感情表達出來,直到後來,淩波對她才是真的好。不對,又或許,她的好,是裝出來的而已。
雲真越想越是心驚,驚得說不出話來,隻能呆呆地望著楚如煙。
“當然,我並不是說她壞到什麽地步,她將我捉到北梁之後,對我倒是關心備至,對我很好,可我覺得,一開始的她,心裏還懷著恨,絕沒有你口中的這麽好。”
叫她怎麽說呢?
雲真張了張唇,許久,低聲回道,“那或許,也是侯敬的錯吧。”
最開始要殺她的人,竟是淩波。不是赫連錦,也不是侯敬。
“都過去了,再說,也沒有什麽意義了。”她抿了抿唇,又輕聲回道。
赫連錦死了,侯敬也死了,再去追究這些,死死揪著一件過去的事,又能怎麽樣?她又能得到什麽?
兩人都沉默著的時候,鳳雲如恰好從後麵抱了寒露來,給雲真看。
“寒露醒啦!一醒來看見哥哥姐姐,便吵著要來見母後,你看這小東西,這幾日都是姥姥帶著的,一點都不跟姥姥親!”
雲真扭頭起身時,臉上又帶了滿臉的笑意,伸手去抱寒露。
陸繁一手抱著四月,一手提著一籃子東西,跟在他們身後,朝雲真笑道,“我們此行,專程去看了你的養父母,他們挺想你的,還給你帶了些你愛吃的辣子醬,說南方口味甜,辣子醬沒他們那裏那麽地道,還帶了你愛吃的番薯,特意留著的。”
雲真看著籃子裏的東西,想起以前的事,鼻根忽然有些酸澀,輕聲回道,“我倒是挺想他們的,就是一直不方便回去,叫人去接他們來,他們也不願意來。”
“娘,你真好。”
雲真從來都沒跟鳳雲如說過這麽貼心的話,鳳雲如禁不住撇了下嘴角,回道,“也別說我好,你若是想他們,倒不如趁這次,跟玉兒一起回去看看,來回也不過幾日的功夫。”
雲真一想,確實有道理,之前楚玉政務繁忙,她又帶著三個孩子,沒辦法脫身,如今鳳雲如回來暫歇一段時間,正好能替她看住了孩子。
“去吧,等哥哥一來,你們便整理一下,回去看看,宮裏那個,我肯定幫你不拖泥帶水地趕走。等你們回來,她也走了。悄悄的去,別叫旁人知道就好。”楚如煙也在旁笑道。
八年了,雲真彼時,距離最後一次看到雲家夫婦,已有八年。
兩人沒帶孩子,悄悄地回到小鎮上,誰都不知道,雲家人,誰都沒有聲張,過年過節從不休息的雲家酒樓,關了三日之後,才繼續開張。
來吃飯的客人,見那日老兩口都笑得眉眼不見,問他們碰上了什麽喜事,怎麽連店門都關了?
老兩口沒說話,大家都猜他們是去臨安城,看雲真和三個孩子了。
雲真和楚玉回去之後,那南方小島上的公主,果然已經走了。
雲真問楚如煙是怎麽辦到的,楚如煙回道,“這還不簡單?你叫阿柔和大總管他們裝神弄鬼的,她就已經嚇了個半死,就我一個能說得上話的留在宮裏,她便來找我詢問。”
“我就問她,是不是晚上睡覺時,看見外麵總有白影飄來飄去的,還聽到了女人哭?她說是,我說那就對了,那是之前我哥哥一個寵妃的冤魂,要找替死鬼附身呢!”
“她便問我,從來沒聽說過我哥哥納妃之事啊?我說,那是因為,她進宮三個月,便被你折磨死了,死的時候可慘了,她又說,看見你,感覺沒有那麽凶惡啊!我說,知人知麵不知心,以前她揮劍一殺就是幾百上千人,走火入魔,時好時壞的,誰知道什麽時候再殺人呢?”
雲真雖然讚賞楚如煙的機智,可一回想到四月中邪之事,也是憂心忡忡。
這件事過了沒多久之後,遷都之事,便被搬上了日程。
一年之後,大楚國的都城便搬到了金陵,臨安退為副都。
雲真絕口不提之前在臨安城發生過的一切,也不允許身邊的宮人提到,兩個孩子漸漸長大之後,都淡忘了這件事,四月,也再沒遇到過類似的事。
待到南夏年滿十六,楚玉宣布退位讓賢,自封為太上皇。
大楚十五年,楚南夏繼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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