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0 求他幫蘇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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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頭來蘇閎治心裏還是念著蘇霑,他寵了大半輩子的小兒子。

    蘇訣咬著牙根,將眼裏的酸澀逼退。

    “警方已經下了通緝令,你以為我有三頭六臂?”

    “不需要有三頭六臂,你隻需要給他一筆錢。”

    蘇霑的賬戶早就已經被凍結,蘇閎治因為涉案名下財產也已全數充公,他就算想幫蘇霑也是有心無力。

    蘇家垮了,他被剝掉一切光鮮的頭銜和外衣,如今隻剩這副老體殘軀。

    蘇閎治歎口氣,眼裏是蒼然的頹唐。

    “阿訣,我反正已經這樣了,出不出去無所謂,活到這把年紀都已經看穿,往後的日子還有多久誰都說不清,可阿霑不一樣。他還年輕,他還有大把人生沒有過,就算你再恨再怨我,但我們之間的賬不能算到他頭上。”

    蘇訣一時不知如何辯駁。

    他承認他恨蘇霑,但還沒恨到非要把他逼入絕境的地步。

    “蘇霑有今天不是我逼的。”蘇訣捏緊拳。“有句話叫多行不義必自斃,他有今天純粹是咎由自取!”

    “是,這點我知道,他不該去碰毒品,可我作為父親也有錯,是我沒把他教好,當年走私石料也不該讓他插手進來。”蘇閎治對於蘇霑存著一份虧欠。

    “或許溺愛也是一種傷害,我這個當父親的有責任,現在這種局麵我也已經挽回不了,隻希望你…”蘇閎治抬起蒼老的臉,目光渾濁不堪。

    “隻希望你能幫幫他,畢竟他還是你弟弟。”

    難為到最後蘇閎治還要用這種近乎祈求的語氣跟他說話,卻是為了他的另一個兒子。

    蘇訣哼一聲,心口酸澀。

    “這種事我幫不了,罪證確鑿。況且他現在人在哪兒我都不知道。”

    “怎麽不知道,他已經……”蘇閎治講一半,聲音愕然止住。

    蘇訣抬頭,目光森寒。

    “你知道蘇霑躲在哪兒是不是?”

    蘇閎治不再說話,垂下頭去,這是一個痛苦的決定,可現在除了蘇訣已經無人能夠再幫他。

    “他還能躲哪兒去!”

    “回雲淩了?”

    蘇閎治吐著氣開口:“他早晚得回來,過慣了好日子,身上沒錢的時候自然會回來找。”

    ……

    十分鍾過得很漫長,二十五年的光陰似乎都能融在裏麵。

    十分鍾又仿佛很短,不過是日光偏了偏,恩怨情仇一句都說不清。

    獄警已經在門外敲了好幾次門,最後一次敲門的時候有人推開進來。

    “蘇總,實在對不住,點兒過了,您看這是……”

    蘇訣一時心口堵緊,抬頭看了眼麵前的蘇閎治。

    他們原本有很好的緣分,父子,二十五年情分,可終需到這一刻才知心裏有不舍和不忍。

    “能否再通融幾分鍾?”

    “這恐怕有點難辦,我們底下人也做不了主,蘇總您還是…”

    “算了!”蘇閎治撐著桌麵先站起來,“再多幾分鍾也無濟於事,隻希望你把我剛才托你做的事放心裏去!”

    蘇閎治說到這抬頭,定定看著蘇訣。

    “如果你願意幫,蘇家感激不盡,如果你不願意幫,就當我沒說過,以後你也不必再來看我。”

    蘇訣不由身子一晃,也跟著站起來。

    還是在逼他不是?

    “走吧。我跟你們回去!”蘇閎治將被銬住的手放在腰前,跟著獄警往門口走。

    那時大概也就三點鍾左右,窗口照進來的光影剛好追在蘇閎治的肩頭,他微微佝僂著身子出去,走到門口。蘇訣用手蓋了蓋額頭。

    “等一下。”

    獄警先回頭:“蘇總,您還有事?”

    他沒吱聲,跨步走到蘇閎治身後,麵前的老人始終沒回頭。

    “知不知道當年我為什麽執意要跟你回去?”

    十三歲已經懂事了,他清楚跟著蘇閎治回蘇宅會麵臨什麽。以後過什麽樣的生活,遭受什麽樣的委屈,日子肯定比出國過得難熬,可他偏偏還是選擇去了蘇宅。

    為什麽?

    蘇閎治沒啃聲。

    蘇訣艱澀地笑了笑,微微垂頭:“跟你回去至少還能見到你,知道自己在這世上還有一個親人。就算你當時多不待見我,我想著隻要我聽話懂事,日子還長,你總會有待見我的一天。”

    蘇訣發奮讀書,刻苦用功。高分進入國內最好的醫科大學,五年本碩連讀,大學裏也表現出眾,還沒畢業就被分配到雲淩的三甲醫院實習。

    可這些蘇閎治都沒放在眼裏。

    蘇訣不服,放棄醫院裏的前途。轉而進入蘇梵,從最基層科員開始做起,白天上班,晚上上課,花了兩年時間攻下工商管理碩士。他希望能夠與蘇閎治在同一個領域並駕齊驅。

    他這麽努力,不談戀愛沒有朋友,幾乎所有的時間都在讀書工作,隻是為了證明自己。以為自己做得夠好蘇閎治便會承認他這個兒子,可是到頭來他爭到了所有名利,唯獨爭不到這位老人對他哪怕一點點的愛護和疼惜。

    “算了,或許十三歲那年我就不該跟你回去!”

    蘇閎治站在門前,背脊僵硬,卻最終沒有回頭,被獄警帶著出了探視間。

    一路佝僂離去。鐵鏈的聲音拖得很長,白色的光影抖動,誰看到誰的肩膀在晃?

    蘇閎治走後蘇決又在探視間裏坐了很久,對麵椅子已經空了,日光一點點偏移,飄在空中的灰塵往下掉,最後全部鋪在桌麵上。

    塵埃落定!

    中間蘇決接到陌生電話。

    “蘇總,您送來的那棵玉白菜我看到了,實在太客氣,不過就替您辦這麽一件小事。哪能承您這麽大一份禮。”對方聲音殷勤,在逼仄的空間裏竟然有回音。

    蘇訣用手撐住額頭:“應該的,不過就是個小玩意兒,以後還有許多地方需要你費心。”

    “那是自然,剛我已經交代下去了。以後您父親在裏麵自有人照顧,蘇總大可放心。”

    蘇訣從裏麵出來已經日落西頭,黃昏殘陽如血,他一路走到停車的地方,剛準備開門上去,又響了起來。

    看到來電蘇訣不禁眉頭輕皺。

    “喂,關先生?”

    關略捏著煙,聲音涼淡:“蘇總很忙?”

    “還可以,怎麽關先生找我有事?”

    那邊頓了頓:“要是有時間的話最好當麵談。”

    蘇訣捏著車門,想了想:“我與關先生之間的交情似乎還沒到要當麵談事的地步。況且我也確實很忙,你要真有什麽事就電話裏說吧。”

    這是婉轉的拒絕。

    關略眯著眼睛抽了一口煙:“行,蘇總大忙人,那就電話裏說。”

    “可以,現在!”

    那邊又頓了頓。關略將煙從嘴裏拿下來。

    “蘇霑回雲淩了。”

    果然…

    蘇訣心思一顫,卻很快問:“關先生就為跟我講這事?”

    “你不可能不知道!”

    “你覺得我應該知道?”

    “你們畢竟是一家人!”

    蘇訣冷笑,“難道我跟蘇霑的關係關先生不了解?

    關略哼一聲,答案似乎已經了然於心。

    “明白了,看來蘇總也並不清楚蘇霑的行蹤,不過既然已經給你打了電話,順便再告訴你一件事。”

    “……”

    “唐驚程懷孕了,孩子已經兩周。”

    一時蘇訣手指收緊,心口劇烈地震了震。

    原來她懷孕了,不知不覺,竟然這麽快,不過轉念一想她應該很高興,畢竟她似乎很喜歡孩子。當年在緬甸她從鬼門關上回來,醒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問孩子。

    “恭喜!”頓了好一會兒蘇訣才艱難道出了這兩個字。

    關略冷笑:“謝謝,不過我跟你說這件事不是為了聽你說聲恭喜。隻是想告訴你,這次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讓他們母子有事,希望你們蘇家人好自為之!”

    關略摁了電話,雅岜失望地踢著巷口的小石子:“看來連他都不知道蘇霑現在躲在哪!”

    關略恥笑一聲:“你相信?”

    雅岜一愣:“九哥,您想說什麽?”

    “蘇訣可能未必知道蘇霑的藏身之地。但他絕對知道他已經回了雲淩。”

    “可他剛才在電話的意思明明就是他不清楚啊!”

    “那是幌子!”關略叼著煙,目有殺氣,“蘇訣這人心思藏得很深,更何況如果他真不知道蘇霑的情況,剛才在電話裏就不會是那樣的反應!”

    雅岜想了想,似懂非懂:“九哥,那現在我們應該怎麽做?”

    他掐了煙,轉身:“繼續跟蹤孫玉蘭,如果蘇霑真回了雲淩,第一個見的應該就是他母親。”

    蘇訣回到公司天都已經黑了,樓裏大部分員工已經下班,他拿著車鑰匙走到辦公室門口,卻正好碰見鍾明準備走。

    “蘇總。”鍾明見到蘇訣也是一愣,“我以為您下班回去了呢。”

    “我下午有事出去了一趟,剛回來。”蘇訣臉上疲憊的神情很明顯。鍾明知道他最近壓力大,也沒多問。

    蘇訣開門進了辦公室,見鍾明手裏夾著一隻檔案袋。

    “找我有事?”

    “哦……”鍾明這才想起來找蘇訣的原因,他跟著蘇決進了辦公室。

    “蘇總,之前您讓我辦的事基本都妥了,那套宅子已經拍下來,房產證和地契在這袋子裏,但過戶可能還需要再等一段時間。另外蘇董以前書房收藏的那些玉器古玩還有一些在拍賣行,我找人列了個清單,一部分已經收回來了,還有一部分可能需要再花點時間。”

    鍾明邊說邊從檔案袋裏抽出幾張紙,紙上所列便是蘇閎治生前所收藏的玉器珍品。

    他這大半輩子錦衣玉食,不玩不賭,心思都耗在了這一堆石頭上。

    圈內都說蘇老愛玉成癡,一點都不假,不然也不會有玉麒麟那檔子事。

    蘇決又想起二十五年前站在多寶閣前麵的那個男人,他將清單抽過來,上麵清晰列明了所有玉器的市價和名字,有些甚至還配備了圖片。

    這是他父親大半輩子心血,卻因為案子連同蘇宅一起被沒收上繳,如今就成了這幾張薄薄的紙。

    “鍾,費點心,我想把這上麵列的每一樣東西都收回來。”

    鍾明聞言,稍稍頷首:“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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