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雪狼消失

    ——玄琥林——

    夜裏，雪狼被一個詭異的身影引入玄琥林，一般情況，他絕不會如此輕易追出。

    狼族敏銳的嗅覺讓雪狼察覺到，那與蒐缶身上所帶的氣味相似。蒐缶身上有股與常人難以混淆的木質清香和上次突然出現的淡淡玫瑰味。

    那夜，雪狼將附有自己一竅精魄的傀儡“老者”留下，以防蒐缶遭遇不測。在濃霧中隻身前去追趕黑影，這影子奔跑的姿勢很是搞笑，像青樓的老鴇碎步左右扭動，速度卻異常快速。似乎故意引誘著雪狼，不管雪狼如何追趕，黑影也保持在雪狼能看見的距離臨界處。

    雪狼盡管心有疑慮，還是直直追到百獸暗藏遍布凶險的玄琥林。

    玄琥林四周空靈得詭異，怪風呼嘯惹得樹梢莎莎亂叫。一團銀白的毛發在黑暗中顯得銀光閃閃，格外惹眼。忽的背後出現清晰的摩擦聲，雪狼警惕回頭查看，枯葉布滿的地上明晃晃地劃出一道痕。

    雪狼麵目猙獰，鼻子一嗅，那是味道確實一模一樣！

    “誰？！”雪狼小心翼翼地四處查看，低壓著嗓子，警惕性問道。

    空氣中響起一個柔情似水的女聲：“你不認得我了嗎？是在人界待太久記憶衰退了莫~”

    雪狼一聽，曉得對方的話中話，怒上心頭反問道：“是你將我帶離餛飩天池？！”雪狼說完便意識到將呼呼大睡的蒐缶丟在茅草屋內是個嚴重的失誤，眉頭一擰，猛地一個回頭卻被迫後退一步，一棵巨大的樹樁攔腰砸落身前，惹得玄琥林百鳥驚動。

    “不聽話的小狼可不行哦~”東風吹過，枯黃的葉片莎莎墜落。

    雪狼一個警惕刹住動作，雙耳微顫，仰頭一看，一個人頭蛇身的妖豔女子倒吊在頭頂樹枝上，兩人四目相對，相距不過一尺。女子忽的從天而降將雪狼纏住。

    蛇女麵相魅惑，紅唇烈火，雙眸攝人心魄，邪魅一笑。“姐姐今夜陪你玩玩~”說完，蛇女身子一用力，滑膩纖長的蛇尾一擺，將雪狼整個身體束縛住淩空翻轉。

    狼族天生驍勇善戰，自然非善類。

    雪狼利爪閃現，卡住一棵橫倒的樹樁，將被動的身體暫定住，接著全身肌肉一使勁，一股強大的氣力將蛇女震地一丈開外，而自己也受到反作用力後退半步，勉強站穩腳跟。

    狼從來不是膽小怕事之輩，今日怕是要一場狠戰了。雪狼底盤下移，四腳微曲，蓄勢待發。目光中熊熊火焰燃燒，獠牙顯露。

    這女人絕不是善類，半夜將我引誘過來，定另有目的。現在在我被困於此處，隻能先正麵迎敵，再伺機而動了。

    下一秒，雪狼後腿猛地一躍，離地三米，銳利的獠牙狠狠朝蛇女發起攻擊。蛇女動作及其靈活，在引誘雪狼過來的途中可見一斑。蛇女頭部鱗片赫然豎起，比原來腫大數倍，看起來有點逗趣。不等雪狼過來，蛇鱗如雨，瘋狂地襲來。雪狼銀白的皮毛下劃出許多細細密密的切口。

    雪狼後退幾步，身子一吃力，沒料到妖女會來這一招，輕易將自己劃傷。雪狼找到破綻，在蛇女瘋狂的攻擊中瞄準位置，一個躍步，顧不得不停向自己襲來的奪命蛇鱗，獠牙一把扣住蛇女尾巴，力大無窮的狼頭將蛇女整個猛地一甩，蛇女重重撞擊在粗大的樹幹上，像小鳥般直直跌落。

    蛇女軟綿綿地癱坐樹下，粗壯樹幹的影子擋住了她的表情。隻見這個柔軟的身軀左右開始擺動，又緩緩直立起來，口中頻繁吐著黑色的蛇信子，似挑逗地慢慢朝雪狼方向移動。

    雪狼大口喘著氣，想最後給蛇女致命一擊就此了結。誰料，身後出現一把喘氣的小聲音“小狼，救命！”。

    缶缶？不！不是她！糟糕！

    短短幾秒的疏忽，蛇女的毒牙死死地扣住雪狼頸部，邪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雪狼灰藍色如深海晶冰的瞳孔。

    “蒐缶”一瞬灰飛煙滅，蛇女滑膩的蛇尾遊走於雪狼身軀，越盤越緊，直到雪狼不再掙紮……

    濃霧淡了，黑風陣陣吹過，枯葉蕭蕭墜落。深夜的玄琥林一如往常，詭異寂靜。

    ——陸家河——

    這是一座古老的銅製宮殿，針塔狀的屋頂、四根半尺寬的雕花柱子撐起整個宮殿，宮殿四周羅列著成千上萬扇銅製鏤空窗戶。

    隻是周圍昏暗的水下使得這些精美的建築黯然失色，華光不再。

    各種不明種類的魚類成群結隊地在空蕩的宮殿內穿梭。水草肆意侵占宮殿每一個昏暗的角落。相比於宮殿，這裏更像一個精致巨大的籠子，一個亙古遠的古老囚籠。

    大殿內正上方懸浮著一隻巨大的龜背甲，隱隱發出金光。此物長一丈，凹麵向上形成一個龐大的凹陷。大殿正下方凹凸不平，仔細看可以發現原來下方都是銅製不周蛇，密密麻麻盤踞大殿。

    蒐缶迷迷糊糊醒來，看到四周一片昏暗。試圖回憶昏迷之前發生的事，記憶破碎般難以複原。

    正四周張望想理清此處為何處時，一隻巨型墨龜悠悠擺動四肢，正朝此處遊來。後來聽鎮民講過“女屍”事件中出現過一隻巨龜，不確定是否指的是這隻。

    墨龜眼睛一圈橘色，體型巨大，除此外與普通龜無一二。難道，這是隻成精的老龜？蒐缶眨巴著大軲轆般眼睛，居然毫無恐懼之意地問道：“龜爺爺，你……。啊——！”

    一個熟悉的頭顱從巨龜頭旁的洞中鑽出，蒐缶一下子想起是那條蛇女將自己逼入此處，立即抱住自己小小充滿警惕的身體，想後退，一陣錐心刺骨的疼痛從左腿傳來。

    墨龜悠悠停在蒐缶附近，龜殼裏的頭顱連著蛇身也窸窸窣窣顯出真身。不過這次的蛇女與昨夜的稍有不同。這一條蛇頭下麵緊接著蛇身，看起來異常怪異。蛇女扭動著光滑纖細的身軀，攀附著巨龜，時不時吐露著黑色的蛇信子。

    “哼！咋咋呼呼的！你喚誰龜爺爺呢？”墨龜悠悠開口，一把清脆的女童聲音出現，還帶著一絲不滿。

    蒐缶莫名其妙，尋不得聲音的來處，仔細瞅了瞅龜頭也看不出巨龜的任何表情，癡癡地撓撓後腦勺，勉強進入正題。

    “我和你無冤無仇，為何要用那半人半鬼的妖女嚇唬一個小孩！將我虜獲至此！”管它是人是鬼，蒐缶立馬理直氣壯，小手叉腰！

    清脆的女童聲又出現了，“你個老妖婆！要不是我玄武爺爺說是八百年前要你借了一個寶物，命我將此物還與你，我早把你吃咯！”

    說著，蛇女緩緩舞動身體，蛇體紅光烈焰，逐漸匯集成一炫白的光球懸浮上空。

    蒐缶看得失了魂，眼裏流光溢彩。

    光球在空中自由浮動，像一顆長了腿的人參行走地麵，忽然“人參”在蒐缶身邊繞了繞，悄悄進入蒐缶體內，蒐缶頓時覺得體內清涼無比，五感頓開，身子也充滿力量。

    這究竟是什麽何物？

    “非人非鬼的怪物！你究竟對我幹了什麽！”蒐缶警惕一聲嗬。

    忽然一股血腥味順著水流迎麵撲來，一團銀光出現蒐缶身前，瞬間倒下。

    一頭體型巨大的狼跌落，前肢煞白的臂骨隨暴裂的皮肉裸露出來，後背部三條巨大的口子觸目驚心。成堆的肉白色小蟲肆意皮肉間蠕動，發出啃噬生肉的惡心聲音，小狼心如刀絞，身體不斷抖動著。

    “小狼？！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蒐缶不敢相信，再三確認後，消瘦的小手才心疼地觸摸雪狼被獻血染紅的毛發，身體傳來的疼感讓雪狼不由身軀一顫。

    “躲我身後！別說話！”雪狼忍痛咬著牙對蒐缶命令道！若不是看到陸家河河水沸騰湧動，白光閃現，他也不會想到此處，用盡最後一絲力量進入這陸家河。

    “你這頭可憐的狼，居然撐到現在~九百年前你們狼族曾屠嗜我蛇族，念在你為我族完成千年使命的份上，今日便放你一命~”蛇頭扭動著身子，帶著恐嚇的語氣嬌嗔道。

    說罷，龜蛇緩緩掉頭離去。雪狼身受重傷，見蒐缶相安無事，身子一軟。

    蒐缶幾欲哭出連忙奔來，小小的身軀吃力團住雪狼巨大的身軀，雪狼身上的蠕蟲零零散散地掉出來，想爬上蒐缶腳上卻止步不前，又四處散去。四周的河水混合著狼族特有強烈血腥味。雪狼必定經曆過一場生死戰，如今氣息微弱，已無力再動彈一下。

    “小狼……小狼……”除了哭哭啼啼，所有的話都哽咽在喉嚨，為什麽自己會如此異常。是因為離開小狼她就無法在人界生存嗎？還是因為永遠斷了回避天洞的機會？

    她從沒經曆過什麽生離死別，日子過得一成不變，無趣無味。她見過村口喪子的張大娘，村頭的李大娘和周大娘經常在背後說張大娘兒子死的時候，張大娘幾乎日日以淚洗麵，粒米不吃。現在的張大娘整天渾渾噩噩地度著日子。

    為何麵對這一場景，蒐缶心如心如刀絞，撕心裂肺般地不舒服，難道張大娘就是這種感受嗎？

    雪狼不隻是一頭從小陪伴自己長大的小狼嗎？這些撕心裂肺的痛楚又從哪來？蒐缶不管，她就是很難過，難過到想死的難過！蒐缶哭得梨花帶雨，淚水悄無聲息地融入河水中。

    六股彩色靈光乍現，四處飛散消失了，蒐缶懷中空空入也，雪狼走了，她真的心如死灰。

    蒐缶蹲坐原地，不停自責。自己真百無一用！想著又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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