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追魂屍重生

    草屋外的霧氣似乎比想象的還要厚重，蒐缶一路小跑帶飛，冷風從耳廓呼呼摩擦而過，心裏百般委屈，哪有路往哪躥。慌亂逃出來，巴掌大的小腳丫不顧地上的鋒利的小石子和雜草，跌跌撞撞。

    風蕭蕭，蟲鳴蛙叫依舊。草屋處在半山腰，想大喊救命也希望渺茫，四周環境一如往常。

    “哢哢！”動作太猛，蒐缶膝蓋骨折斷了軟了下去。這下逃命速度減了個半，蒐缶一麵忍受著骨頭粉碎的劇痛，一麵心如死灰……沒想到來到人間玩鬧了一遭，便喪命於此，成為妖女的裹腹之物。

    蒐缶拖著斷掉的左腿，蒼白的笑臉哭得梨花帶雨，心裏默默為她愛的阿娘、蛤蟆大仙、小狼、昨日抓的小蛐蛐、前幾日放走的小犬犬……祈禱，做臨終前的告別。

    忽地前方出現一片亮晶晶，甚是美麗。耳邊又響起熟悉女人的魅惑的聲音“我們來接你了……。”蒐缶嚇得欲哭無淚，回頭一看，除了濃墨的樹林，什麽都沒……除了飄動的裙擺後跟著搖晃的一條纖長蛇尾，難道！蒐缶背後一涼，一個腦袋從後麵扣住頸窩，黑色的信子冰冰涼涼，在蒐缶臉上舔了兩口……。

    “啊——！”林子的鳥獸動蕩不安，四處逃竄。眼前濃霧散去，蒐缶前方忽然出現一條三十餘尺寬的河道，不管三七二十一蒐缶一個衝刺，拖著左腿，直直躍入河中，一陣巨大水聲漸息，咕嚕咕嚕冒出幾個小氣泡，許久水麵平靜了下來。

    月光淡淡傾瀉河麵，水麵波光粼粼……。

    ——草屋——

    昏暗的屋內，借著微弱的月光，傀儡“老者”緩緩睜開暗淡無神的雙眼，艱難起身，四周環顧，手腳緩慢動作斷斷續續地踏出草屋破舊的雕花木門。

    老者離開草屋，手臂自由下垂，步伐不穩踉踉蹌蹌走了許久。夜寂靜地可怕，他還是不停走著。穿過一條小道，走過一片寂靜的小樹林，進入陸家鎮走過青石橋，漫步石板街道。

    深夜的陸家鎮安靜祥和，萬家燈火滅，百姓休憩等待第二天的百味生活。

    綠瓦屋簷上一直黑貓淒厲嚎叫一聲劃破寧靜的陸家鎮，之後便無聲無息被夜幕吞噬不見蹤跡。

    唯有陸生店鋪外一盞造型精致的金魚花燈還搖曳著微弱的燭光。老者踉踉蹌蹌地向著昏暗中微弱的光芒走去……在那裏，他仰頭停了許久，嘴巴微張，毫無光澤的瞳孔裏映著燭光，滄桑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活人應有的表情。

    陸家鎮的霧氣漸漸散去，老者拖著赤腳走進陸生後院……

    ——次日——

    日照三杆，沉睡的陸家鎮伴著三足烏金的升起而蘇醒。

    “安生！你……你…。俺俺……！大夫，你快瞧……瞧瞧！”陸生滿頭大汗，語無倫次，急的快哭了。

    陸生原本怒氣衝衝推開陸安生房門，想將他罵醒。誰料見到屋內出現紅褐色的腳印，從房門口歪歪扭扭直達床沿，隻見陸安生麵色蒼白，嘴唇發紫，躺在床上竟沒了呼吸。床沿邊除了一堆白色粉末，再無其他發現。

    這下陸生慌了手腳，跌跌撞撞跑到鎮市請來陸家鎮有名的馬大夫。

    馬大夫今年四十二，身高五尺有餘。一雙八字眉，小眼睛投射出的視線似一宿沒睡的呆愣。但這不阻礙馬大夫妙手回春的醫術，前年鎮上有人手腳被打斷，馬大夫花了三天三夜，愣是將那人手筋腳筋接回去。雖說今年還不能大幅度運動，正常行走卻沒有任何問題。

    鎮民們都道馬大夫其貌不揚，醫術卻賽華佗呢。

    馬大夫端坐床邊，先是慢條斯理地為陸安生診脈，不一會八字眉頭一皺。忙道一聲“壞！速速取一銅盆來！”

    接著迅速從隨身攜帶的小箱子裏取出一把銀色匕首，又命陸生將病人倒置，背部朝上，扯下衣物，然後正正往陸安生用力心頭一刺一割，一股暗紅發黑的血規律狀滴答滴答流出銅盆，還散發著一股濃鬱的腐臭味。

    陸生見狀，額間的汗止不住地留，莫不是血放幹了？那安生……我的可愛的孫……

    馬大夫見黑血已放出，便將陸安生小心安置在床上，讓二人窒息的現象出現了。本來巴掌長的傷口居然在快速愈合，屋內空氣安靜地可怕，兩人似乎能聽到陸安生心頭肉愈合的聲音，就像暗處蟒蛇在吞噬一隻家鼠又像深水窟冒出來水麵發出的咕嚕咕嚕聲。

    忽然，馬大夫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一顆深褐色的核桃直塞入快速愈合的傷口深處。不出幾秒，觸目驚心的一道傷痕不見蹤跡。

    陸生看的目瞪口呆，對於方才發生的一切難以置信。

    “馬大夫…。這是……一！顆！桃！核？！”陸安生不解地問道，這馬大夫莫不是癡線了吧，竟然將吃剩的核桃丟進我乖孫的心裏？

    馬大夫佯裝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靈活小眼睛快速瞥了了一眼陸安生皺成酸菜的老臉，瞬間又一臉窘困的樣子，他猜透了陸安生疑惑的眼神。

    這……桃核是他吃的沒錯，可這是九重天上的讓人垂涎的仙桃啊，怎能和普通的小桃相提並論。

    這一樹蟠桃九千年一熟，凡人吃了與日月同壽，仙人吃了靈澤大盛，鬼魔食用即可墮魔成仙。這桃核自然有神奇的靈力，這馬老雖不確定，但情節之下，他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隻是這明晃晃的桃核又怎麽跟陸生解釋呢，“你萬是瞧走眼哩，那是我馬家世代相傳，快速修複傷口的靈丹妙藥。隻是外形比較奇特罷了。”

    說罷，馬老趕緊轉移話題。“敢問這孩子可是七月十五日所生？”隻見馬大夫一臉凝重，望著躺在床上的陸安生。經過短暫的時間，陸安生竟麵色紅潤起來。

    “馬大夫果然神醫，安生中元節子時降生，他娘產後便去世了……那日俺兒為救落水女童而……而……”陸生想起那年禍福齊降，心裏的酸楚不禁湧上頭來。

    他萬萬沒想到白發人送黑發人就發生在他身上。或許是冥冥中注定，這孩子的命非得要兩條鮮活的生命去替換。好在安生未對爹娘存有記憶，也少了這萬分悲痛。

    馬大夫見狀，怕這煽情的場麵控製不住，急忙道。“好在這孩子命硬，為自己存了性命。這種命數十五歲時必遭一劫難，此難如今已化解，今後的命運就看他造化。”

    馬老暗想，說的好聽是化解，但這事又有誰說的明了。

    陸生見馬大夫收拾東西欲離去，忙拉住馬大叔的藥箱，問道：“神醫，你是否能看出安生的命數？若能為安生去災解難？俺們……俺們…。整個人，不！是整家店都可以給你，隻要……”

    陸生幾欲跪下哀求，現在世上陸安生就是他唯一的精神寄托。

    馬大夫被陸生跩得搖搖欲墜，動作滑稽地將陸生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因為吃力咬著牙道：“萬物自有定數，不是老夫一介草夫能幹涉的。今日當做俺……呸！……我與那孩子有緣，人和銀子您自個留著罷！”

    說完馬大夫小短腿便溜之大吉。

    陸生目送馬老的背影離去，回頭望了一眼陸安生。一股大風從窗外吹入屋內，地上那抹白灰和血腳印被隨風吹散，消失像從沒來過。

    陸安生恰好迷迷糊糊醒來，眼前一張巨大蒼老的臉出現眼前，不禁一顫。

    “安生，你的心還痛嗎？”

    陸安生腦袋昏昏沉沉，昨晚的記憶也模糊不已。似乎睡意正濃時跌落床，依稀有東西在啃咬自己。因為沒有任何痛楚，以為隻是一個逼真的夢境，後麵便失去了意識，睡了過去。

    聽了陸生繪聲繪色的描述，不禁蜜汁恐懼。想努力恢複模糊的記憶，心窩處卻忽然劇烈一痛！

    “昨夜，我做了個昏沉漫長的夢……”

    看見陸安生目光呆滯看著床頂，陸生自覺昨夜發生的事沒那麽簡單。但是現在他也無能為力，忙下樓為陸安生熬製白粥。

    ——馬神醫館——

    馬大夫坐在醫館大廳，昨晚夜觀星象，他大概猜到陸安生不幸的遭遇。

    一個被用一魄精魂操控的屍體，因為某種特殊原因脫離控製，靠僅存的意識遊走，這種屍體人稱“追魂屍”。

    追魂屍已是死屍，依靠著一魄存活。一般不會出現此類東西。修煉之人都知道，提取自己一竅精魄無異於斷其左膀，滄天混世哪類修行人會敢如此愚蠢之事。除非此人由於某種不得已的原因……想到這，馬老一把抽回思緒。

    “切！這事是我馬神醫該插手的嗎？！誰要真想死我也無能為力。”

    今日瞧見的陸安生陰氣極重，卻也存留著一絲陽氣。馬老猜想躺在床上的恐怕是昨夜逃離的追魂屍，這具屍體複製了陸安生全部的東西，包括記憶，外貌，神態。

    馬老曾聽說過非人異物可以通過吞噬生人腦子而獲取這個可憐者的全部信息，但是這個方法古老而惡毒，他也是無意中從師父那得知，一般人不可能曉得。

    如果是真的，那陸安生命數已算盡了。

    如果沒猜錯，地上那抹白灰是昨日陸安生的骨灰，取而代之的是今日重生的陸安生。

    如今的陸安生作為肉身，為追魂屍提供了重生的機會，但那一魄精魂仍留在了陸安生體內無法離去，桃核作為九重天靈物，供遊離的一魄附著，暫保“陸安生”周全。

    隻是追魂屍是何人所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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