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石若嵐吃了一驚，手中握著的筷子順勢掉在了地上，發出一陣劈裏啪啦的惱人聲響。她懊惱的想起，老爺子的確有幾天沒有聯係過自己了，她隻顧和陸雅軒卿卿我我，卻把這個可憐的老人忘在了腦後。前幾天又因為出了方策的事，不管她怎麽向陸雅軒解釋，他都不肯相信方策是清白，並且一直守在這裏，導致她找不到機會單獨離開，誰成想竟然錯過了和老爺子見最後一麵的機會。

    當姚楠再次向她確認這個消息的時候，石若嵐終於忍耐不住，痛哭出聲。也許有那麽一些時候，石若嵐是痛恨何為的，因為他所要求的事情中，並不完全都是她可以接受而且願意接受的。但是自從天人墓中生還之後，何為似乎像變了一個人，他開始反思自己的人生，甚至是懺悔，並試著想要改變這一切。石若嵐覺得這樣的何為隻是一個曾經做錯事的老人，他的謙卑和之前的暴虐形成鮮明對比，越發讓石若嵐覺得踏實。

    可是從那之後，何為的身體一天比一天虛弱，那些普通老人會有的疾病全都找上了他，石若嵐瘋了般的尋找可以醫治的方法，可是不管多麽先進的醫療手段都不能起作用，甚至不能延緩病情。所以每次麵對何為的時候，石若嵐都打心眼兒裏難過，卻又必須隱忍那些情緒，裝出一副笑臉，對他虛偽的說，“老爺子，你今天的氣色看起來不錯，我看呀，過幾天你就會康複的！”

    所以當石若嵐得知何為的死訊時，除了震驚和傷心之外，竟然還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是的，石若嵐覺得自己有些自私，但如果讓老爺子那樣一個人物痛苦的活下去，不如就此結束生命，去另一個世界享享清福，或許他還會有來生，一個美好的來生。

    “老爺子現在在哪裏？”石若嵐擦幹臉上洶湧的淚水，小聲抽泣著問，陸雅軒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裏，輕輕的拍了拍。姚楠把這一幕看在眼裏，不知怎麽的，竟然開始嫉妒這個表妹。

    憑什麽她的人生裏會有一個接一個的好男人出現，而自己到現在為止還是孤家寡人。想到這裏，姚楠忍不住用酸溜溜的口氣對她說，“老爺子的屍體現在暫時停放在殯儀館裏，是方策安排的，何紫萱以親屬的身份出現。不過我看老爺子似乎心有不甘，昨天晚上還鬧騰了一陣子呢！”

    這個表姐顛倒黑白反複無常，所以石若嵐在確認了何為所在的殯儀館之後，就下了逐客令，“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姚楠心中有氣，但看對麵兩人對自己愛理不理的樣子，不得不跺著腳轉身離開，臨走時還不忘恨恨的瞪了兩個人一眼。

    陸雅軒知道此時不應該阻攔石若嵐，於是他說，“我陪你一起去！”但石若嵐卻搖搖頭說，“不用，有些事我必須要弄清楚才行，你還要上班，就不用跟我去了，有什麽事我會打電話給你的！”陸雅軒並不放心，“你表姐說方策也在調查這件事，萬一你在那裏遇上他……”

    “我說了很多次，你真的誤會方先生了！”石若嵐想把那天發生的事再向他講一遍，但陸雅軒卻粗暴的打斷了她，“不行，你絕對不能一個人去，現在還有一點兒時間，咱們馬上過去！”不知從什麽時候，他從一個凡事拖延的人變得雷厲風行，十幾分鍾之後，他和石若嵐已經站在了殯儀館門外，隻是這裏擠滿了人，伸長脖子想要看清楚裏麵的情形，卻被警察擋在了門外，根本進不去。

    “我們該怎麽辦？”石若嵐知道，她隻需要一些小手段就能輕易進去，但是如果方策在裏麵的話，勢必又會引起一場不不要的誤會和麻煩。陸雅軒試探著往前擠了擠，卻被一個身穿便服的警察攔住了，“哎，你！對，就是你！往後站往後站，沒事兒別在這兒看熱鬧！真是的，還嫌不夠亂呐！”那人一雙眼睛瞪的老大，臉上卻是一副嚴重失眠的疲憊神色，陸雅軒有點兒失望，但石若嵐卻認出了那個人，遲疑著問道，“你，你是唐警官？”

    唐一凡立刻把目光轉了過來，等他看清楚石若嵐的時候，忽然沉下臉，不高興的說，“你來幹什麽，添亂嗎？”石若嵐連忙對他解釋，“不不不，我隻是想來看看老爺子，送他最後一程！”可是唐一凡卻鐵麵無私的說，“不行，方大哥說了，現在所有人都不能接近，也包括你！”他打心眼兒裏把石若嵐和何為劃為了一類，當然不會有好氣兒。況且此時方策正在裏麵想辦法解決何為引起的連鎖反應，畢竟那些“不安分”的屍體被家屬看到會引起巨大的轟動。

    “可是，可是我隻想看一眼，就一眼！”石若嵐急的眼中含淚，那楚楚可憐的樣子就連唐一凡也差點兒招架不住，旁邊的陸雅軒看的心疼不已，他一把揪住唐一凡，大聲的說，“你現在就給方策打電話，我們必須進去！不管他允不允許，我們都要進去！”他的吵鬧引起了周圍人的共鳴，一時間“我們要進去”，“我們要知道真相”，“還我真相”的口號聲一浪高過一浪。迫於壓力，唐一凡隻好掏出打給方策，詢問他的意思。

    沒想到方策那麽輕易的就答應讓他們兩個進去了，當石若嵐和陸雅軒被允許走進去的時候，人群更加躁動起來，甚至試圖通過一切手段衝進去。無奈之下，唐一凡隻好叫來更多的同事一起維持秩序，還不忘忙裏偷閑的埋怨道，“方大哥，你可把我害苦了，隻放他們兩個進去，別人能答應嗎？”

    此時殯儀館裏麵已經差不多恢複了正常，這裏的一切都交給了警方，隻有幾個殯儀館的領導躲在辦公室裏戰戰兢兢的隨時等待處理突發事件。沒有人指路，石若嵐和陸雅軒隻好自己去找停放著何為屍體的房間，當他們看到方策靠在走廊裏時，立刻趕了過去。

    “方先生，老爺子他……”石若嵐多麽希望方策對她說何為隻是一時停止了呼吸，現在已經活過來了，但方策看都沒看她就說，“他已經死了，不管是作為天人還是一個普通人。”石若嵐轉身撲進陸雅軒的懷裏，咬著嘴唇哀哀哭泣。方策卻並不給她悲傷的機會，反而問，“在他出事之前，你有沒有發現什麽反常的地方，又或者有什麽特殊的人接近過他，我的意思是那種人，你懂的！”

    石若嵐稍稍轉過身，避開方策的目光，然後仔細的想了想說，“沒，沒有，最近一段時間老爺子很少見人，就連我去的次數也不多，所以，所以，應該沒有那樣的人！”她自己說的都不夠堅定，方策怎麽會相信呢？他問，“你確定他真的沒有見過別人？”石若嵐鬆開緊握的拳頭說，“是的，我確定！”她感受到從陸雅軒身上傳來的溫暖，語氣也變得堅定起來。但是方策知道，她說謊了。

    其實在三天前，石若嵐最後一次去看何為的時候，她恍惚看到一個人影從房間裏消失，但那一瞬發生的太快，她根本無法確定。石若嵐也曾經試圖從側麵向何為打聽一下到底是什麽人來過，但何為幾次避開這個話題，石若嵐沒辦法再繼續問下去。但現在想起來，也許方策所猜測的就是這個人。

    “你問完了嗎，現在我們可以進去看一眼吧？”陸雅軒語氣生硬，甚至帶著些許的怒意。方策卻假裝沒有聽出來，隻對石若嵐說，“現在情況複雜，你還不能進去，但是我保證，很快，很快你就能見到你的老爺子了！”石若嵐知道，發生了這麽多事之後，她不會輕易見到何為的，而方策也的確沒有故意為難，這已經足夠了。

    “好吧，”石若嵐雖然失望，但還是轉身準備離開。陸雅軒卻拉住了她，迎著方策大步走了過去，揪住他的衣領扯到石若嵐麵前，帶著怒氣問，“你看看，她不過是個柔弱的女人，即使進去看一眼也不會有問題，你為什麽非要拒絕她？”方策微微有些吃驚，陸雅軒的這種過激反應在發生的同時似乎還隱藏了別的東西，這讓他幾乎忘了掙脫，還是從外麵進來的唐一凡看到，嗬斥著把陸雅軒推開了。

    “你想幹什麽，我告訴你，這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唐一凡黑著一張臉，除了在方策麵前，他還是很有威嚴的。眼見唐一凡把手放在了槍套上，陸雅軒的理智這才回歸本位，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不再出聲。方策整理了一下衣領，忽然笑了出來。那種低沉的笑聲在殯儀館裏回蕩著，卻極具震懾力，就連唐一凡都覺得毛骨悚然。

    而就在這時，陸雅軒的臉開始扭曲，他抬起雙手捂住耳朵，但那種笑聲似乎能穿透一切那樣沒有任何阻礙的直達心底。石若嵐被他的樣子嚇呆了，她試著把陸雅軒抱在懷裏，但他的力量實在是太大了，石若嵐根本幫不上忙。她抬起頭問方策，“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麽？這不關他的事，有什麽衝我來好了！”唐一凡被這對男女氣的擼胳膊挽袖子，就要叫人把他們帶出去，但方策卻說，“我想有些事你比我要明白，他這樣下去會出事的！”

    一瞬間，石若嵐無語了。因為她很清楚，陸雅軒不是個普通的人，他身上的秘密不可能一直隱藏下去，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方策大概已經知道了。她極力隱藏起內心的慌張，避開方策的目光深吸一口氣，然後勉強衝他笑笑，對陸雅軒說，“咱們走吧，我有點兒不舒服呢！”

    那種略顯撒嬌的口吻讓陸雅軒根本招架不住，立刻就敗下陣來，兩個人就像熱戀的情侶那樣挽著手走了出去。唐一凡衝著他們的背影啐了一口，不高興的說，“這算怎麽回事兒啊，你好心讓他們進來，他們卻在這兒耍了一通威風！要是讓我說，就按妨礙公務罪把他們先關二十四小時再說，殺殺他們的銳氣！”可是方策似乎並不在意陸雅軒的態度，而是對唐一凡招招手說，“你進來，我有好東西給你看！”

    說實話，見識過殯儀館裏的混亂後，唐一凡真是一眼也不想看何為的屍體，誰知道他會不會忽然做起來掐住自己的脖子。但方策已經打開門走了進去，掀開了蓋在屍體上的白布，露出了何為那張蒼老的臉。唐一凡掩住口鼻艱難的往前湊了湊，方策的手在何為的臉上輕輕拂過，那張滿是皺紋的臉竟然發生了變化。

    先是皮膚由青黑色變為了蠟黃色，然後是那張像是油紙般的臉皮被扯平，恢複了一些彈性。緊接著，就是眼耳口鼻嘴都變了樣子，當這些重新組合後，唐一凡看到的是一張陌生的臉。方策輕聲的冷笑，而唐一凡卻目瞪口呆的指著那具屍體說，“這，這，這不會就是易容術吧，天啊，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方策卻搖著頭說，“這不是什麽易容術，隻是靈力作用在人身上後的表現，和技術手段無關，但一般人根本做不到，就連我也差點兒被騙了！”

    “那，那現在是不是該重新立案？死者已經不是何為了，那就說明他還活著？”唐一凡頓時興奮的兩眼放光，畢竟處理一具普通人的屍體要比處理一具天人的屍體要容易得多。可是方策卻說，“不，還不能讓他們知道我發現了這件事。我想，姚楠和石若嵐中間，畢定有一個人在說謊，又或者，兩個人都在說謊。”話音未落，一個嬌俏的女聲在他們身後響起，“對，你說的沒錯！”

    唐一凡隻覺得背後發涼，雙腿一軟幾乎癱坐在地上。身後的門卻“砰”的關上，現出花靈蕊的身形來，小丫頭笑彎了腰，手指在臉上劃著，對唐一凡說，“羞羞羞，這麽大人竟然還會害怕！喂，你沒尿褲子吧？”雖然他早就知道花靈蕊的身份，但還是不習慣她這樣神出鬼沒的習慣。唐一凡扶著牆勉強站起來說，“你不要每次都這麽出現好不好，人嚇人會嚇死人的！啊呸，是鬼嚇人！”

    花靈蕊翻了個白眼，朝那具屍體看了看，然後不屑的對方策說，“就知道這個老頭兒沒那麽容易死！我在一些地方發現了何為活動的痕跡，他還活著！”方策頓時來了精神，“在哪裏，快帶我去看看！”花靈蕊卻努努嘴說，“不急，就在你的別墅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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