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鐵骨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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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群英!
卻說朱全忠帳下文武之中,惟養子朱友恭心眼最多,且心胸陰險。有次朱全忠對朱友恭說“當今聖上,對孤王已經心生怨恨,我兒可有良策?”
朱友恭言道“父王何不來個敲山震虎,殺雞儆猴。”
朱全忠問道“此話怎講?”
朱友恭言道“長安宮廷之中,多有萬歲身邊耳目,父王可奏請遷都洛陽,使萬歲再無依賴之人。若有不願遷都者,必是異心之人,父王將其處死。此乃一舉兩得。”
朱全忠點頭言道“吾兒妙計,明日我便奏請皇上遷都。”
話說次日早朝,朱全忠率文武大臣上朝。朱全忠奏道“臣啟陛下,長安貴為大唐之都,曆經黃巢賊寇作亂,百姓不耕種,商賈不往來,實乃頹廢之兆也,臣請陛下遷都洛陽。”昭宗李曄是想躲朱全忠都躲不開,一聽遷都更是不情願。宰相崔胤看了朱全忠一眼,對昭宗李曄言道“臣以為陛下不可遷都,想我高祖神堯皇帝李淵,武德元年在長安開我大唐國基,傳帝十九世,祖先開基寶地豈可變更。”
京兆伊鄭元規也隨聲言奏道“崔丞相所言極是,長安自漢代便是龍脈祥瑞之地,萬不可違背祖製。”朱全忠說話比不得這崔允、鄭元規,也沒有當庭相爭,他心中正想殺幾個大臣嚇唬昭宗李曄,見崔、鄭二人反駁遷都之事,便懷恨在心。
退朝之後,朱全忠命養子朱友恭率一千人馬分別查抄崔胤、鄭元規二人府第。等到次日早朝,昭宗李曄見崔胤、鄭元規未曾上朝,便問朱全忠“梁王,今日崔胤與鄭元規二位愛卿,為何不來早朝。”
朱全忠答道“崔、鄭二人犯下謀逆之罪,臣已將二人緝拿。”遂命朱友恭將崔胤與鄭元規押上朝堂。崔允一看朱全忠就罵道“朱全忠你這個亂臣賊子,顛倒黑白,指鹿為馬,定不得好死。”鄭元規也隨聲大罵。
朱全忠怒道“汝二人安敢在朝堂之上,像瘋狗一般亂咬亂罵,實乃目無君主。金瓜武士安在?”隻見朝門外湧入官軍數人,個個手持金瓜錘。朱全忠怒道“將這二人給我金瓜擊頂!”隻見崔胤、鄭元規被按在朝堂門外,“啪!啪!”兩錘,二人的腦袋被砸得迸裂,慘不忍睹。朱全忠在朝堂之上肆意胡為,嚇得群臣無人敢言。朱全忠言道“臣請陛下三月之後遷都洛陽。”昭宗李曄嚇得是哆哆嗦嗦,低聲言道“朕準奏。” 正是
指鹿為馬臣欺君,
濫殺無辜豺獸心。
空歎社稷無明主,
卻教潑痞耍威淫。
話說朱全忠誅殺諫臣崔胤、鄭元規後,逼唐昭宗李曄遷都東都洛陽,這皇室家眷及妃嬪宮女足有千餘人,平日這些宮娥彩女長年隱居後宮,外麵的臣公兵將很難見到她們,這一路上倒讓朱全忠一飽眼福。時隔數日,已經臨近洛陽,朱全忠無意中見皇後鳳輦之上,坐一婦人三十多歲,長得是千嬌百媚,妖嬈動人。朱全忠想入非非,心中暗想莫非這就是正宮皇後何氏。護衛皇後車輦的樞密使名叫蔣玄暉,此人原本是朱全忠親信部吏,被安置在皇帝左右。朱全忠把蔣玄暉叫到身旁問道“那鳳輦之上所坐夫人可是何皇後?”
朱全忠好色成性,世人皆知。蔣玄暉一聽所問之事,就明白了朱全忠的心思。他答道“那正是當今的娘娘千歲,豔壓群芳,位居後宮之首。”
朱全忠默默念道“若得和皇後一宿,平生足矣。”
蔣玄暉一聽此言,心領神會地言道“梁王既然有心,下官可助千歲成人之美”遂附耳嘀咕幾句。朱全忠大喜,對蔣玄暉言道“此事若成,汝乃大功。”
昭宗行至華州,人民夾道呼萬歲,昭宗泣諭道“勿呼萬歲!朕不能再為汝主了!”說至此,淚下沾襟。左右亦莫能仰視。
二月初旬,昭宗至陝,因東都宮室未成,暫作勾留。全忠自汴梁來朝,昭宗延他入宴,並令與何後相見。何後掩麵涕泣道“自今大家夫婦,委身全忠了。”
昭宗到達洛陽時,唐廷的六軍侍衛之士,已經散亡殆盡,昭宗身邊衛士及宮中之人均為朱溫派來的人。從長安至洛陽途中,昭宗身邊尚有小黃門及打球、內園小兒二百多人,對於這些人朱溫也不放心,命人灌醉後全部坑殺。然後換上年貌、身高相當的二百人頂替,昭宗初不能辨,後來才有所察覺。
昭宗已入牢籠,專仰諸人鼻息,事事牽製,抑鬱無聊,乃封錢鏐為越王,羅紹威為鄴王,尚望他熱心王室,報恩勤王。又密書絹詔,遣使至西川、河東、淮南,分投告急。詔中大意,謂“朕被朱全忠逼遷洛陽,跡同幽閉,詔敕皆出彼手,朕意不得複通。卿等可糾合各鎮,速圖匡複”雲雲。
李茂貞李繼徽李克用王建楊行密等接到絹詔,乃移檄往來,聲討全忠,均以興複為辭。朱溫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遣判官李振至洛陽,與蔣玄暉、朱友恭、氏叔琮等,共謀弑君大事。
是年仲秋,昭宗夜宿椒殿,玄暉率牙官史太等百人,夜叩宮口,托言有緊急軍事,當麵奏皇帝。宮人裴貞一開門,史太等一擁而進,貞一慌張道“如有急奏,何必帶兵?”一言未絕,玉頸上已著一刃,暈倒門前。身後有朱友恭領兵一齊擁入。驚醒了昭儀李漸榮,隻見官兵持刀刃殺入,知道大事不好,高聲喊道“寧殺我曹,勿傷大家大家指皇上!”這一嗓子倒把昭宗驚起。昭宗李曄見殺機四起,便赤腳跑出寢門,朱友恭手下的劊子手史太持刀便追。李曄赤腳逃走,未出百米,便被史太追上,李漸榮趕忙撲到昭宗身上,以身擋刀,史太一刀落下李曄與昭儀李漸榮一命嗚乎。昭宗卒年三十八歲,在位一十六年,卒時年號天祐。
這時蔣玄暉提著刀刃走至何皇後所居房室,嚇得何皇後跪地苦苦求饒,蔣玄暉言道“梁王有令,今夜有奸賊刺殺萬歲,特請娘娘別宮暫住。”何皇後嚇得不知所措,隻得答應。何皇後隨蔣玄暉來到一處宮室,見左右無有宮女太監,僅朱全忠一人坐於宮室床上。何皇後已嚇得兩腿發軟,不能獨自行走,蔣玄暉便摻起何皇後走到朱全忠麵前,一把將何皇後推倒在地。
何皇後嚇得跪在朱全忠麵前言道“懇請梁王千歲,救我性命。”朱全忠將何皇後扶起言道“娘娘受驚,我已命官兵緝拿叛亂賊兵,此宮今夜安全,全忠願與皇後共保富貴,與娘娘同壽。”何皇後身不由己,朱全忠便與她同枕共眠。
唐昭宗李曄被弑殺於洛陽椒殿院,何皇後受辱後宮,滿朝文武無計可施,隻得任由朱全忠肆意淫威。朱全忠與何皇後通奸數日,裝作好心勸慰“臣與娘娘能有此姻緣,當忠心輔保大唐,可立娘娘所生皇子為太子。”何皇後見朱全忠廢立皇帝跟殺雞一般,哪敢多言,隻是一一應允。何皇後所生輝王李柷,年僅十三,朱全忠便命何皇後降詔封李柷為太子,在昭宗皇帝靈柩之前即位,何皇後為太後,奉居積善宮,史稱積善太後。天子封朱全忠為相國,總領百官,兼領二十一鎮兵馬節度使,賜九錫。朱全忠官至極品,位居人臣,見幼主無能,上至太後,下到宮娥皆遭其辱,穢亂後宮,日夜荒淫不止。
朱全忠大亂皇庭,宮廷內外無人不知,謝瞳、敬翔、張全義等幾位謀士得知趕忙往宮中進見。朱全忠一見眾人到來,招呼就坐,問道“幾位軍師數日未見,今日為何一同來此?”
敬翔言道“王爺在宮中所為,京城都已傳開,對千歲的基業大為不利呀。”
朱全忠一摸腦門,問道“唉呀,是本王大意了,這便如何是好?”
敬翔道“惟今之計,隻有懲辦元凶,以平息眾怒。”朱全忠聽了此言,心中暗想元凶便是自己,殺死皇帝的朱友恭等人,都是奉命行事,現在怎忍心嫁禍於他?但人心所向畢竟重於朱友恭一條人命,朱全忠眉頭一皺,計上心頭,對眾人言道“先帝大喪之日,本王自然靈前謝罪,並緝拿元凶。”
大喪之日,朱全忠假模假樣為先帝設了靈堂,何太後及眾嬪妃宮娥竟無人敢高聲痛哭,惟有朱全忠率文武官員伏地慟哭,且哭聲悲痛,淚流滿麵。朱全忠跪地哭道“逆子負我,竟敢弑殺君王,使我受萬代惡名,我當大義滅親,匡扶朝綱。” 朱全忠謀逆昭彰,而文武大臣無人敢言,不過是小聲哽咽,心照不宣而已。昭宗靈柩葬於河南偃師和陵。
新君即位,朱全忠在早朝之上對嗣君李柷奏稱“逆子朱友恭,縱容軍士禍亂宮闈,應以重罪懲戮。可命河南尹張全義為大理寺卿,緝拿殺宮弑君的朱友恭。” 李柷年幼不知政事,隻得準奏。朱全忠遂令張全義率兵緝拿朱友恭。朱友恭遭梟首之刑,被押菜市口斬首之時,忽然向圍觀者大呼道“砍我人頭瞞惑人心,但能欺人,不能欺天,如此奸賊,必不得好報!”言罷左右刀斧手遂將朱友恭斬首。正是
認賊作父得官高,
助紂為虐謀陰招。
世間生死皆自作,
惡子卻被賊父梟。
朱溫一心想篡唐自立。這時汴梁傳來消息張夫人抱病甚劇,勢將不起。朱溫將篡位大事暫放一邊,回汴探妻。愛江山更愛美人,這一點倒是毋容置疑。
既返軍轅,見愛妻僵臥榻中,已是瘦骨如柴,奄奄待斃。想這朱全忠少年之時,迷戀張氏女,隨黃巢造反,卻與張氏亂世有緣,相會同州。張氏等朱全忠已是良久,而朱全忠雖好色成性,但對張氏情有獨鍾。張氏聲音微顫地言道“臣妾知命,此番病疾非藥物能解,以後恐難再侍候千歲。”
朱全忠霎時老淚縱橫,對張氏言道“夫人伴孤王輾轉廝殺,主王府之事於內,係萬民安危於外,顛簸半生還未曾享幾日富貴。”
張氏言道“賤妾流落亂兵之災,蒙千歲恩寵,娶為正室,冊封王妃,今生足矣。隻是女兒瑤花殉命潞州,屍首不得回顧,使妾遺痛終生。”
朱全忠言道“孤王對不住你,瑤花死得悲慘,乃孤王之過錯。如今諸侯畏懼,李唐衰敗,孤王將登大寶之時,夫人卻病不能起,孤王遺憾此生呀。”
張氏言道“千歲威名天下,當盡人臣之道,輔佐李唐重興,尚能留下周公之德於後世,何必斷那李唐香火。”
朱全忠言道“今乃天命所歸,我當順天而行,繼承帝位也理所應當。”
張夫人歎道“大王既有大誌,妾亦無能挽回。但上台容易,下台為難,大王總宜三思後行。果使天與人歸,得登九五,妾尚有一言,作為遺諫,可好麽?”
溫答道“夫人盡管說來,無不樂從。”
張夫人半晌才道“大王英武過人,他事都可無慮;惟‘戒殺遠色’四字,乞大王隨時注意!妾死也瞑目了。”金玉良言,若朱溫肯遵閨誡,可免刲腹之苦。
說至此,不覺氣向上湧,痰喘交作,延挨了一晝夜,竟爾逝世。溫失聲大慟。汴軍亦多垂淚。原來溫性殘暴,每一拂性,殺人如草芥,部下將士,無人敢諫,獨張夫人出為救解,但用幾句婉言,能使鐵石心腸,熔為柔軟,所以軍士賴她存活者,不可勝計,生榮死哀,也是應有的善報。
溫有嬖妾二人,一姓陳,一姓李,張夫人和顏相待,未嚐苛害。史家稱她以柔婉之德,製豺虎之心,可為五代中第一賢婦。張氏受唐封為魏國夫人,生子友貞。後來溫篡唐室,即位改元,追封張氏為賢妃,尋複追冊為元貞皇後。
張氏既歿,喪葬告終,野心勃勃的朱阿三,遂日謀奪唐祚,要想帝製自為了。欲知後事,試閱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