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朱溫篡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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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代群英!
    倏忽間又是一年,昭宣帝不敢改元,仍稱天祐二年。全忠決意篡唐,特使蔣玄暉邀集昭宗諸子,共宴九曲池。德王裕、棣王祤等九人聯翩赴宴,全忠殷勤款待,灌得諸王酩酊大醉,即命武士入內,一一扼死,投屍池中。昭宣帝怎敢過問,但奉昭宗安葬和陵,算是人子送終的大典。
    溫篡唐心急,當下密囑蔣玄暉、柳璨,指日迫唐帝傳禪。偏蔣玄暉與柳璨謀事迂遠,謂必須封過大國,然後禪位,方合魏、晉以來的古製。於是奏請封朱溫為魏王,入朝不趨,讚拜不名,兼充天下兵馬元帥。
    不料朱溫勃然怒道“這等虛名,於我有何用?但教把帝位交付與我,便好了事。”遂拒受詔命,不願受賜。
    朱全忠召來兩個積善宮小太監,一個名叫王殷、一個名叫趙衡。這兩人知道朱全忠心狠手毒,來到梁王府,一見朱全忠便跪地磕頭。朱全忠對二人言道“我朱全忠平日對兩位小公公如何?”
    王殷、趙衡伏地言道“梁王平日對我二人恩重如山,常記於心。”
    朱全忠言道“蔣玄暉前些時候害死九位親王,罪不可赦。欲求二位公公助我除此奸賊,不知二位公公可願相助否?”
    王殷奉承言道“梁王有所差遣,我等自然從命,不知梁王如何除此奸賊?”
    朱全忠言道“明日我令蔣玄暉進積善宮進見皇太後,二位公公便來告知,我定以重罪,誅殺此賊。”
    話說次日,朱全忠傳令蔣玄暉往積善宮進見,蔣玄暉未作猜疑,便往宮中。小太監王殷、趙衡見蔣玄暉進入後宮,便趕快報知梁王。蔣玄暉在積善宮隻見何太後與身邊丫鬟未見梁王朱全忠,便站在宮裏等候。不到半個時辰,張歸厚、王彥章領三百禁軍衝入積善宮,蔣玄暉不知緣故,問道“梁王可曾來此?”
    張歸厚道“蔣玄暉與何太後在後宮勾搭成奸,大亂人倫,我等奉命緝拿奸夫。”符道昭率禁軍將何太後、蔣玄暉一並拿下,蔣玄暉驚呼“分明梁王與太後有染,為何栽贓於我?”
    張歸厚道“有人證在此!”遂命人帶上小太監王殷、趙衡,兩個小太監串通誣陷,蔣玄暉是連聲喊冤。蔣玄暉以大逆之罪車裂,何太後被逼懸梁自盡。唐哀帝被迫下詔稱母後與蔣玄暉私通,事發自殺,追廢母後為庶人。新年的祭天也因太後喪及“宮闈醜聞”為由而沒有舉行。
    柳璨、張廷範本是朱溫一黨,賣主求榮逼主禪位,朱溫利用他們其實心裏並不喜歡他們。眼看大事將成,乃命人執璨上東門,賞他一刀!璨自呼道“負國賊柳璨,該死!該死!” 廷範亦被拿下,車裂以徇。
    朱全忠心想篡位時機已到, 一日帶劍上殿,帝見了唬得魂不附體。溫曰“今日大事,眾官聽察!”眾皆起身側耳。溫曰“天子為萬人之主,以治天下,無威儀不可以奉宗廟社稷,留此昏君何用?可將大位讓與我!”眾官聽罷,默然無語,各低頭覷地。
    忽宴上一人推桌直出,立於筵上大叫“不可!梁王焉敢發此語,欺俺唐朝無人物耶?主上又無過惡,安敢無理!吾知汝懷篡逆之心久矣!”眾皆大驚。朱溫視之,此人乃保駕大將軍,姓淩名圭,遂向桌上綽起一把金壺,望朱溫迎麵打來。梁將王彥章一掌將金壺打飛,叱之曰“朝廷大臣,尚不敢言,汝何等之人,敢如此大膽?”即拔劍將淩圭斬之。帝見殺了淩圭,下殿便走。彥章趕上,扯之曰“陛下肯與不肯早決!何故走乎?”此時,帝驚得麵如土色。曰“容朕思之。”
    左仆射張文蔚曰“陛下差矣!古之帝王,無德讓有德,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也。梁王南征荊州得五色寶芝,乃世之祥瑞,此寶古今罕有,乃是梁王恩澤萬邦普降甘露,天下蒼生沐浴宏恩之祥兆。如今梁王德佩四海,仁愛眾生,功過五帝,德比三皇。臣等群議,以為朱梁當興,李唐祚終。望陛下以社稷大業為重,以生靈福祉為盼,效仿堯、舜之道,禪位於賢明之君。實乃國家大幸,請陛下聖斷。”中書門下楊涉曰“自古以來,有興必有廢,有盛必有衰,豈有不亡之國,安有不敗之家?陛下唐朝相傳已二百年,氣運已極,不可自決而惹禍也!”帝曰“朕想高祖、太宗,東蕩西除,南征北伐,苦爭血戰,混成一統天下,傳流一十七世,今日讓與奸臣,朕有何麵目見高祖於地下乎?”
    朱溫見昭宣帝竟然呼自己為奸臣,提劍自欲殺之,右仆射止之曰“不可造次!尚容再議。”溫怒乃止。帝哭回後殿,百官皆哂笑而退。
    次日,百官又聚於大殿。王彥章帶領鐵騎,布列殿前,召令宦官。帝不敢出,溫又遣人三次逼之,乃更衣出殿。蘇循奏曰“昨日梁王與陛下所言之事,帝考慮如何?”帝曰“卿等食唐祿久矣!中間多有唐朝子孫,直無一人分朕之憂耳?”蘇循曰“陛下之意,不欲以天下禪於梁王,曾見昨日之風景否?”帝曰“汝眾大臣,何無見憐之心?”循曰“天下之人,皆知陛下無人君之福,以致四海大亂。今梁王英雄,累建大功,尚不知恩以報德也,直欲令天下之人,共伐之乎?”帝曰“昔桀紂無道,殘暴生靈,故天下人伐之;朕即位以來,小心謹慎,未嚐敢行半點非禮之事,天下之人,誰忍伐之。”
    循怒曰“陛下無德無福,而居天位,甚有殘暴之道也!”帝拂袖而起,張文蔚目視蘇循,循縱步向前,扯住帝袍,曰“陛下肯與不肯,乞早一決!”帝戰栗不能答。忽階下王彥章之弟王彥龍,梁將葛從周、齊克讓等,各帶劍上殿;又見殿階之下,環甲持戈數百人,皆兵士也。
    帝乃流涕出血,歎曰“諸位愛卿令朕退位,朕將何往?”
    張文蔚言道“陛下享王侯俸祿,清閑自得,不失富貴。”
    大唐天祐四年三月,公元九零七年四月,哀帝李柷被挾至汴梁。朱全忠登基大典設在梁王行宮建昌宮,院內有金甲兵士三百人,侍者八十人列隊庭內,又有百盞五色祥龍幡林立建昌宮金祥殿之外。朱全忠頭戴雙龍通天黃金冕、身著鑲金緞子滾龍袍,腳踏丹鳳烏龍靴,立於金祥殿台階之上。宰相張文蔚、楊涉率文官列隊於東側,敬翔、謝瞳、張全義、賀瑰跟隨其後;大都督葛從周,副都督張歸霸率武將隊於西側,張歸厚、張歸弁、王彥章、楊師厚、符道昭等人跟隨其後。內庭中間築造一座受禪台,高約三丈六,上設香案焚爐。太監王殷、趙衡左右一邊一個將哀帝扶上受禪台,點香祭拜天地之後,哀帝李柷手捧傳國玉璽奉在香案之上,旁邊王殷遞上草擬好的詔書。哀帝手持詔書宣道
    “天命延祚,特旨詔曰龍位受命於天,君主德歸於民。朕在位四載,上賴祖宗靈佑,下依群臣扶保,延運唐室至今。然江山多舛,生靈維艱,朕無上祖才德,以致天命將終,國祚衰微。故朕欲以上古賢君之德,堯、舜帝君之道,擇禪明主。梁王朱全忠廣施仁義,名播恩惠,才過五帝,德比周公,天命交運,當興朱梁。特旨禪位於梁王朱全忠,以濟蒼生之願,成就三皇之誌。欽此。”
    聖旨讀罷,宰相楊涉登受禪台,哀帝又捧起傳國玉璽交於楊涉。楊涉高呼“請梁王朱全忠上受禪台接承天命。”隻見朱全忠大搖大擺由金祥殿走下,登上受禪台。朱全忠燃香三柱,祭祀天地。禮畢,楊涉將傳國玉璽交於朱全忠。
    朱溫臨朝登基,令敬翔草擬詔書,當庭冊封百官。其詔曰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新登大保,榮尊九五,大赦天下,冊封百僚。改樞密院為崇政院,太府卿敬翔封崇政使;張全義封河南尹,兼任忠武節度使;謝瞳封工部尚書,兼宣義節度使。張文蔚、楊涉封門下侍郎,禦史大夫薛貽矩封中書侍郎。葛從周拜左金吾衛上將軍;張歸霸拜左驍衛上將軍;拜張歸厚右驍衛上將軍;王彥章拜左監門衛上將軍;張歸弁拜右監門衛上將軍。另詔李唐內外文武舊臣,仍為梁用,進爵半級。精誠竭慮,勿負朕心。欽此。”
    朱全忠篡得皇位,以日光中天,普照萬邦之意,改名朱晃,諡為太祖神武皇帝。廢大唐年號天祐,改元開平,定國號為梁。改汴梁為開封府, 定名東都。舊有唐東都洛陽,改稱西都,廢京兆府,易名大安府,長安縣為大安縣。置佑節度使,即令前鎮治華州。節度使韓建充任。敬翔係梁主溫第一功臣,凡一切篡唐謀畫,無不與商。所以梁主受禪,仍使他特掌機要。此後軍國大事,必經崇政院裁定,然後宣白宰相。宰相非時奏請,皆由崇政院代陳。又特設建昌院,管領國家錢穀,即令養子朱友文知院事。友文本姓康,名勤,為梁主溫所特愛,視同己出,改賜姓名,排入親子行中。
    溫有七子,長名友裕,次為友珪、友璋、友貞、友雍、友徽、友孜,連友文共稱八兒。友裕時已逝世,追封郴王,友珪為郢王,友璋為福王,友貞為均王,友雍為賀王,友徽為建王,友文亦受封博王;友孜尚幼,故未得王爵。追尊朱氏四代廟號,高祖黯為肅祖皇帝,妣範氏為宣僖皇後,曾祖茂琳為敬祖皇帝,妣楊氏為光孝皇後,祖信為憲祖皇帝,妣劉氏為昭懿皇後;父誠為烈祖皇帝,母王氏為文惠皇後。封長兄全昱為廣王,追封次兄存為朗王。全昱子友諒為衡王,友能為惠王,友誨為邵王,存子友寧、友倫已死,亦得追封友寧為安王,友倫為密王。
    越數日,溫特開家宴,召集諸子宗戚,酣飲宮中。喝到酩酊大醉,尚
    是餘興未消,頓時取出五色骰子,與族屬戲起賭來,一擲千金,呼喝甚豪,幾把那皇帝架子,丟拋淨盡,依然是碭山無賴,醉罵不休。
    全昱平時,本無心富貴,嚐居碭山故裏,攜杖逍遙。唐廷曾授他為嶺南節度使,他卻不願赴任,仍舊辭職家居。此次聞溫受禪,不得已來至大梁,就是得封王爵,也不過隨遇而安,沒甚喜歡。及見溫使酒狂賭,很覺看不過去,便斜視溫麵道“阿三!汝本碭山小民,從黃巢為盜,目無法紀。一旦反正歸唐,遭逢盛遇,天子用汝為四鎮節度使,位極人臣,窮享富貴,也可謂不負汝誌,汝奈何起了歹心,竟滅唐家三百年社稷!似此忘恩背義,恐鬼神未必佑汝,我恐朱氏一族,將被汝覆滅了!還賭出什麽來!”說完順手取過骰盆,將骰子散擲地上!
    看官!你想朱溫到了此時,叫他如何忍受,不由奮袂起座,要與全昱拚命!族屬慌忙勸解,令全昱退出宮外。溫尚恨恨不已,亂呼亂罵,經大眾勸他返寢,才算免事。全昱竟飄然自去,仍回碭山故裏。芒鞋竹杖,安享清福去了。及溫次日起床,細思兄言,恰也有理,便擱過一邊,不再提及。全昱得享天年,壽終故裏。
    朱溫於唐,無甚功績,蓋因乘亂崛起,據唐祚而有之。從前王莽、曹操、司馬懿、劉裕諸奸雄,其險惡猶不若溫也。當時獻媚貢諛者,不一而足。獨有佼佼如全昱,仗義宣言,寥寥數語,足以喪其魂而褫其魄!而溫敢弑昭宗,弑何太後,弑昭宣帝,獨不忍戕害一兄。蓋因血濃於水,朱溫在對待母、妻、兄、侄方麵,勝隋煬帝、唐太宗遠矣!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