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李存勖稱帝滅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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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群英!
卻說晉王李存勖打敗王彥章之後,南下滅梁已是大勢所趨,李嗣源、馮道、郭崇韜、李存審、安休休、安金全、孟知祥、元行欽、高行周等聯章請晉王稱帝。李存勖也難抵帝位之誘,命人打製龍冠、龍袍,決意擇吉日登級。
此事報至晉陽,監軍張承業以為不可,從晉陽遠道而來求見晉王。張承業此時已年老多病,來至魏州已僵臥病榻,李存勖親來探望。張承業言道“老奴以為不可稱帝,千歲與先王血戰三十餘年,報國除奸,複唐宗稷。今梁孽未滅,徭役繁重,而稱帝立朝,空乏民力,此其一也。若要稱帝,朝廷需冊命大禮,宗法樂章,新立宗廟,今尚無禮樂典製,此其二也。周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尚不敢稱帝,而如今群雄並立,稱帝難令諸侯歸附反失人心,此其三也。隻此三條,千歲萬不可稱帝。中原朱梁、兩川王建、南漢劉岩冒稱帝胄,已失道義,千歲當以道義討伐;荊王高季興、吳王楊溥、越王錢鏐、閩王王審之、楚王馬殷五候分據江南,千歲可用仁義撫之;那時麵南而稱孤,霸業可成矣。”
李存勖言道“孤王也是受不住眾人推舉,才與承業商定此事。承業重疾染身,還需細細調理,待孤王平定朱梁之日,定複李唐江山。”李存勖遂命人將張承業送回晉陽養病。
李存勖雖然在軍事上頗有才能,但在政治上卻是一個目光短淺的人。他在繼晉王位初期,因為麵臨著生死存亡的問題,尚能克製自己,采取一些改革措施,雖然隻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應急之策,但畢竟還是有所作為的,當渡過危機後,他性格中的劣根性便表現出來了。
李存勖喜歡賭錢,也愛好歌舞戲曲,經常需要大量的錢財用於支付賭賬和賞賜伶人。在建國稱帝之前,他把主要精力用於軍事作戰,河東軍府政事則委於張承業掌管。張承業是一個廉潔奉公、克盡職守的人,在他的慘淡經營下,晉王治內百業複興,社會穩定,蓄積了大量的錢穀,供應戰爭的需要。李存勖娛樂方麵的開支也需要通過張承業獲得,而張承業卻認為財賦應用於政事和軍事,不應花在這些方麵,所以常常拒絕支付。李存勖總覺不方便,於是便想了一個辦法,另行設立了個“酒錢庫”作為自己私用,並要其子李繼岌為張承業跳舞,賺取錢帛。不料張承業仍然分文不給,隻用他個人的財物,如寶帶、良馬相贈,公家的錢物卻絲毫不予支付。李存勖指著錢庫說“和哥(指繼岌)乏錢,七哥(指承業)應以公錢與之,寶帶、良馬的價值也太小了。”張承業說“所給郎君之物,皆出自承業的俸祿,公家之錢是大王用於養戰士的,承業不敢以公物作為私禮相送!”李存勖借酒耍瘋,口出惡言,逼迫張承業出錢。張承業說“老仆這麽做,非為子孫計,隻是想以此庫錢為大王成就霸業之用,不然大王自取之,何必問老仆。不過財盡民散,一無所成而已!”李存勖惱羞成怒,拔劍行凶,張承業上前抓住他的衣襟,哭泣著說“老仆受先王顧托之命,誓為國家鏟除汴賊,若以愛惜公家錢物而死於大王之手,老仆就是在地下見到先王也無愧了!今日就請大王殺了老仆吧!”就在前庭鬧成一團之時,驚動了李存勖之母曹氏,遂將他喚入內室責備,李存勖大孝,於是慌忙向張承業叩頭謝罪。次日,曹氏又帶李存勖專門向張承業賠禮謝罪,才將一場風波平息了下去。可見李存勖雖為惡少,但尚能顧及大局,不敢一味地胡鬧下去。
李存勖送走張承業不過三日,有中軍官來報有五台山僧人獻寶鼎一尊。李存勖令僧人來見,這和尚法號智譚,智譚和尚雙手合掌說道“喔彌陀佛,老衲智譚從五台山掘寶鼎一尊特來獻於晉王千歲。”說著令徒弟將寶鼎獻上,李存勖令人為智譚看座,走至寶鼎近前雖有泥土相嵌,但仍金光耀眼,寶氣逼人,左右文武將官也被此鼎折服。
李存勖問道“諸公可知此鼎何來?”
謀士馮道言:“觀此鼎紋,此鼎乃上古寶鼎,傳國之寶。”
李存勖問“此鼎朔源可道快速速講來。”
馮道言:“上古大禹王治河劃九州,以九州之青銅鑄九鼎於荊山之下。華夏九州名山大川、福瑞奇景鐫刻於九鼎之上。夏王視鼎為傳國之寶。夏滅商興,九鼎遷於商都亳京;商滅周興,九鼎又遷於周都鎬京。秦始皇一統六國,遷鼎於鹹陽,國滅則鼎遷,九鼎曆經戰亂已湮沒於世,今卻出於聖地仙山,定於魏州中原。賴此祥瑞,必能定鼎中原。”
參軍郭崇韜言道“為臣也曾聽說楚莊王曾問鼎以成霸業,今得此祥瑞,乃帝命傳承,臣請千歲順應天命,製印稱帝。”李嗣源、安休休、安金全、孟知祥、元行欽、高行周紛紛跪地請晉王李存勖設壇稱帝,李存勖推讓再三,才定於四月稱帝。
公元923年,後梁龍德三年四月,晉王李存勖在魏州城南,高築法壇,供奉寶鼎。五台山主持智譚登壇做法,壇下金幡千頂列隊兩側。李存勖在眾人相擁之下,祭天稱帝。廢前唐年號天祐,改元同光,設魏州為東京,太原為西京,鎮州為北都,國號為“唐”,大赦天下。追封祖父李國昌為獻祖皇帝;父親李克用為太祖武皇帝。李存勖以自身為李唐帝胄,追立唐高祖、太宗、懿宗、昭宗宗社,立宗廟於太原。李存勖諡為莊宗,此朝史稱“後唐”。尊生母曹氏為皇太後,嫡母劉氏為皇太妃。劉氏毫不介意,依著故例,向太後曹氏處稱謝,曹氏卻有慚色,離坐起迎,露出局促不安的神態。劉氏獨怡然道“願吾兒享國無窮,使我得終天年,隨先君於地下,已是萬幸!此外還計較甚麽?”曹氏亦相向欷歔。嗣命宮中開宴,彼此對坐,略跡言情,盡歡而罷。後人共稱劉太妃的美德。
莊宗封其長子李繼岌為魏王,其餘四子李繼潼、李繼嵩、李繼蟾、李繼嶢皆因年幼未予封王。豆盧革拜為門下侍郎,盧程為中書侍郎,,郭崇韜為中門使,馮道為太博學士。封李嗣源為上柱國大將軍、太尉、蕃漢馬步軍都招討,李存璋為柱國將軍、中書令兼幽州盧龍節度使,孟知祥為柱國將軍兼太原尹、元行欽為驃騎將軍、安休休、高行周、安金全等眾人也皆有封賞。丁會、閻寶病故任上,周德威、石紹雄、李嗣昭等戰死者也皆有追封。李存勖在魏州稱帝,各州郡傳檄飛報更用年號,歧王李茂貞稱臣歸附,唯有監軍張承業已是病入膏肓,病故於晉陽,享年七十七歲。
後梁龍德三年,後唐同光元年,公元923年十月,李嗣源率李從珂、安重誨、石敬瑭、史建瑭等三萬人為前軍,李存勖率安休休、元行欽、高行周、夏魯奇等五萬人為後軍,直逼開封,一路之上所向披靡,沿途州縣望風而降。
卻說後梁末帝朱友貞在開封府內焦急等待前敵戰報,有太監稟報大將軍袁象先有緊急軍情求見。朱友貞令其來見,袁象先一見朱友貞伏地痛哭,朱友貞問道“愛卿,前敵如何?”
袁象先哭道“都督王彥章苦等援兵不到,與唐兵拚死苦戰,突圍之時重傷被俘,恐不能生矣!”
“啊!”朱友貞嚇得目瞪口呆“這如何是好?”
袁象先言道“萬歲速差人往相州招段凝撤兵,以救京師之急。”
朱友貞言道“前些日子我已命人往相州傳旨,已過數日,卻不得回音。”
此時駙馬趙岩慌忙來見,趙岩奏道:“陛下大事不好,曹州刺史李知節不戰而降。倘若唐兵星夜兼程,明早即可兵臨開封。” 駙馬趙岩見朱友貞不再理會,便悄悄退下,連夜出城逃走。
朱友貞黔驢技窮,恍恍惚惚獨自一人走到椒蘭殿跪在朱溫畫像跟前伏地痛哭,左右太監宮女皆不敢過問。直到半夜,宮內禁軍統領皇甫麟來至椒蘭殿,奏道“啟稟萬歲,唐將李嗣源率三萬人馬已到開封城下。”
伏在地上的朱友貞擺了擺手,皇甫麟退下。待到五更天時,大將軍袁象先、宰相張全義紛紛跪至椒蘭殿請命,張全義言道“臣啟萬歲,唐主李存勖命人下戰表,晌午時分若不獻城,將率兵攻城,請萬歲定奪。”
朱友貞跪了一夜,有氣無力地言道“卿等拚死守城便是,退下。”幾位大臣相互看了一眼,退出椒蘭殿。
又過了一個時辰,皇甫麟再到椒蘭殿奏道“啟稟陛下,唐兵已經攻城,末將願保萬歲突圍。”
朱友貞言道“現在突圍又待怎樣?當年朱友珪殺父皇在此殿登基,朕誅兄長也在此殿登基。如今朱氏天命將終,朕欲從此殿升天以追隨父兄。請皇甫將軍助朕一刀。”皇甫麟聞言痛哭流涕。朱友貞又言“請將軍出刀!”皇甫麟抽噎著拔出腰刀,一道血光,朱友貞命歸西天,曆時十六年的後梁就此終結。八萬唐軍將開封團團圍住,攻勢銳不可當。城中一來無兵,二來無將,滿朝大臣會聚椒蘭殿外商議對策。隻見禁軍統領皇甫麟提劍而出,對眾人言道“諸位大人,萬歲已自刎歸天。”此言一出,滿朝官員無人為君主流淚,百官均力主獻城歸降。朝中文武紛紛往東門之外迎降莊宗,惟有敬翔在府中伏地而哭,懸梁自盡。
太傅張全義、大將軍袁象先率領城中文武獻城歸降,獻上後梁傳國玉璽。
李存勖率兵入城,唐主命緝梁主友貞,有梁臣攜首來獻,當由唐主審視,憮然歎道“古人有言,敵惠敵怨,不在後嗣。朕與梁主十年對壘,恨不得生見他麵。今已身死,遺骸應令收葬;惟首級當函獻太廟,可塗漆收藏。”左右聞諭,當然依言辦理。
李存勖令人在椒蘭殿前擺上李克用臨終遺箭,祭祀亡靈,折斷最後一支雕翎。正是
克用當年誌未酬,
不平三恨死不休。
莊宗一統中原日,
遙望已過二十秋。
三日後,梁將段凝殺駙馬趙岩,將其人頭獻上歸降後唐。莊宗大喜,封段凝為上將軍之職,複為唐臣,並與後唐宰相豆盧革、盧程,中門使郭崇韜、太博學士馮道等共赴開封參議朝政。
段凝揚揚自得,毫無愧容。梁室舊臣,相見切齒,凝遂暗地進讒,極力排斥。於是貶梁相鄭玨為萊州司戶,蕭傾為登州司戶,翰林學士劉嶽為均州司馬,任讚為房州司馬,封翹為唐州司馬,李懌為懷州司馬,竇夢徵為沂州司馬,崇政院學士劉光素為密州司戶,陸崇為安州司戶,禦史中丞王權,為隨州司戶,共計十一人,同日黜逐。段凝意尚未足,再與杜晏球聯名上書,謂梁要人張漢傑、朱珪等,竊弄威福,殘害群生,不可不誅。唐主再下詔令,首罪敬翔、李振,說他黨同朱氏,共傾唐祚,宜一並誅夷。朱珪助虐害良,張氏族屬,塗毒生靈,一應駢戮。
這詔一下,除敬翔已死外,所有李振、朱珪、張漢傑、張漢倫等,均被縛至汴橋下,盡行處斬。所有妻孥人等,亦被收戮,敬翔家屬,也並受誅。趙珪逃至許州,為匡國節度使溫韜所殺,獻首唐廷。趙岩家滿門抄斬,自不必說。以上諸人非無應誅之罪,但由段凝上書,始命誅夷,唐主於凝何德?於群臣何仇耶?人之無情,乃至於此。
李存勖賜段凝姓名為李紹欽,杜晏球姓名為李紹虔。追廢朱溫、朱友貞為庶人,毀去梁宗廟神主,並欲發朱溫墓,斫棺焚屍。河南尹張宗奭,已複名全義,自河南入朝唐主,唐主與語掘墓事,全義麵陳道“朱溫雖陛下世仇,但已死多年,刑無可加,乞免焚斫,借示聖恩!”不憶妻女被淫否?
唐主乃止,隻令鏟除闕室,削去封樹,便算了事。乃頒詔大赦,凡梁室文武職員將校,概置不問。令樞密使郭崇韜權行中書事,尋進封為太原郡侯,賜給鐵券,並兼成德軍節度使,崇韜職兼內外,竭忠無隱,唐主亦倚為心膂。豆盧革、盧程等,本沒有甚麽才能,無非因唐室故舊,坐受成命。
唐主命肅清宮掖,捕戮朱氏族屬。所有梁主妃嬪,多半怕死,統是匍匐乞哀,涕乞求免,獨賀王友雍妃石氏,兀立不拜,麵色凜然。唐主見她豐容盛鬋,體態端莊,不禁愛慕起來,便諭令入侍巾櫛。石氏瞋目道“我乃堂堂王妃,豈肯事你胡狗。頭可斬,身不可辱!”
唐主怒起,即令斬首。繼見梁末帝妃郭氏,縞裳素袂,淚眼愁眉,仿佛帶雨梨花,嬌姿欲滴,便和顏問她數語,釋令還宮。此外一班妃妾,或留或遣,多半免刑。是夕召郭氏侍寢,郭氏貪生畏死,沒奈何解帶寬衣,一任唐主戲弄。石氏寧死不受辱,郭氏忍辱偷生,其實都沒有什麽錯誤!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