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9陰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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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婉茹吻上了他的唇,之後的一切似乎都順利成章了。

    他和杜婉茹發生了關係,不論杜婉茹是為了報複秦子良也好,還是對他有那麽一丁點的喜歡也好,他那時候是真的想拚著身家性命想要和他在一起的。

    戀愛的時光總是那麽美好,他和杜婉茹開始了地下的戀情,每天他無時無刻的想著他,恨不得和他一直在一起。

    他一度以為,兩人會走向結婚的禮堂。

    至少在他看到杜婉茹和秦子良背著他還在一起之前,他是這麽認為的。

    杜婉茹那天生日,他帶著蛋糕興衝衝的去出租屋見他,可隔著門他卻聽到了男人和女人在歡愛時發出的聲音,兩人的對話清楚地傳入他的耳中,將他滿心的歡喜徹底的粉碎。

    “我最愛的人當然是你,沈君毅那個傻瓜,不過是我用來氣你的,子良,你以後好好地對我,我就和你在一起,為你生兒育女好不好?”

    這是杜婉茹的話,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嘭的一聲,蛋糕墜落,門內一陣悉索聲,打開門,杜婉茹衣衫不整的站在門口,看到他先是一愣,而後笑了笑說:“是你啊,沈君毅,你聽到了也好,我和子良重新在一起了,我們分手吧。”

    他笑靨如花,看得他眼睛刺疼的緊。

    怎麽會有那麽可惡的女人呢?他瘋狂的想要殺了眼前的一對狗男女,可最終忍了下來,他要超過秦子良,要讓杜婉茹對自己的行為後悔。

    之後,返回帝都,他和廖家的千金訂婚。

    訂婚的宴席上,他看到秦子良挽著杜婉茹的手,同他平靜的說著恭喜,仿佛兩人那段感情從未曾發生過。

    他捏緊了手,斬斷了和他的一切,毅然決然的和廖芷荷訂婚。

    在廖家的幫助下,他很快取得了老爺子的歡心,手裏的權利一天比一天多,可心裏卻越發的空洞。他忘不了杜婉茹,哪怕身邊的廖芷荷再怎麽溫柔體貼,他始終忘不了他。

    秦子良對杜婉茹最終厭惡了,沒過多久,他就聽說秦子良又有了別的女人,而杜婉茹再度被拋棄,他每天喝大量的酒,逼迫自己忘記杜婉茹。

    然而那夜醉酒,他還是習慣的跑到他住的地方,敲響了他的門。

    他說了很多的事情,很亂,不知道是誰先抱住的誰,之後他們再度在一起,背著廖芷荷和杜婉茹在一起,他明知道是錯誤的,可心裏卻忍不住。

    他想,如果杜婉茹真的是和自己好好在一起的話,那他舍棄了現在擁有的一切,和他做一對平凡的夫妻也好。

    但事與願違。

    秦子良拿著一遝的照片,照片上是杜婉茹和男人糾纏的照片,每一張都是那麽不堪入目,而他不過是其中一個男人。

    秦子良說,他早就不喜歡杜婉茹,杜婉茹根本不像看到的那樣,一切不過是他的偽裝。骨子裏的杜婉茹是個浪蕩的女人,勾引一個又一個男人,也是因此他才和杜婉茹分開的。看在兩人兄弟情分上,他不忍心他也被蒙蔽,才說出這些的。

    之後秦子良帶著他,去看杜婉茹和別的男人是怎樣糾纏的。

    一張大床上,杜婉茹和別的男人耳鬢廝磨,他說著和他曾經說過的話,一切的甜美化為利刃,狠狠地戳在他的心上。

    他是個傻子,被杜婉茹玩弄於鼓掌之中的傻子。

    和杜婉茹分手的那天,是雨天,秦子良帶著他去參加舞會,他當著他的麵與廖芷荷宣布結婚的消息。看到他慘白的臉色,有那麽一刻,他心裏生出了報複的快感。

    過了兩個月,他與一個德國的黑手黨宣布訂婚。

    那天晚上他喝的酩酊大醉,與廖芷荷發生了關係,廖芷荷懷孕,他與他結婚自然而然。

    又過了一年的時間,杜婉茹忽然從國外回來,抱著一個孩子,同他說當初的一切都是秦子良陷害他的,而他是逼不得已。

    真是可笑,他以為他還是當初的那個傻瓜嗎?

    他讓傭人抱出沈月薇,說自己已經有了家室和他再沒有半分的關係。

    杜婉茹打那以後,再也沒有出現。

    其實隻要啊他說一句‘我錯了,對不起。’他就會原諒他。

    那個女人直到最後一麵,還企圖用謊言來欺騙他,真是不可原諒。

    他說自己是被秦子良逼得,和別的男人沒有任何的關係,那為什麽言光路的一雙女兒會和他長得那麽像?別和他說是巧合,他隻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言光路若是和他真的發生了關係,才有了這一雙女兒,他一定不會放過他們。

    杜婉茹施加在他身上的三十年的苦沈,他一定會加倍的償還給他們。

    “先生,到了。”司機停下了車,回頭對沈君毅說道。

    思緒被拉回,沈君毅隻覺得自己又從地獄裏走了一遭,那些往事他一直刻意的遺忘,如今被翻出來,有些感覺還是無法遺忘。

    從車上走下來,沈君毅抬步走到門前推開了那扇狹窄的小門,門吱呀一聲打開。

    院子裏靜悄悄的,他走到正廳,沒敲門就走了進去。

    門內言光路正在喝茶,看到他進來了,抬頭看了他一眼,“沈君毅,你真是越活越沒禮貌了,進來之前難道敲門都不會了嗎?”

    “別和我廢話,言光路,那兩個人到底是誰的孩子?”沈君毅盛怒之下沒有絲毫的客氣,他早知道劉天怡長得像杜婉茹,就在秦家對付秦家的時候,一同對秦家下手,弄死這兩個孽種。

    他們的存在,就是對他的一種侮辱。

    “是我的女兒。”言光路抬起眸子,靜靜地看著沈君毅說道。

    “難怪你這麽多年對我越來越疏遠,言光路,我把你當成兄弟,你卻做這種事情,你對得起我嗎?!”沈君毅一個箭步衝上前,抓住言光路的衣領,揚手就要打下去。

    言光路卻嘭的一聲把空茶杯拍在桌子上,冷笑了兩聲,“對得起你?你賠得起這三個字嗎?沈君毅,你自己親口說的,和杜婉茹再沒半點關係,我和他怎樣,與你何幹?問我這句話之前,你先自己想想,你對的起他嗎?”

    “我為什麽對不起他?我為了他舍棄了那麽多的東西,可他呢!他玩弄了我,和一個又一個男人糾纏!他就是賤人!是個"biao zi"!”沈君毅紅通著眼睛開始罵起來,積攢了三十多年的怒火在一這一刻爆發。

    他想不通,為什麽杜婉茹要對他這麽狠,他愛錢愛勢,他都可以滿足他。

    為什麽要背著他去勾引別的男人!

    甚至和他的好兄弟都有瓜葛!?

    “沈君毅,我以前恨你,現在隻可憐你。三十多年了,你還想不通自己錯在了哪裏。”言光路笑了笑,忽然抬手,一拳頭砸在沈君毅的臉上,“你這種男人,怎麽賠得起他?你怎麽有臉罵他?!”

    若不是婉茹臨終前再三的囑托他,不要告訴沈君毅真相,他早把真相說出來了,沈君毅這條糊塗蟲,他始終不明白,自己的幸運,是一個人窮盡一切替他換來的!

    若不是婉茹臨終前再三的囑托他,不要告訴沈君毅真相,他早把真相說出來了,沈君毅這條糊塗蟲,他始終不明白,自己的幸運,是一個女人窮盡一切替他換來的!

    “我錯在哪裏,不用你教訓我!你們這對狗男女,敢背著我在一起鬼混!我今天就殺了你!”沈君毅怒上心頭,嘶吼著和言光路扭打在了一起。

    整個房間裏乒乒乓乓的聲音不斷地響起,三十年的怒火激烈的碰撞著,兩人你一拳我一腳的,每一招都牟足了勁,想要指對方於死地。

    聽到動靜出來的警衛,連忙上前拉開兩人,被分開的一刹那,言光路拉著沈君毅的衣領,在他耳邊咬著牙說:“沈君毅,你這條可憐蟲。”

    三十年的時間,他都沒能想明白到底錯在了哪裏,這樣的人,真是可憐。

    言光路替杜婉茹不值,他甚至不屑和沈君毅說清當年的真相,就算告訴了他,還能挽回什麽?婉茹已經走了,朱迪和劉天怡兩人若是知道了自己的親生父親是這麽一條糊塗蟲,還不如不知道。

    當年婉茹的悲劇,主凶是秦子良,幫凶就是沈君毅。若不是他多疑、莽撞,怎麽會一次又一次的把婉茹推向深淵。

    這輩子他對沈君毅最大的懲罰,就是讓他這麽不明不白的活著。

    “言光路,你把話給我說清楚?我怎麽就可憐了?!劉天怡和朱迪到底是誰的女兒?!你給我說清楚,否則我和你鬥到底!”沈君毅被警衛拉開,粗喘著氣息怒吼。

    “他們是我的女兒,沈君毅,我勸你最好別動他們,不然這輩子都會後悔莫及。”言光路恢複了平靜,麵上帶著如帝王般的倨傲,某光冷冽,“話我都說完了,現在送沈先生回去!”

    警衛拉著沈君毅往外走,沈君毅破口大罵。

    罵聲漸漸的遠了,言光路麵上的表情才漸漸的消失。

    當年的沈君毅不過是一個沒名沒分的私生子,他當真以為自己那麽幸運,剛巧被廖家的千金看上?

    若不是婉茹,他現在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還想執掌整個沈家?

    嗬……

    手指敲打在桌子上,言光路麵色淡漠的走到落地櫃前,取出其中一冊相冊,裏麵的人很多,唯一不變的卻是一個女人。短短幾年的時間,他從俏佳人到形容枯槁,都是那些人造的孽。

    秦子良,沈君毅……那些害過他的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而另一邊。

    被從言光路的住處趕出來,沈君毅麵上滿是慍色,他這輩子最介懷的就是杜婉茹當初背叛自己的事情。當初他一次一次的原諒他,可最後換來的結果卻是他無情的背叛。

    三十年了,他等著他給自己一個解釋。

    可杜婉茹死了,在三十年前就死了,一腔的怒火無處可發泄。

    更可惡的是,言光路明顯知道一些事情,卻始終不肯告訴他!說他是可憐蟲,其中有隱情?還是說,這又是一個等待他跳進去的局?別告訴他,當初杜婉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

    那才是荒天下之大謬!

    “先生,我們現在去哪裏?”司機拉著沈君毅沿著街道轉了兩圈後問。

    “回家。”沈君毅冷聲命令,他要弄清楚劉天怡和朱迪到底是誰的女兒,言光路既然不告訴他,那他就自己去查。

    若他們真的是杜婉茹和言光路背叛他生下來的,他會毫不猶豫的對這兩個女人進行報複。若他們是別人的……不可能……言光路怎麽敢認別人的孩子做女兒。

    秦家。

    “他去找言光路了?”秦老爺子不緊不慢的將煙絲塞進了煙鬥裏,抬頭看了一眼麵前的男人,“說的什麽內容?”

    “言光路的人盯得很緊,沒辦法靠近聽清他們的談話內容。但根據沈家傳出來的消息說,是和言家剛認下的兩個女兒有關係。”男人穿著西裝,麵色無波,仿佛一尊沒有生命力的雕像一般。

    秦老爺子拿起打火機點燃,而後點燃了煙絲,閉目想了一會兒說:“繼續跟著,他要是想檢驗dna的話,務必把言家兩姐妹的dna換下來,還有那四個人,必須在開庭審理之前死掉。”

    “是。”男人微微的頷首。

    “沒事了,退下去吧。”秦老爺子擺了擺手,房間裏安靜了下來,他眯起眼睛看著牆上掛著的一副山水畫,良久慢吞吞的說:“杜婉茹,過了三十多年,你還是冤魂不散。”

    搖椅慢慢的晃動起來,他不緊不慢的吸著煙,所有的煙吸盡,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電話。

    撥通了一個號碼後,他語氣緩慢的說:“喂,是沈老弟嗎?好一段時間沒和你聯係了,找個時間出來談一下怎麽樣?嗯,好的,那六點鍾老地方見。”

    電話掛斷,秦老爺子的臉上露出笑容,想和他鬥,等下輩子吧。

    晚上五點四十分左右,富貴茶樓早早的收了場,經理嚴肅認真的將茶廳做了最後一遍檢查,確認沒有疏漏後,又匆匆忙忙的趕到了前廳。

    秦老爺子的車子剛停下不久,沈老爺子的車就到了。

    兩人同時下車,秦老爺子拍了拍沈老爺子肩膀,“老弟,好久不見,你還是這麽年輕。”

    “哪裏,秦老哥過謙了,咱們一代的人裏,隻有秦老哥一人老當益壯,我們都不行了,隻有你一個人還在忙碌著秦家。”沈老爺子笑容可掬的說道,剛染黑的頭發將他襯得年輕了好幾歲,然而臉上的皺紋還是出賣了他真實的年齡。

    “老弟,這是我最小的兒子,叫子家。子家,還不趕緊和你沈三叔打招呼。”秦老爺子也不多客套,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如果這件事情辦成的話,他的成功將向前邁動一大步。

    秦子家聞言,立刻走上前,禮貌的鞠了一躬,討好的說:“沈叔,我可是聽說您的大名已久了,我爸經常在麵前提您的名字。這次見麵,真要好好的同您說上幾句話。”

    沈老爺子哈哈大笑,拍了拍秦子家的肩膀,“真是一表人才,秦老哥真是好命,生的兒子個個都有出息。”沈家隻有一個丫頭的事情,一直是他心上的傷,雖說月薇那丫頭很好。

    可丫頭再好,也比不上小子。

    以後月薇嫁了人,難道沈家那麽大的產業就要送給外人?

    沈老爺子一生算計,可沒那麽大方,他正打算給兒子君毅過繼一個兒子,君毅才四十歲,再培養一個兒子一點都不遲。

    “沈叔,爸,請進。”秦子家聽著兩個長輩說著話,適時的插進了一句話。

    沈老爺子和秦老爺子並排向前走,秦子家落在後麵半步,走進了戒備森嚴的富貴茶廳。

    到了包廂裏,三個人坐定後,秦老爺子開始和沈老爺子說最近發生的事情,說道秦子良、秦明達的時候,秦老爺子長籲短歎,露出傷感的麵容,“子良和明達都是我一手栽培大的,他們是什麽品性我會不知道?老弟,言家斷我一子一孫的前途,我這心裏實在是難受啊。”

    “言家做的確實過分了,四家一向是相互依存,別說子良是秦家的繼承人,就是一般的子孫犯了錯,也不應該鬧到這一步。”沈老爺子勸慰道,他親眼看著秦子良從小長到大的,雖然子良有些劣性,可哪有新聞說的那般不堪?

    “老弟了解我,罷了,不說那些糟心的事情了。”秦老爺子掩麵歎息了一陣後,轉移了話題說,“老弟,我前陣子看到你們家月薇了,小姑娘長大了,亭亭玉立的,看著挺好的一個姑娘,不知道有沒有說好了親事?”

    “嗐,薇薇才三十歲,不急不急。而且芷荷那丫頭寶貝薇薇寶貝的緊,哪裏肯讓他這麽早就嫁出去呢?”沈老爺子看了一眼秦老爺子,咂了咂嘴說道。

    “三十歲了,也不早了,等再過兩年就是適婚的年紀。今天先訂婚處著,培養出感情,等過兩年結婚不是剛好嗎?老弟,兒孫的事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要是給月薇定下了,芷荷他也不能說什麽。”

    秦老爺子趕緊補充道,“我們子家,早就看上你們家月薇丫頭了,非他不娶,我原本也不想開這口的,可子家說,他同意讓月薇的第一個男孩姓沈,我也隻能厚著臉皮開口了。這孩子是實心眼,他看上了人,就隻知道一心一意的,您看……”

    “這……”沈老爺子擰了眉頭,如果沒有後麵一番話,他會毫不猶豫的拒絕。可是第一個孫子跟著姓沈,他真有些心動了。

    領養的孩子畢竟比不上自家親生的孫子好,而且放眼整個帝都,能有幾個人家世能和月薇配的上的?選了門戶低的,隻怕不是看上了月薇的人,而是看上了他沈家的權勢。

    月薇那丫頭簡單,等著他們這一輩人老了,被人騙走了也不知道。所以他還是決定給他選一家門當戶對的,最起碼也是真心的。若是秦子家真的能一心一意的對待月薇,那真許給秦家也沒事。

    “讓我考慮一番吧,我問問月薇的意見,那丫頭的主意大著呢,我答應了,他不答應,肯定要把家裏鬧翻天的。”沈老爺子沉思了一番後開口說道。

    秦老爺子端起茶杯,給沈老爺子倒了一杯水,“那是自然。”

    和秦老爺子談完事情,沈老爺子坐車直奔沈家。

    自打他把沈家交到君毅的手上,就很少再回沈家,一來是他每次看到君毅就想到君楊的死,三來是他不喜歡廖芷荷這個媳婦,太過強勢,一點女人的樣子都沒有。

    這次回來,也是因為君楊的死祭到了。

    車子到了沈家,沈老爺子下了車,管家看到他,有些意外,“老爺子,先生現在不在家。”

    “給他打電話叫他回來,我有事情和他說。”沈老爺子大步的向主廳裏,沒看到沈月薇,側頭問管家,“薇薇呢?”

    “小姐他……在樓上。”管家有些遲疑的說道,關於沈月薇的事情,廖芷荷已經在家裏下了封口令,誰敢提起那件事情,下場就不止是被辭退那麽簡單的處理。他說這番話的時候表情,絲毫沒人敢出聲,因為都了解廖芷荷的脾氣。

    “叫他還有芷荷下來。”沈老爺子有些不開心,他離開一段時間,一個兩個的辦事都這麽磨磨蹭蹭的,一點效率都沒有。

    管家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了聲:“是。”

    沈老爺子坐在樓下,不緊不慢的喝著茶,看著熟悉的地方,有些陌生。這裏有他很多的回憶,可再也沒一個是他熟悉的人,打小他就對君毅不怎麽親近,私生子的身份,在他們這些人眼裏始終是低賤的,哪怕是自己的兒子也一樣。

    當初君楊出意外死了,他才想起來自己流落在外麵的還有這麽一個兒子。抱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心態,他把他接了回來。意料之外的是,君毅是個可塑之才,接受事物的能力比他預想的要好的多。

    加之廖家的千金願意嫁給他,這個家主的位子也就交到了君毅的手上。

    這幾年父子的關係緩和了,他心底裏還是無法像對待君楊那般對待君毅,反而是對著月薇這個孫女,更有親人的意思。

    想想月薇今年已經三十歲了,沈老爺子麵上滑過一抹的欣慰。

    “爸,你怎麽來了?”身後驀地想起廖芷荷的聲音,沈老爺子扭過頭看向身後,隻看到了廖芷荷,沒看到沈月薇,他眉頭一沉:“薇薇呢?”

    “他累了,在休息,你有什麽事情就同我說吧。”廖芷荷幽幽的走到沈老爺子的跟前說道。

    “沒什麽事情可說,就是想薇薇了,過來看看他。”沈老爺子有些不耐煩的說道,“薇薇做什麽會這麽累?你們是怎麽照看孩子的?”

    他說著站起來,要往樓上走。

    廖芷荷伸手擋在了沈老爺子的跟前,“爸,你要做什麽?”

    “我去看看薇薇。”沈老爺子眉頭皺的越發深,覺得廖芷荷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敢這麽攔著他。

    “我說了,他很累,還在休息,您現在不能去。”廖芷荷平板著聲音說,目光無波的看著沈老爺子,莫名的讓人覺得古怪。

    “芷荷,讓開!”沈老爺子麵色耷拉了下來,聲音嚴厲的喝道。

    廖芷荷聽到老爺子的話,卻是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瞪圓了眸子和老爺子對峙,聲音裏毫無情緒:“薇薇他在休息,你要是想見他的話,以後我帶著他去您哪裏看你。”

    “管家!”沈老爺伸手一把抓住廖芷荷的胳膊把他往一邊推,“把他給我拉住!”

    他可以肯定薇薇一定出事了,他們沈家唯一的血脈要是出事了,他非剝了沈君毅和廖芷荷的皮!

    管家走上前,想要抓住廖芷荷,卻被廖芷荷瞪了一眼,手又縮了回去。

    一個是老爺子,一個是太太,哪一邊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眼看著老爺子已經上了四五個台階,廖芷荷猛地撲上去,抱住老爺子的胳膊,要把他扯下來。沈老爺子已經不耐煩到了幾點,手下意識的一揚,廖芷荷的身體就輕飄飄的被甩了出去。他最近忙著查害月薇的元凶,又要不分晝夜照顧著月薇,以防止他自殺,精神和體力早已大不如前,哪裏禁得起老爺子這麽大力的一甩。

    腳下沒站穩,連著倒退了兩個台階後,廖芷荷整個人從台階上滾了下來。

    “太太!”管家嚇得麵色一白,驚叫出聲。

    沈老爺子回頭看到廖芷荷額頭上出了血,整個人倒在地上,眸中閃過一絲的猶豫,可片刻後這種猶豫被他甩在了腦後,他抬腳向樓上走去。

    廖芷荷百般阻攔,薇薇一定是出事了。

    比起一個媳婦,當然是孫女更重要。

    “爸!你不能去!”廖芷荷從地上爬起來,狼狽的追著沈老爺子的步伐,可惜他剛上樓,沈老爺子已經走到沈月薇的房間,伸手擰開了門鎖。

    哢嗒一聲,很細微的聲音,卻驚動了房間裏的人,躺在床上的人瞬間哆嗦了一下,滾到了床下,身體止不住的顫抖著。

    房間裏的窗簾是拉著的,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到任何的光亮,沈老爺子隻聽得到動靜,看不到人,伸手去按燈的開關時小聲的叫了一聲,“薇薇,是爺爺。”

    啪——

    燈光打開,照亮了房間裏的情景,沈老爺子抬腳走進房間裏,視線掃視了一圈,最後落在了床腳縮成一團的那抹身影上,皺了眉頭:“薇薇?”

    靠的越近,沈老爺子越覺得不對勁,試探了叫了兩聲都沒有得到月薇的回答,以往隻要聽說他來了,這丫頭一定會高興壞了,哪裏會是這樣的反應?

    伸手想要撩撥起他埋在膝蓋裏的腦袋,卻在即將碰到沈月薇的那一刻,他忽然跳起來,身體以極快的速度從他身邊鑽了過去,嘴裏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似乎碰到了極為可怕的東西。

    沈老爺子的手僵硬在了半空裏,在月薇抬頭的那一刻,他很清楚的看到了他的麵容,的確是他的親孫女,然而隻不過一個月沒見,他卻憔悴的沒了人樣。

    緊跟著趕來的廖芷荷伸手抱住沈月薇,歇斯底裏的朝著沈老爺子吼道:“薇薇都成這樣了,你還想怎麽樣?!你們沈家到底還要我怎麽樣?!”

    他快要崩潰了,悉心照顧了女兒那麽久,好不容易有點起色,為什麽沈老爺子非要進來,非要再一次揭開薇薇的傷疤。如果不是薇薇不肯離開房間,他早就帶著薇薇走了。

    “薇薇為什麽會成這樣?你們為什麽一個人都沒來和我說?”沈老爺子有些愕然還有些憤怒,廖芷荷把月薇當命根子,自然不會是他害的,可好端端的孫女成了這樣,總有個原因。

    “你去問你的好兒子!”廖芷荷不想同沈老爺子說話,抱著女兒壓抑著哭聲,安慰受驚的沈月薇。

    沈老爺子緩緩地走到兩人的跟前,看著雙眼茫然的月薇,手抬了一下,僵硬了一下又垂了下去,“我先出去,你把月薇安撫好,出來再說話。”

    廖芷荷沒應聲,沈老爺子越過他,走了出去。

    到了樓下,在廖芷荷下來之前,他叫來了管家。

    “到底是怎麽回事?”沒了沈月薇在跟前,沈老爺子的怒氣徹底的爆發了出來,一大家子人請回來,照看不好他孫女,一群廢物!

    管家被老爺子逼人的視線嚇得渾身哆嗦了一下,卻支支吾吾著不敢把實話說出來,他怕老爺子,但更害怕的是廖芷荷。他之前已經處置了一個亂嚼舌根子的女傭,等下要是給他知道,自己擅自告訴了老爺子,後果不堪設想。

    “說!再不說,信不信我一槍蹦了你!”沈老爺子大喝了一聲,怒氣更甚。

    “事情是這樣……”管家看著沈老爺子隨身帶的警衛要上來,趕緊開口,把事情簡短的說了一下。

    聽到發生的事情,沈老爺子抬腳一腳揣在了管家的身上,“把月薇的保鏢都給我叫過來!”

    “太太他已經把人全都弄走了,現在還沒回來。”管家整個仰躺在地上,從地上爬起來,連哼都沒哼一聲痛。

    “廢物!廢物!一群廢物!”誰敢動他的孫女,活的不耐煩了!沈老爺子麵部的表情因為怒火而一跳一跳的。

    廖芷荷安撫了沈月薇,從樓上走下來,雙眼紅腫著,卻沒一滴的眼淚,“老爺子,你又何必把氣撒在管家的身上?自家人尚且不把薇薇放在心上,更何況是他一個外人。”

    想到沈君毅對月薇的態度,廖芷荷胸口一堵,說不出的怨氣積聚在那裏,無法發泄出來。

    他不會放過害女兒至此的人,同樣無法放過沈君毅。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沈老爺子怒聲問。

    “還能有什麽?您的好兒子,他知道月薇這樣了,還要把那幾個害月薇的人送到法院去製裁,他沒把我們母女放在心上,我廖芷荷也不會再賴在沈家。等著月薇稍微好一些,我就帶他離開這裏,不再占用你們沈家一分的資源!”廖芷荷猛然提高了嗓音吼道。

    “芷荷,這種話不能亂說,你是我認定的兒媳婦,受了委屈我自會做主,君毅對不起你,我會讓他親自向你道歉,傻話就別說了。”沈老爺子滿臉的陰霾,扭頭看相一旁,問管家:“君毅還沒回來?”

    “就快了。”管家連忙說到。

    沈老爺子點了點頭,對另一旁的人說:“去監獄裏,把那四個人提出來,就說是我的命令。”

    “是。”男人頷首退出了房間。

    沈老爺子悶著聲走到廖芷荷的跟前,“芷荷,剛才是我不該,做事衝動,你別放在心上。月薇是咱們家唯一的血脈,將來沈家所有的產業都會交到他手上。君毅這件事情委屈了你,我不會委屈你。你好好的做沈家的太太……君楊他在天有靈,也會安息的。”

    聽到‘君楊’兩個字,廖芷荷麵色一變,而後瞌著眼瞼,疲憊異常的說:“爸,我等你的交代,如果這次處理的結果不能讓我滿意,那麽我和他離婚,請你別再阻攔我。”

    “……好。”沈老爺子的手交疊在一起,斟酌了片刻後說道。

    沒人再說話,房間裏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廖芷荷望著空氣中虛無的一點,有些初神。

    君楊……

    這個名字他有多久沒聽到過了?從他生下月薇後,潛意識裏已經把這個人給忘記了,或許是不敢再想起他。

    他曾經的青梅竹馬,曾經的最愛的人,曾經的未婚夫……他的前半生,沈君楊這個人是無處不在的。他曾經許諾過,會娶他做妻子,一生隻愛他一個人。然而,在他們訂婚的前一夜,他卻在酒吧裏和別人為了一個女人爭風吃醋,最後鬧得不可開交。

    得知沈君楊的那麽荒唐,他以為是別人以訛傳訛,沈君楊怎麽會做那種事情呢?

    可當他趕到現場,親眼看到他至死都和那個女人握著手,才知道沈君楊是真的背著他和別的女人有一腿。

    他滿腔的愛意都成了空,他恨沈君楊,更恨沈家。那天晚上他酩酊大醉,醒來躺在陌生的床上,而床邊的人是沈君楊的好兄弟秦子良的時候,他忽然生出了一種報複的快感。

    沈君楊給他帶了綠帽子,他何嚐不是給沈君楊帶了綠帽子?

    在秦子良醒來之前,他偷偷地溜出了酒店,當天晚上的訂婚宴上,他缺席未曾到場。

    一個月後,他發現了自己懷有身孕。

    兩個月後,在爺爺的生日宴上,他指著沈君毅說,他要嫁給他。

    沈君楊背叛了他,他就要十倍百倍的報複回去,給沈君楊戴綠帽子是第一步,嫁給沈君毅是第三步,讓肚子裏的孩子成為沈家唯一的繼承人是最後一步。他要看著沈家垮台,讓別人的孩子拿走沈家所有的財產。

    隻是他沒想到,沈君楊會在半年後猝死。

    月薇出生的那天,他得知了他死去的噩耗,他的車直接衝下了山坡,車毀人亡,甚至連一具完整的屍體都找不到。

    沈君楊死了後,他想了很多的事情,最想問的卻是,沈君楊為什麽那樣對自己。

    他很絕望,很暴躁,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報複沈君楊,可他卻死了,那他做的這一切還有什麽意義?

    那段時間,是月薇陪著他度過最難熬的一段日子。

    療傷好後,他想過同沈君毅好好的過日子,可無論他做什麽,沈君毅都不再理他,同睡在一張床上,他甚至都不再碰他一根手指頭。人前,他們是模範夫妻,相敬如賓,人後他們是陌生人,懶得同對方說一句話。

    三十年的日子,他都忘記自己是怎麽過來的。

    很多時候,他都想過同沈君毅離婚,可看著他那張同沈君楊八分相似的臉,他又不舍得離開。

    沈君毅心裏有別的女人,他不願意碰他,這點他可以忍。

    可他不能容忍的是,他拖著不離婚,卻不對女兒履行父親的責任。

    沈君毅現在的一切,都是因為娶了他才得到的,他功成名就了,卻毀了他的女兒,他絕不原諒!

    他欠他的都要還回來。

    他不想還,那他便自己親自討要回來!

    十分鍾後。

    “爸,你怎麽有空過來了?”沈君毅大步的走進房間裏,濃眉裏滿是疑問。

    沈老爺子等著沈君毅走進了,站起來抬手一個耳刮子重重地扇在了他的臉上,“你還有臉問!如果不是我過來,怎麽會知道月薇出了這種事情?你說,你做的什麽孽!你有臉麵對列祖列宗?對的起芷荷他們母子嗎?!”

    沈君毅正了被打偏的臉,“孩子發生這種事情,越多人知道隻會越讓他難受。”

    “你現在知道孩子難受了?當初你要是派多些人保護他,他會出這種事情?孽子!你給我跪下!”沈老爺子一巴掌劈頭蓋下,眼裏滿是戾氣。

    沈君毅僵著身體不肯動,沈老爺子氣的轉身從警衛的腰間取出配槍,就要衝著沈君毅開火。

    噗通一聲,沈君毅跪在地上,麵上的肌肉僵硬的無法動彈半分。

    “現在給我向芷荷道歉!我們沈家就沒見過你這樣的子孫,說出去我都嫌丟人!當初是誰保證,這輩子都會對芷荷好的?這才三十年,你就對他愛理不理的了!你真成,是不是覺得這個家交到你手上,我就拿你沒辦法了?”沈老爺子手指點著沈君毅的額頭,破口大罵,因為太過激動,唾沫都飛了出來。

    廖芷荷站在一旁,看著沈君毅跪在地上,下巴微微的抬起來,滿目的刀子。

    這一跪,是他應該的。

    若不是他,女兒也不會出事。

    “爸,對不起。”沈君毅低聲說道。

    “和我說什麽對不起!你對不起的是芷荷他們母子!”沈老爺子啪的一聲拍在沈君毅的頭上。

    沈君毅沉默了片刻後,側頭對廖芷荷說道:“對不起,芷荷,是我忽略了你們母女。”

    廖芷荷定定的看進沈君毅的眼眸裏,忽然搖了搖頭,“隻說一聲對不起就可以了嗎?沈君毅,古代人賠禮道歉還要背著荊棘,我也不要求你這麽做,隻要你給我磕三個響頭,我就原諒你。”

    “芷荷,你也別太過分了。”沈老爺子聽到廖芷荷提出的意見,咬牙切齒的說道。沈君毅再怎麽錯,那也是他的兒子,更是沈家的繼承人,廖芷荷這麽要求,未免太過了。

    太過分?笑話,他沈君毅得到現在的一切,不都是靠著他才得到的?現在同他說過分,早幹嘛去了?要他磕三個響頭都是輕的,他還要一一的奪走沈君毅現在擁有的所有東西!

    他不好過,誰都別想好過!

    廖芷荷扯了扯唇角,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臉,看了一眼老爺子。說到底老爺子心裏是偏著沈君毅的,要是他女兒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自己的妻子卻無動於衷,他還能說出過分兩個字嗎?

    “老爺子,你要是覺得我過分,那沒問題。我現在就可以走,你們沈家這麽多年是怎麽對待我們母女的,我也會一一告訴我的家人。”廖芷荷陰陽怪氣的說著,沒了最開始的衝動,他冷靜了下來,思路更加的清晰。

    這幾天他一直在想這件事情,他活到現在是為了月薇,幫助沈君毅奪權也是為了月薇。沈君毅當初答應他的,會好好的照顧月薇,現在卻出爾反爾,那他給他的也就都要作廢。月薇毀了,他還有什麽好顧忌的?大不了就是一死。

    “你想怎麽告訴就怎麽告訴吧。”還沒等老爺子開口,沈君毅自己先站起來了。他堂堂的七尺男兒,跪天跪地跪父母,廖芷荷算是什麽東西?要他下跪磕三個響頭,這個女人是瘋了。

    他要走,老爺子自然是不答應,他要是走了,廖芷荷非鬧翻天。

    “君毅,你給我站住!”沈老爺子厲喝一聲,阻止沈君毅走人。

    沈君毅頓了下腳步,背對著老爺子問:“爸,難道你真想讓我跪在他麵前?”

    “跪什麽跪?你們是夫妻!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的?現在不是置氣的時候,應該討論一下拿月薇怎麽辦。”沈老爺子背著手,瞟了一眼沈君毅,又看了一眼廖芷荷,滿是責備的說,“這件事情,你們兩個都有錯,整天忙著事業,沒人看著薇薇,讓他胡亂來,現在出事了,你們做父母的這輩子都別想得到安生。”

    廖芷荷咬著下唇,力道大得能滴出血來。

    沈君毅最終還是沒能走,有沈老爺子的人在,他就是長了翅膀也休想從客廳門口出去。

    最終還是折身回來,麵色卻是難看到了極點。

    “薇薇總關在家裏不行,把他送去專業的醫院,先做心理輔導。”沈老爺子等著兩人願意談月薇的事情,開口說道。

    “不行!”廖芷荷堅決不同意,他現在不想離開沈月薇半步。

    “芷荷,你聽我說,你別任性。”沈老爺子沒有因為廖芷荷的打斷而有所不滿,事實上他很理解廖芷荷現在的心,當初知道君楊死的時候,他心裏的難過和悲傷是同樣的。

    不喜歡廖芷荷的原因之一,就是他覺得廖芷荷是個禍害,是他害死了君楊。

    若不是他一而再的傷害君楊的心,君楊又怎麽會整日酗酒?又怎麽會出車禍?

    能容忍他進沈家,也不過是看到了君楊留下來的那封信。

    “一般發生這種事情,首先崩潰的是心理,若是不送到專業的人那裏進行心理輔導,薇薇這輩子是真的就這麽毀了。我認識的幾個醫生,都是老醫生了,他們知道怎麽做。等著薇薇心理健康了一些,就把他送到國外,這件事情過幾年也就淡化了。”沈老爺子接著說道,手摸在紅木椅的邊緣,涼意入股。

    他都快埋進棺材裏的人,還有什麽沒見過的?

    薇薇再關下去,這個坎就別再想邁過去了,他不能改變那件事情,隻能盡量讓他以後過的更好一些。

    廖芷荷人想到女兒要麵的事情,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他倒寧願女兒瘋了,這樣就不用麵對這些齷齪的事情。這件事情快熬幹了他的心血,再這麽下去,他都要崩潰了。

    “芷荷,你要是沒意見的話,就準備下東西,想一起去,我也可以安排。你手頭上的工作安排好,以後這些都是要交給薇薇的。”沈老爺子見廖芷荷的態度沒那麽強硬了,聲音放的溫和了一些。

    廖芷荷沒說話,其實他不知道說什麽才好,這件事情也隻能這麽處理。讓女兒真的瘋下去,是能忘記了那些事情,現在也有他照顧著。可等著他老了,死了以後?還有誰能照顧女兒?

    所以,無論如何,讓月薇勇敢的麵對這件事情,再次站起來才是首要的。

    哭了一會兒,廖芷荷上樓去準備東西。

    看著他身影消失在了樓梯口,沈老爺子這才開口說:“君毅,月薇的事情……我還有別的話要說。”

    “爸,你說吧。”沈君毅心裏的石頭放下了一大塊,其實在得知月薇出事後,他就想著給他找心理醫生輔導。可廖芷荷也不知道發什麽神經,無論他說什麽做什麽,他都看著不順眼。非說他是在害他的女兒,不許他動月薇一下。月薇是他養了三十年的女兒,他怎麽可能不著急?

    可為了不刺激到廖芷荷,他也隻能離月薇遠遠的。

    現在老爺子提出來這件事情剛好,真希望月薇能重新站起來,麵對那些事情。

    “今天廖家的老爺子請我一同去喝茶,他提出來,要給秦子家和月薇做親,秦子家那孩子我看著挺好的。月薇現在又這樣,等他精神稍微好了一些,我想讓他同秦子家訂婚。以後就算秦子家知道了這事,看在兩家的情誼上,也不會虧待了月薇的。”

    他之前還有些猶豫,現在已經打定了注意,要把孫女嫁給秦子家了。

    月薇都成這樣了,能找到一戶好人家已經是不錯了,還是別挑挑揀揀的了,更何況秦子家哪方麵都不差。

    “芷荷能同意嗎?還有,我聽說秦子家的人品不怎麽樣……”沈君毅同秦子家相處的少,自然不了解他的人品,所有關於秦子家的消息也都是從廖芷荷那裏聽來的。

    “到時候我會同他說的,你現在先別告訴他,等以後再說。”秦老爺子搖了搖頭說道。

    “是。”沈君毅微微的點了點說道。

    送走了老爺子後,沈君毅拖著滿是疲憊的身體向書房走去。

    三十年的夫妻情走到這裏,真的算是完了,他知道芷荷能說出磕三個響頭,就代表他連表麵的夫妻都不想做了,隻怕他現在說離婚就真的能離婚。離婚也好,他也累了。

    如果不是因為身在zheng界需要一個穩定的婚姻,他早就離婚了,拖到現在弄得彼此傷痕累累,是他不樂意看到的。

    打開書房的門,他走進去,到了書桌前坐下後,打開公文開始處理公務。可翻開文件卻是什麽都看不進去,對著公文發呆了很久後,他拿出鑰匙打開最下麵的一層抽屜。

    壓在厚厚的一堆公文下麵,是一款老式的手機。

    那時候的通訊工具是最原始的,雖不至於拿著一塊磚頭般的三叔大打電話,但手機的功能也僅限於打電話和發信息。

    他和沈月薇在一起後,他就用自己的工資買了兩部手機,這部就是他當時用的。他喜歡把他發給自己的短信都儲存,兩百條信息,他不舍得刪,每次都要看好多遍。

    當初被他一而再的背叛,他曾經想過扔了這部手機,可最終還是留下來。

    或許是私心裏希望,這部手機有一天能收到一條新的信息。

    他等了整整三十年,一直沒能等到,他以為是杜婉茹狠心,卻不知道,杜婉茹早就香消玉殞了。

    沈君毅右手攥著手機,往椅背上後靠,胸口的地方很悶。

    他想杜婉茹了,哪怕他曾經那樣背叛過他,那樣傷害過他,他還是忍不住去想他,隻要空下來的每一秒鍾,他就無法抑製自己的思想。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嗡嗡的響起來,驚動了一直發呆的沈君毅,他回過神來,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機。

    電話接通了,那邊的人說:“沈先生,檢驗報告已經出來了,關係確認為父女關係。”

    沈君毅渾身的動作瞬間僵硬了起來,電話那邊還在說著什麽,他都聽不到了,隻覺得氣血全部向上湧,腦子裏亂糟糟的一片,讓他無法思考任何問題。dna檢驗報告出來以前,他有那麽一刻覺得那兩個人是自己的女兒,可如今,聽到最終的結果,他隻覺得心涼。

    杜婉茹勾搭了秦子良、言光路還有他……是不是廖家的那位也和他有糾纏?

    這個放蕩的女人,他還有誰沒勾搭過?

    手指死死地捏著手裏的手機,沈君毅猛地大叫了一聲,把手裏的手機扔了出去。

    咚的一聲,手機砸在書櫃上,發出一聲悶聲後,落在了地上。

    “杜婉茹,言光路!你們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沈君毅雙眼陰鷙,抬手將桌麵上的東西全都掃在了地上。怪不得言光路一而再的說他是可憐的糊塗蟲,他的確是可憐!可憐的沒有識人的本事,讓杜婉茹玩弄於鼓掌之中!

    摔了桌子上所有的東西,沈君毅還沒有瀉火,直接將書房裏能砸的東西全都砸了,最後渾身無力的倒在地上,滿麵的扭曲,他不會放過言光路和杜婉茹背叛他所生下的孩子。

    杜婉茹,就算你死了,我也不會讓你安生!

    劉天怡接到沈家的邀請函的時候,猶豫了下還是答應了。回a市的時間推遲到了明天,月薇發生了那麽大的事情,他之前想過去沈家看看,可去了幾次都擋在了門外,也就不了了之了,但心裏始終記掛著他,離開之前能去看他一下也好。

    縱使知道自己去了,對月薇的病情也沒什麽幫助,他還是想去看他一眼。

    “天怡,你在看什麽呀?”秦伊臻探出腦袋,一把抓住劉天怡手裏的請帖,笑嘻嘻的拿著看。

    劉天怡轉身要拿回請帖,又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小心把請帖弄壞了。”

    請貼上的字數也不多,秦伊臻掃了一眼就知道大概了,也沒和劉天怡搶,遞還給劉天怡後坐在沙發上吃水果,“怎麽是沈家?也不知道月薇好了沒有?”

    “沈月薇怎麽了?”秦子謙走出來,聽到秦伊臻這句話問道。

    劉天怡瞪了秦伊臻一眼,讓他多嘴!

    他是不想瞞著秦子謙事情的,可他們答應了沈家的管家,不告訴任何人這件事情。而且誠如沈家的管家所言,女人發生這種事情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畢竟是關乎清白的事情。

    即便現在越來越多的男女平等的呼聲,可真正做到男女平等的又有幾個人?女人遭遇了強jian,明明他們才是受害者,可最終受到譴責最多的還是女人。

    “沒什麽,他得了重感冒,怕傳染給我,所以一直不想讓我們去。這不是聽說我們要離開這裏了,所以邀請我去他家做客。”劉天怡趕緊扯了個理由說道。

    秦子謙定定的望進他的眼底,似乎在考量他是不是在說謊,看了一會兒,沒發現什麽,麵色淡然的說:“是這樣的話,那我陪著你一起去。”

    “不用,不用,我們小女生家的事情,你一個大男人攙和進來算什麽?”劉天怡剛鬆了一口氣,聽到他這句話又摒住了呼吸。

    讓秦子謙陪著他一起去,一來肯定會發現他在撒謊,三來他也會發現沈月薇的事情,那樣還不如直接告訴他呢!

    秦子謙眉頭一挑,手搭在劉天怡的肩膀上,“你們和他說你們的,我去和沈君毅說話,不會妨礙到你們的。”

    劉天怡都快哭了,覺得秦子謙已經發現了事情,在逗他玩,咬著牙不知道要說什麽,才能阻止他不跟過去。

    “那就這麽決定了。”秦子謙拍了拍劉天怡的肩膀,愉快的決定了這件事情。

    劉天怡看著他的背影,皺巴了一張臉。

    秦伊臻吐了吐舌頭,他和沈月薇的情分不深,隻是覺得他可憐罷了。生活在蘇家,他早就學會了,不是自己的事情不要去理會,因為他根本沒任何能力去幫助他。

    沈家邀請他去做客的時間是在晚上七點鍾,劉天怡想了幾個鍾頭,都沒能把秦子謙擺脫掉。自他上次自作主張的設計言桐妃後,他就不會再離開他身邊超過兩分鍾。擺脫不掉,隻能和秦子謙說實話,麵得到了沈家後,真的見到了沈月薇,他會做出讓沈家人心裏不痛快的地方。

    秦子謙有些意外,按道理說,沈月薇作為沈家的唯一的千金,身邊應該不少人照顧的。

    能發生這種事情,隻有兩個可能,一是沈月薇不受沈家的重視,沒注意他周身的安全,這個可能性幾乎為零;三是沈家裏出了內奸,和沈家的敵對的人內外勾結,才會使得保護沈月薇的人出現空檔,讓那些人得逞。

    前者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他調查過沈家所有的人,自然知道廖芷荷對沈月薇有多寵愛。

    雖然廖芷荷因為忙著打理生意,很少陪在女兒的身邊,但他指派給沈月薇的有一個叫忠叔的人卻是常年守著沈月薇。

    這次沈月薇出事,他沒陪在身邊,不是太奇怪了嗎?

    心底裏起了疑惑,秦子謙卻沒有說出來。因為沈家的事情和他沒有半分的關係,即便有人在算計沈家,他也沒責任告訴沈君毅。言光路說過,沈君毅是害死杜婉茹的凶手之一,劉天怡的殺母仇人,他為什麽要去幫他?

    隻是可惜了沈月薇,他記得寧寧和沈月薇的關係不錯。(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