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二青山長橫

    眼見著五千長定軍全軍肅然，鴉雀無聲的撤離開道路兩旁，雲川回首，看向馬車前的近上萬百姓。

    為首一人須發皆白已過花甲，卻是草山村的村長，姓錢名裕。

    雲川輕聲歎道：“錢老丈，你們這又是何必？”

    那錢裕卻道：“雲校尉，您與章大人屢次相救我草山村，我等雖不是讀書人，但也知有恩必報道理。今日雲校尉有難，我等如何能坐視？”

    雲川一抱拳跪謝道：“雲川這裏先謝過老丈高義。隻是錢老丈如何便知今日是我之難？”

    錢裕不由抬頭看了一眼一身囚服重鐐的雲川，“雲校尉如今都……”

    雲川哈哈一笑，一揮手道：“老丈，諸位，你們既知雲川我有通靈問天之能，我既然能召出那地水龍，如何便不能通天知我命數？”

    馬車前的百姓一怔。

    “雲川謝過諸位高義！今日雲川雖去，但章大人尚在。故今後長定的民政田政稅政商政不會改，諸位盡可安心。”，雲川說的誠懇，隨即卻是話鋒一轉，一本正經的朗聲忽悠道：“雲川此去，自有因緣，絕非落難。諸位無需擔憂。天機不可露，天命不可言，雲川還望諸位盡早回還。莫要壞了因果際會！”

    雲川這一番話，頓時讓百姓們一番騷動。

    須知這三年以來，雲川做黑火重箭，建馬車快道，鋪自灌溉渠，這些在讀書人眼中尚有跡可循，但是在這些平民百姓的眼裏，卻與神跡無異。那自灌溉渠渠口的神龕如今香火愈發鼎盛。

    雲川眼下要是好生勸他們離開，他們必定不會輕離。但是如今雲川這一番“天機不可露，天命不可言”半遮半露的話，卻讓他們當下便信了□□分。戰場上能招來火龍，田埂間能招來水龍的通神知仙之人，又怎麽可能輕易落難？眾人當下不由便信了雲川所言。

    開封府一行人卻有些目瞪口呆。當日寶合樓上雲川聽公孫策和章逄言及百姓將那自灌溉渠當做神跡頂禮膜拜的時候，她一臉崩潰的表情諸人還曆曆在目。不成想今日她竟然一本正經、煞有介事的以天機天命通靈神跡來勸說百姓。

    唯有公孫策一副毫不意外的表情，捋須頷首而笑。

    雲川知道這些百姓俱是真心待她。她以通靈神跡詐勸，亦是無奈。

    她心中歎息，當即卻躍下馬車，步入人群一一勸說。

    有不少人她都是認識的，甚至還叫得出姓名，她與他們問候寒暄，一一好言相勸他們離去。

    展昭見她腿傷未愈行動不便，欲上前相扶。卻被公孫策一把攔住，緩緩地向他搖了搖頭。

    展昭一怔，隨即明白了公孫策之意。雲川名為長定軍校尉，實為這些百姓的父母官。那不是他們這些外人能輕易介入的。

    長定三年。

    村鎮田舍，土地她一步步走過。

    阡陌水利，民生她一處處查過。

    農商稅糧，生計她一戶戶問過。

    一莊一戶，她俱曾用腳丈量，用心計數。

    一策一政，她俱曾反複思量，量體而設。

    多年後，九重金闕的朝堂之上，依舊是禦前侍衛的展昭立於玉階之下，聽到她那一篇上諫君王下斥百官，掀動了大宋整個朝堂風雲的《上議吏政十事疏》時，百官嘩然、暢叫揚疾的沸沸揚揚之中，唯有他一直沉默。

    “……臣聞欲求世之盛治者，必先利其民；欲利其民者，必先明其生；欲明其生者，必先知其土；欲知其土者，必先履塵泥、蒙垢汙、查銅俗……農桑不識、工商不知、錢稅不善，而妄自治政者，為吏屠民，為官欺世，為君則禍亂蒼生矣……”

    他知道，這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篇字字如針句句見血的奏疏，直斥滿朝士大夫乃至皇帝未曾親履民田、親從民商而脫離民生行空想治國布政之策，絕非是她的高調清論。

    因為每一字每一句，她都親身、一力、用心做過。

    寶元二年的初春，長定城外攔在開封府車前的上萬百姓，便是佐證。

    --

    看著上萬百姓一戶戶一村村被雲川勸說而去，開封府諸人鬆了口氣的同時卻又覺得心中十分不是滋味。辦了十多年的要案，抓了十多年的人犯，生平頭一次竟是引出民憤，也是生平頭一次卻要人犯勸說走憤怒的百姓。

    雲川卻並未有如此多的想法。

    看著擋在官道之上的百姓終於陸陸續續散去，她終是鬆了口氣，腿上和臂上的傷口又疼了起來，一手扶在幾乎累得有些直不起腰上。

    她剛抬起頭，卻見官道之上遠遠的還立著一個人影，正看著自己。

    那個人不過雙十年紀，看上去卻似個書生。他身形不高，又黑又瘦，一身白衫十分破舊，襟上尚有點點油汙。此時這白衣書生一身落拓，神情卻十分認真誠懇。

    雲川有些訝異。

    她並不識得他。

    而此時，白衣書生卻十分恭敬的一整衣衫，雙手交疊，躬身一揖到地，久久不起，行了個讀書人的大禮。

    雲川不由一怔，隨即也是雙手交疊，躬身一揖到地，回了個讀書人的大禮。

    那白衣書生長身而起，也不同任何人多說一句，徑自經過開封府一行人，沿著官道，揚長而去，越走越遠。

    雲川思索片刻，輕輕搖了搖頭，隻覺實在想不起此人是誰，便也作罷，抬步便走回囚車。然而眾人卻忽然聽見一曲長歌之音遙遙傳來，聲音中正而鏗鏘，正是那越行越遠的白衣書生所唱：

    “……將軍百戰身名裂。向河梁、西風萬裏，故人長絕。易水蕭蕭西風冷，滿座衣冠似雪。正壯士、悲歌未徹。啼鳥還知如許恨，料不啼清淚長啼血。誰共我，醉明月……”

    踏上囚車的雲川驀地一怔，睜大雙眼，猛然回頭。

    入目卻隻見古道芳侵、荒城晴翠。

    那白衣書生，長歌而去，已然渺渺。

    雲川不顧傷勢，一步躍下囚車，待要去追，卻又猛然住了腳步。

    許久，她臉上的震驚盡數化作茫然，終於低低一歎，自嘲的搖了搖頭，回到囚車之上。

    駐足回首，但見入目唯餘孤城獨立，青山長橫。

    --

    —— 卷一 衣冠雪完 ——

    綠樹聽鵜鴂，更那堪、鷓鴣聲住，杜鵑聲切。啼到春歸無尋處，苦恨芳菲都歇。算未抵、人間離別。馬上琵琶關塞黑。更長門翠輦辭金闕。看燕燕，送歸妾。

    將軍百戰身名裂。向河梁、西風萬裏，故人長絕。易水蕭蕭西風冷，滿座衣冠似雪。正壯士、悲歌未徹。啼鳥還知如許恨，料不啼清淚長啼血。誰共我，醉明月？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知道辛棄疾是南宋人~雲川當然也知道！所以丫懵逼了！

    以及，雲川不是沈浣。

    沈元帥那是強大正直標準模範五好青年。雲川打小就是問題少年，坑蒙拐騙、打架鬥毆、欺男霸女、無所不會無所不精！

    這貨性格奇爛，脾氣奇差，嘴巴奇毒，手段奇狠；每天致力於不擇手段的作死、花樣作死、高大上作死、上天入地作死1.0、2.0、3.0中，並且對此毫無悔意。外在是個鐵血真漢子，內裏是個不死賤小強。無論是正氣凜然還是溫柔種田都不適合丫，這貨天生就是提刀出門打架砍人上天入地翻江倒海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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