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小白蓮被毀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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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忠勇侯府裏,雲政父子一大早就離府了。等雲初淺睡醒後,就有管事嬤嬤來報說雲政為她請的嬤嬤已經到府中了。

    雲初淺讓人把那嬤嬤帶到她麵前。她入目的是一個大概四十多歲的婦人,婦人長相普通。不過一雙銅鈴眼格外的引人注目。她感覺到雲初淺正用目光在打量她,便主動開口說,“老奴夫家姓厲,相熟的人都喚老奴一聲厲嬤嬤。”

    雲初淺點點頭,厲姓在越國是個大姓,越國皇室就姓厲。東靖國靠近越國的邊境也生活了許多姓厲的百姓。

    “厲嬤嬤,淺淺年紀輕,以後可能有很多事需要厲嬤嬤幫忙操心。”雲初淺向厲嬤嬤恭敬的作了個揖。她聽她爹說過。這厲嬤嬤年輕時是在宮裏呆過幾年的。離宮後嫁了一個夫君,夫君卻在戰亂上喪了命,未曾給厲嬤嬤留下一男半女。這些年厲嬤嬤一直在給一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做管事嬤嬤。

    據說那大戶人家的公子半年前生了場病沒了。厲嬤嬤因為先前得罪了那大戶人家的當家主母也被趕出來了。他爹的一個門生和厲嬤嬤是遠親,看厲嬤嬤可憐就推薦她來忠勇侯府。

    厲嬤嬤會武功,高門大戶後院的那些肮髒事她也見過不少,她爹覺得鴛鴦年紀輕,其他丫鬟又都比鴛鴦年紀還小,有時候不能很好的幫她,便重金請了厲嬤嬤。

    厲嬤嬤抬頭,目光飛快的瞥了雲初淺的臉一眼,眼底有深意在翻滾。又好似怕被人發覺她的異常,她的目光從她臉上移開又去觀察她的一顰一動,見她舉止合度,溫嫻恭謙,心裏對這個小姑娘便多了些好感。她回施以一禮。淡聲道,“老奴以後還望大小姐多家照拂。”

    因為是剛進府的嬤嬤,雲初淺對她品性什麽的還沒有摸清。也暫不會把想重要的事交給她去辦。她喚來府裏管事嬤嬤,讓她帶著厲嬤嬤現在府裏熟悉個幾天。

    管事的嬤嬤才剛把厲嬤嬤帶下去,二門處就又有一個丫鬟急匆匆來報,“大小姐,不好了……老太太帶著二府的小姐……來我們府上,到門口時遇上了……前二府夫人,現在兩方人在大門那裏鬧起來……”

    丫鬟一路跑來,早已經氣喘籲籲,所以說出的話難免有些雲裏霧裏。雲初淺卻是聽明白了。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她的祖母和蔣氏在大門口遇見兩方人便吵了起來。

    雲初淺帶著幾個丫鬟趕忙向大門口走去。她們一行人剛到二門,就聽到大門處傳來了激烈的爭吵聲。雲初鳶蛾眉輕輕一蹙。

    “蔣氏,你還有臉到我們雲家來啊。你瞧你幹的那些好事,把博淵害苦了。”門口雲老太太尖厲的聲音傳來。

    蔣氏似乎也不甘示弱,扯著嗓子回應著,“我為什麽沒有臉來雲家?你們雲家人做的那些勾當把我害苦了。”

    接著又有雲初鳶柔泣的聲音傳來,“娘,你別跟祖母鬧了。祖母她老人家是咱們的長輩……嗚嗚……”

    雲初淺聽著這三人的吵鬧聲,腦子都要大了起來。她們吵架不去尚書府吵,偏偏往忠勇侯府門前一站,這不是讓整個汴梁城的人都看他們忠勇侯府的笑話嗎?

    趕緊戴了一頂帷幔,她領著丫鬟出了大門。門口這時已經圍了一大堆看熱鬧的百姓。有眼尖的瞧見雲初淺走了出來,便嚷了聲,“你們快看!雲大姑娘出來了!”

    被人這麽一喊,人群的注意力一下子都落在聘聘婷婷走出來的雲初淺身上。昔日這個被人譏笑為東靖國第一草包女的她今天穿著一襲藕色長裙,,腰間是同色的腰帶,芊芊細腰不盈一握。

    雖是看不清她的臉,可光是她那纖細如柳的腰,就讓人對帷幔下那張臉浮想聯翩了。

    蔣氏不知道雲淩背地裏謀劃的那些事情。她隻以為白氏把雲初淺和雲初鳶這對姐妹對調了而已。既然雲初鳶不是她的女兒,那雲初淺自然就是她的女兒了。

    雖然被當今的皇太後厲聲警告過不能把雲淩做的那些事情透露出去。可蔣氏到底是一介婦孺,她又怎麽舍得就此不和她的“親生女兒”相見。

    剛和離的那些日子,她幾乎天天都讓人給雲初淺下拜帖,想邀她見麵。奈何都被雲初淺給拒絕了。後來雲初淺父女三人離開汴梁城,這一去就是一年多,蔣氏更是望穿秋水。

    聽說雲初淺回來的消息後,她第一時間裏就讓人準備了馬車,要親自來見她。冤家路窄,她的馬車剛停到忠勇侯府門口,對麵雲老太太帶著雲初鳶也從馬車裏跳了下來。兩方人相見,話不投機一下子就吵了起來。

    雲初淺在雲老太太和蔣氏麵前站定,“祖母,嬸嬸,淺淺知道你們因為二叔的事多有過節。大家曾經都是一家人,看在我爹做人素來公正的份上,祖母和嬸嬸就給淺淺一個薄麵,咱們有話進去說。”雲初淺開口強調這兩方人吵架是因為雲淩,和雲政沒有關係。

    雲初淺終於肯來見蔣氏了。蔣氏一時眼眶泛酸,目光自是眼巴巴的黏在雲初淺身上,更恨不得唯女兒命是從。她當即就點點頭,眼淚在眼眶裏閃爍,“好,好!都聽淺淺的。”

    雲老太太將蔣氏臉上的反應收入眼底,心頭那是極為不悅的。雲淩被貶官,她一直認為罪魁禍首有二。一是她狠心的大兒子,二便是蔣氏。

    出嫁從夫,蔣氏既然嫁給了她的博淵,那自然就是他博淵陪襯品。博淵做錯了事情,她這個當妻子的不想著幫丈夫遮掩,倒還把這等肮髒之事捅到皇帝皇太後麵前,害的她兒子就此遭難。

    眼下雲老太太見雲初淺看見蔣氏,竟沒有和她們一起對蔣氏同仇敵愾,心裏當然是不高興的。一時便從齊子裏發出冷哼聲。扶著雲初鳶的手一臉傲慢的先進了忠勇侯大門。

    蔣氏跟在她們身後也進了忠勇侯府的大門。

    終於把兩尊佛請到府裏了,雲初淺眼睫眨了眨,對鴛鴦輕聲囑咐著,“讓人去把咱們雲家大族長請來。”蔣氏好打發,她怕她的祖母一大早帶著雲初鳶這朵苦情小白蓮上門是又打了什麽壞主意。讓人去把他們雲氏一族的大族長請來以備不時之需。

    鴛鴦點頭退下,又去吩咐大門口的一個小廝去請人。雲初淺這才微整了整衣服,也走進了大門。

    朱紅色的大門一關,街上圍著看熱鬧的百姓見已經沒有熱鬧可以看了,一時也散開。

    後院客廳,雲初淺命人準備茶點後剛要跨步走進客廳,就聽雲老太太又和蔣氏激烈的爭吵了起來,“蔣氏,你個喪門星。博淵和你和離後日子過得可瀟灑了。倒是你,人老珠黃,再嫁也頂多給那些六七十的老頭做填房。”

    雲老太太太厭惡蔣氏了,說的話便也刻薄起來,和她的身份極為不符。

    蔣氏本來要回嗆她的,眼角餘光瞥見已經跨步走進來的雲初淺。她到了嘴邊的話一時間就又輕咽下,隻攥著一塊手帕低頭輕泣,眉宇間滿是委屈和不甘。

    雲老太太以為自己把蔣氏訓的啞口無言,越發得意起來。又冷哼著對走進來的雲初淺命令道,“淺兒,祖母看見蔣氏就煩,你不要再讓祖母見到她了,真是糟心的很。”

    廳裏一眾丫鬟們見雲老太太用使喚下人的口吻使喚雲初淺,心裏便對這個雲老太太沒有了什麽好感。

    雲初淺伸手摘下頭上戴著的帷帽,露出她那張光滑無瑕的臉。蔣氏一看,臉上立即就浮起一抹欣喜的笑容來,疾步奔到雲初淺麵前,輕抖著身子激動的互搓著雙手,“太好了,太好了!菩薩顯靈,終於讓你治好臉上的疤了……”

    雲初淺對蔣氏的感情很複雜。一方麵她對這個親生母親生不出什麽親近之意,一方麵又覺得她也是可憐人。想了想,她覺得一直這樣避著蔣氏終究不是什麽好辦法。她還是得要和她說清楚。

    但有雲老太太和雲初鳶在,她也不方便直接說。於是,她道,“嬸嬸,祖母今天登門必定是有什麽事要和淺淺商量。等淺淺招呼完祖母再來和嬸嬸好好談一次,好嗎?”

    蔣氏見她小臉如最上等的白瓷,清澈的瞳仁裏浮著淺淺的笑意,雪膚花容,讓她恨不得把她所有的東西都搬給她。

    當下就攥著手帕輕點了點頭,“好,好。我可以等的……”

    蔣氏這麽好說話,雲初淺輕點點頭,便讓丫鬟們先將她領到隔壁的偏廳休息。

    沒有了蔣氏,雲老太太和站在她身側給她揉肩的雲初鳶對視了一眼,接著便是厲聲對雲初淺道,“淺兒!你還不給我跪下認錯!”

    雲初淺心裏哂然一笑,她仿佛看到了另一個白氏。

    “祖母,淺兒有何錯要認?”她像一株長在懸崖邊的傲梅,迎風綻放。

    雲老太太下一刻手裏拄著的拐杖就向雲初淺身上砸去了。鴛鴦可不會讓雲老太太傷害到雲初淺,在那拐杖快打到雲初淺身上時,她伸手接住了。

    恰好此時,又有丫鬟將剛泡好的茶端了上來。一時間茶香彌漫整個客廳。雲老太太端起上好的青花瓷茶杯,品了一口,唇齊間生了香,比尚書府日常喝的那些茶好了太多了。

    雲初鳶本是等著雲老太太發飆治雲初淺的。可見一杯茶就讓雲老太太分了心,她黑翹的睫毛眨啊眨,美麗大眼睛裏眨出了點點淚花,又將手裏的帕子輕捏,她“嚶嚶”而泣,“大姐姐,你治好了臉上的傷疤,鳶兒很為你高興。隻是……昨天畢竟是鳶兒的及笄日,大姐姐你也是姑娘家家的,你該知道這一天對咱們這些閨閣女子有多重要。可大姐姐你……嗚嗚……你頂著這麽好看的一張臉還去鳶兒的及笄禮上跟鳶兒搶風頭……嗚嗚……”

    我去!雲初淺已經被雲初鳶給雷到了。難道不是雲初鳶用了美人計讓太子派人“請”她去的嗎?怎麽從她雲初鳶口裏說出來就成了她主動要去搶雲初鳶風頭了?

    這顛倒是非的能力真是讓她歎為觀止了。

    “二妹,你這話說的可就有些不厚道了。一,我剛回到府中,太子就派人來請我去尚書府。二,我去見了你後為了不打擾你們的興致我就主動說要去給祖母請安,那時是你拉著不讓我走的。三,你說給我尋覓個神醫,我……”

    “嗚嗚……”雲初鳶根本不想讓雲初淺把話說完,她垂著眼眸,手中的帕子不停的在眼眶周圍輕揉著,很快就把眼眶揉的通紅。

    “大姐姐,你別說這些好嗎?你越說鳶兒越是覺得心寒。鳶兒聽人說大姐姐回府了,想著姐妹情深,鳶兒的及笄禮姐姐怎麽能不參加,這才麻煩太子殿下派人去請姐姐的。可是大姐姐……你說你不想搶我風頭,那你為何那天穿了和鳶兒同色的衣裳……嗚嗚……”

    在雲初鳶細碎的嗚咽聲中雲初淺儼然已經又化身為一惡毒、陰狠的堂姐。雲老太太見不得雲初鳶哭,她一哭,雲老太太額頭處也有青筋迸現,沉著臉就向雲初淺吼著,“還不給我跪下,快點給鳶兒認錯。”

    雲初淺已經被這兩個胡攪蠻纏的人氣的都無語了。

    “祖母,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如果淺淺真的做錯了事,那淺淺現在自然是願意向二妹認錯的。隻不過淺淺對昨天的事問心無鬼,淺淺不認錯!”

    “啪!”雲初淺的話剛落下,雲老太太就已經把手裏端著的青花瓷茶杯重重的往地上一摔。瓷器落了地,很快的就碎開了。

    雲老太太睜大著眼睛,又向雲初淺發泄著怒火,“快向鳶兒認錯!不然今天即使你爹來求我,我也會把你這個上不尊長輩,下不護弟妹的不肖子孫扔去家廟。”

    雲初鳶長長的睫微微一垂,遮住眼裏一閃而過的得意和惡毒。

    雲初淺小臉上已經罩上了寒霜,一點都不妥協的說著,“祖母,淺淺已經讓人去請老族長了。要不要把淺淺扔去家廟,還要老族長再來做決斷。”

    雲老太太仗著雲政雲向北父子不在,就覺得整個忠勇侯府她最大。冷不防的聽雲初淺說她讓人去把老族長給請來了。雲老太太這一聽就炸了。

    她年輕時老族長就總是嫌她上不了台麵,處處給她臉色看。後來是她嫁的夫君立大功,她才跟著翻身的。眼下雲初淺不跟她商量一聲就直接讓人去把老族長請來,一想到老族長來了她肯定又要丟臉,她又怎麽可能不生氣。

    “你們這些丫鬟都給我聽好了,趕緊給你們小姐去收拾些衣服,等下就讓人送她去城外的家廟!”雲老太太的聲音尖銳粗嘎,刺的人耳膜生疼。

    雲初鳶美麗的大眼睛已經又轉了起來,她似乎嫌雲初淺還不夠慘。又咬著櫻紅的唇瓣,柔弱無辜的煽風點火,“大姐姐,咱們既然是堂姐妹。隻要你跟鳶兒認聲錯,鳶兒會和大姐姐像以前一樣親昵的。”

    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她眼角餘光往雲老太太那張滿是慍怒的臉龐上覷去一眼,一雙纖纖玉手就輕覆在雲老太太肩上,嬌弱如柳的說著,“祖母,你別生大姐姐的氣了。大姐姐這人雖然曆來要強,但心裏還是有您老人家的。”

    抿了抿唇,她挺直脊背,向廳裏的丫鬟們道,“再去沏杯茶來!”

    一眾的丫鬟已經被這一對祖孫給惡心的要吐了。但礙於雲老太太的身份,還是很快有人端來了一杯熱茶。端茶的丫鬟剛要把茶送到雲老太太麵前,雲初鳶就搶先一步從那丫鬟的手裏接過茶了。

    眾人以為雲初鳶會把那新泡的滾燙熱茶送到雲老太太麵前,不曾想她端著那茶就走到雲初淺麵前,睜著一雙氤氳了水汽的美麗眼睛柔柔道,“大姐姐,你就端著這茶給祖母老人家認錯吧。”

    雲初淺眼裏閃爍著清明的眸光,勾著嘴角幽森森的去看雲初鳶。

    這小白蓮在打什麽算盤,她很清楚。

    雲初鳶又將手裏的茶杯往雲初淺麵前一捧,語氣嚶嚀,“大姐姐,你就不算不想跟鳶兒道歉,那給祖母敬茶那也是應該的。”

    說著話,見雲初淺還是不肯來接她手上的茶杯。她美麗的大眼睛裏就快速的掠過一抹狠色,手一抬,就先把茶杯往雲初淺右手輕輕一塞,繼而又故意一用力,要將茶杯往她自己玉白色的手背一傾,茶杯裏滾燙的熱茶眼看就要濺出來……

    雲初淺早就知道這朵小白蓮最會用苦肉計博同情了,千鈞一發之際,她抬起左手就猛的往雲初鳶虎口處用力的劈去,雲初鳶隻覺得虎口一麻,手一鬆,手裏端著的青瓷茶杯就落了地,濺起幾滴水珠,落到她的手上。

    “啊!”雖然隻是有幾滴水珠濺到她的手上,雲初鳶還是誇張的痛呼出來,指責起雲初淺,“大姐姐……我隻是讓你給祖母敬茶賠禮而已……你至於心狠到故意用茶來潑鳶兒……嗚嗚……”

    雲老太太在聽到雲初鳶的痛呼聲時,就像離弦的弓箭“蹭”下從座位上站起身緊張的奔到雲初鳶麵前。又聽雲初鳶指責雲初淺故意拿熱茶潑她,雲老太太胸膛口燃著的火就往外拱了,她一臉猙獰的抬起手臂,就要往雲初淺白嫩的臉頰上痛打去。

    雲初淺真的已經忍夠了。在雲老太太近身要打她的臉時,她腦海裏快速的閃過一個點子。趁著她高舉的巴掌沒有落下,她一邊將鴛鴦推開,一邊又伸手去扯頭上戴著的發釵。

    一年前,她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如果不是蕭雲霽幾次出手相救,她早就被害了。這一年在外遊曆,她看了很多醫書,又和薛平學了很多。薛平也曾教會她幾套危難時用來對付敵人的針法。所以她有了隨身攜帶銀針的習慣。

    後來雲向北怕她這樣攜帶不方便,便讓能人巧匠專門給她設計一套發釵。平日裏可以把銀針藏在發釵裏,需要時就可以觸動機關來取出這些銀針。

    “你個黑心的不孝子孫!”雲老太太破口大罵,為了能打疼她的臉頰,雲老太太又欺身往雲初淺身前一站,手一抬就惡狠狠的往雲初淺臉頰上抽去一巴掌。

    幾乎是在她的手落到雲初淺臉頰上之際,雲初淺手上捏著的一根銀針就往雲老太太胸口的膻中穴紮了去。

    雲老太太身子像是被閃電電了下,猛打了一個激靈。頓時呼吸困難、心跳加快、頭暈目眩起來。門口這時傳來丫鬟的通稟聲,說是把雲家老族長給請來了。

    雲初淺眼瞼一垂,趁著她和雲老太太挨的近,已經又趁著眾人不注意,手一動,將銀針從雲老太太胸口的膻中穴取出。可雲老太太在經曆過短暫的怔愣後,整個胸膛口就像是火山噴發了一般,翻滾起熊熊火焰。

    她眼睛瞪的無限大,眼白處被猩紅血絲所覆蓋,臉上滿是橫肉,像是發了狂似的突然就伸手去掐雲初淺的頸項,嘴裏用汙穢的話語罵著,“你自己不知廉恥已經和晉親王不清不楚……害的我們雲家人都跟著你被人嘲笑……可你這樣的小賤人竟然還要來害鳶兒……鳶兒是誰?鳶兒那可是太子殿下看重的未來太子妃……鳶兒是我們雲家人的驕傲……鳶兒有個三長兩短,就是拿你這條賤命去給抵都不夠……”

    雲老太太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總之看到雲初淺那張臉她就火大,心煩氣躁之下,她就恨不得掐死這個孫女。

    她這樣想她便也真的伸手用力的掐雲初淺的頸項。周圍丫鬟們見狀,都嚇的要魂飛魄散。鴛鴦第一個衝上來要一拳打飛雲老太太,被雲初淺用目光給製止了。

    雲初淺感覺自己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她紅著眼眶道,“祖母,淺淺真的沒有害二妹,你饒過淺淺吧。”

    “你個害人精,隻要你活著一天就會害到鳶兒。我要弄死你……隻有你死了……鳶兒才能平安無事。”

    眾丫鬟上前要去把雲老太太扯下來,雲老太太卻像一隻莽牛似的,誰上前扯她,她就抬腳踹誰,眨眼間就已經有三四個丫鬟被她踹開。

    雲初鳶眼裏閃過疑惑,她雖不知道雲老太太為何像是突然變了個人似的,可她一想若是雲老太太真的把雲初淺給掐死了……

    雲初鳶眼中有波光微微一閃,又捏著手帕輕泣著,“祖母,你快點放了大姐姐。晉親王可看重大姐姐,太子殿下以前不小心得罪大姐姐,結果晉親王讓太子殿下很難堪。”她嘴裏說讓雲老太太放了雲初淺,腳下的步子卻是一步都沒有抬。

    雲老太太被她一煽風點火,腦子裏一時也不去想蕭雲霽是多麽可怕的人。隻掐著雲初淺的脖子就往她臉上啐了一口,“呸,就這樣妖精臉,別人覺得好看,我可不覺得。我今天不僅要掐死她,還要給她再毀容……我看她頂著一張醜容到地府有哪個鬼願意看她……”

    雲老太太說話的聲音尖嘎粗糲,說完又放聲“嘎嘎”大笑。那聲音聽得讓人毛骨悚然。

    雲初淺卻是已經被她掐的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雲柳氏,你快放開淺兒!”一個如洪鍾般渾厚的聲音肅然響起。雲老太太被那聲音一吼,掐住雲初淺脖子的手驀的輕輕一鬆,抬頭循聲看去。

    門口,陽光照在一個大概六七十歲,發須發白,拄著拐杖的老翁身上。那老人旁邊還站著兩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身形魁梧,往老翁身邊一站,活像是兩尊門神。

    那發白老翁手裏拄著的拐杖不停的敲擊著地麵,臉色已經陰鬱的快要下雨了,“雲柳氏,你身為長輩竟對晚輩這般暴戾,還口口聲聲說要弄死自己的孫女……”老翁說到這裏,渾身都抖了起來,顯然是已經被雲老太太給氣的不輕,“今天有我這個雲家族長在,你要是真敢當著我的麵掐死淺兒,即便你的兩個兒子位高權重,我這個雲氏的族長也會帶著所有雲家族人去向皇上告你殺人害命。”

    雲老太太臉上猙獰的神色已經有些舒緩了。她認出來人就是他們雲氏一族的老族長。老族長是他們雲家活著的人中輩分最高的。即便雲淩雲政這種位高權重的,逢年過節也要去給老族長請安問候。

    雲老太太年輕時最忌憚的就是這個族長了。現在被他一番訓斥,她胸口雖然還是焦躁火燙,但到底礙於老族長的權威,生出了懼意,放開了雲初淺。

    雲初淺感覺脖子上驀的一輕,她趕緊趁著這個機會大口的吸氣。門口雲氏一族的老族長已經由他身邊的兩個中年男人攙扶著走進廳中,坐於客廳正中的太師椅上。

    有丫鬟趕緊泡好茶端上來。

    老族長目光在雲老太太身上一掃,目光鋒利如刀片,沉著臉就厲聲道,“雲柳氏,你可知錯?”

    雲老太太已經從憤怒中徹底清醒過來了,她不知道自己剛才到底是怎麽了。但聽老族長說要給她定罪,她臉色一變,驚呼著跟老族長道,“六叔公,淺兒這個丫頭心狠手辣,眼底容不下鳶兒,就在剛才還故意拿熱水潑鳶兒……”

    老族長目光又望向地上摔的粉碎的瓷器片,捋著發白的胡須,抬眼去看雲初淺,“淺兒,怎麽回事,你來說?”

    眾人本以為有老族長在,剛才的那一場風波就能平靜下來。不成想卻是又有一抹身影向屋內跑進來。那身影眨眼間就向雲老太太奔去,人未到聲音已到,“老虔婆,你們雲家人做了那麽缺德的事,虧欠了淺淺那麽多,你憑什麽還打她……我告訴你,淺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就是拚了一條命也要你二兒子做的那些陰險勾當告訴世人,讓你們雲家從此敗落!”

    來人正是蔣氏。蔣氏本來是在隔壁偏廳等雲初淺的。卻被客廳這裏的嘈雜聲給吵到了,正在她好奇客廳這裏出了什麽事情時,就有丫鬟喊說老太太打了大小姐。

    女兒被打了,蔣氏那當然是豁出去了。也不要什麽臉麵了,二話不說直接往客廳這裏跑來要給女兒撐腰。

    雲老太太胸口剛要平息下去的那些火因為蔣氏的緣故,又燎了原。

    而蔣氏把雲老太太臭罵一頓後,自然是要來關心雲初淺的。所以當她看到雲初淺脖子上還沒有散去的掐痕,蔣氏也一下子怒火中燒了。

    “是你掐的淺兒?”蔣氏咬著牙,憤恨難平,“你個偏心的老虔婆。”說著,她伸手就要去打雲老太太身邊站著的雲初鳶。木估呆技。

    雲老太太被她罵的也回了口,“淺兒她生是我們雲家的人,死是我們雲家的鬼。我即使掐死她也不管你的事,你早就被博淵休了……”

    這兩個女人已經是婆媳關係時,就難免生出些隔閡。但那時蔣氏這個兒媳婦出於孝道還是要讓著她的,現在蔣氏恨雲淩恨得牙癢癢,女兒又被雲老太太欺負,她可不會再去忍她。

    兩人馬上你破口一句罵來,我破口罵去一句,戰事很快升級。沒多久,兩人就已經一點身份不顧的扭打成一團了。

    “住手!都給我住手!”老族長看著堂中曾經的一對婆媳鬧成現在這副水火不容的場麵,氣的胡子都要倒豎起來了。

    老族長的話可以威懾到雲老太太,卻不能威懾到蔣氏。蔣氏已經不是雲家的人,她可不會把雲家老族長放在眼裏。相反她甚至覺得老族長最後也不能拿雲老太太怎麽樣。既是如此,她當然是想為女兒討回公道。

    手上於是越發用力,捶打得雲老太太胸口隱隱發痛。雲老太太隻能也揮舞著手去扯她的頭發。

    老族長見這兩人沒有停下來,他眉頭一皺,又惡狠狠的將手上端著的熱茶往地上一扔,狂怒著,“你們都給我住手!”

    上等的官窯青花瓷茶杯就又落地碎了,和剛才雲老太太扔的茶杯摔在一起了。

    雲老太太和蔣氏這才停了嘴,不罵了。但手可沒停。兩人依舊你一拳打胸口,我一掌抽你臉。

    老族長幾乎要把他那把發白的山羊胡須硬生生的扯下來,他向雲初淺和雲初鳶各看了一眼,道,“淺兒,你把你二嬸拉開。鳶兒你就拉你祖母吧。”其實他倒是有些奇怪,按理說蔣氏雖然和雲淩和離了,可女兒還在啊。她為什麽放著親生女兒不顧,張口閉口都是“淺兒”,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才是淺兒的親生母親呢。

    雲初淺乖巧的上前去拉蔣氏,雲初鳶假模假樣的也上前拉雲老太太。

    蔣氏是聽雲初淺話的,被雲初淺一拉,她看著女兒就傷心的哭了,“都是我不好……我害了你……”

    雲初淺被她這麽一哭,齊子有些發酸,柔聲的安慰了她幾句。蔣氏聽的百感交集,摟著雲初淺就又大哭起來了。

    望著昔日那個疼愛她的母親現在轉頭摟著雲初淺,雲初鳶心裏生出一股強烈的嫉妒。她輕聲歎息,用羨慕的口吻低低對雲老太太道,“大姐姐好厲害啊。晉親王、大伯、我娘親,還有汴梁城的百姓們……他們都很喜歡大姐姐。隻有鳶兒……以後都沒有人喜歡鳶兒了……”

    她說話的聲音低啞隱忍,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雲老太太抬眸去看她,又瞥見她眼裏的點點淚光了。雲老太太一下子就覺得雲初鳶這個孫女太可憐了。

    她今天要是不幫可憐的孫女兒討回公道,她良心會不安的。

    雲老太太臉上神色又一變,竄到蔣氏麵前就又伸手用力去扯雲初淺的手腕,凶狠的罵她,“你個養不熟的白眼狼。你二嬸已經跟你二叔和離了,她以後跟我們雲家人一點關係都沒有……”

    蔣氏見雲老太太養護的極好的護甲已經嵌入雲初淺的手腕的肉裏,她護女心切,當即就去推雲老太太。雲初鳶假模假樣的又上前來勸雲老太太。

    蔣氏瞥見雲初鳶,就也伸手用力去抓雲初鳶手腕,要挾雲老太太,“你快放了淺兒!不然我也不會客氣……”

    雲老太太哪裏舍得雲初鳶受苦,於是咬咬牙把手裏的雲初淺一推開,又去伸手拉雲初鳶。蔣氏扯著雲初鳶另一隻手不放。

    兩人又是你來我往,後來演變成三人互相推搡。

    卻是不知兩人中的誰竟是不小心將雲初鳶推倒在地。

    “啊!”一陣淒厲的尖叫聲在吵鬧的客廳裏響起,震飛了停棲在忠勇侯府屋簷上的鳥兒。

    眾人再循聲看過去,赫然發現雲初淺摔倒的那地方正好躺著幾塊尖糲的碎瓷器片。而其中一塊碎瓷器片此刻正好紮在雲初鳶左邊的臉頰上。

    “啊!我的臉!”雲初鳶顫抖著手摸著右邊臉頰瘋了似的大叫起來……

    雲初淺一詫,今天這場鬧劇,雲初鳶有無數次抽身平安離開的機會,可她就是一步一步的把她自己往死裏作……

    這下後她總該消停了吧。

    金鑾殿裏。

    蕭雲霽往殿中一站,向成獻帝行了一禮後,恭聲道,“皇兄,一年多前您為皇弟和雲家大姑娘賜婚。如今雲家大姑娘已及笄。皇弟懇請皇兄讓禮部挑個好日子,皇弟要迎娶她為妻。”

    鏗鏘有力的聲音砸在金鑾殿裏,把成獻帝和雲政砸的臉色沉了下去。

    成獻帝王靜默了好片刻,寡情的眼睛裏浮起了不及眼底的笑,“十六,你真是每每都能讓朕這個皇兄出乎意料。當年是你執意要出家當和尚的,現在你光著個頭又跑來跟朕說你要成親。朕要是不答應你……”

    他故意把話停頓住,摸著胡須不說話了。

    蕭雲霽邪詭一笑,眨眨狐狸眼,用討價還價似的口吻說著,“皇兄,這親是你賜的。你要是不答應,失信於天下人恐怕不好。再說臣弟年紀不輕了,你要是還不讓臣弟成個家收下心,臣弟擔心自己以後會忍不住天天來皇兄你這裏鬧騰。皇兄是做大事的人,臣弟卻是個無所事事閑散王爺。皇兄扛上臣弟,以後有皇兄你煩的。”

    蕭雲霽這話裏有話,拐著彎告訴成獻帝別以為隻有你會給自己弟弟“送溫暖”。你要是不把這門親事應下來,我這個當弟弟的也不會讓你閑著,到時候你就等著我來給你“送溫暖”吧。

    成獻帝臉皮微微一繃緊,眸色晦暗,長長的歎了口氣,才搖頭擠出一抹溫和的笑,“你呀你,朕真是怕了你了。你是朕最小的皇弟,朕怎麽舍得看你孤零零一人。好,朕讓禮部也選個日子給你和雲大姑娘完婚。”

    蕭雲霽又趁機道,“皇上,也不用讓禮部再另外挑選日子了。臣弟這個當皇叔的不介意和太子這個皇侄同一天成親。”

    你不介意我介意!太子蕭清沛心裏已經不悅了。

    他的鳶兒是那麽純潔無暇,他想給她一個盛大無雙的婚禮,讓天下的女子都來羨慕他的鳶兒。可一想到雲初淺那個惡毒心狠的女人也要在那一天出閣,他就覺得惡心。

    攏在寬袖裏的手緊了緊,蕭清沛並沒有站出來抗議。

    雲政頭一沉,身子輕震了震。

    連皇上都應下來了……

    他突然就絕望起來了。

    他邊上有相好的官員低聲恭喜他,“忠勇侯,晉親王可是咱們東靖國少有的英才。以後他就是你的半個兒子了,想來你也算是賺了。”

    賺了?賺個屁!他嬌養了十多年的女兒要送給那和尚,他賺個毛。

    雲政心裏到底意難平。

    百官之中,蕭清毓往前一步,寬敞明亮的大殿裏響起他溫潤如玉的聲音,“恭喜小皇叔……”

    他隻說恭喜,也沒說具體恭喜什麽。

    他身子俊挺如修竹,看著是在對蕭雲霽笑,蕭雲霽卻敏銳的覺察到他笑容裏的刀光劍影。他輕勾了勾唇,也淡笑,“是啊,該恭喜我這個小皇叔終於可以給你們娶個小皇嬸回來了。”

    殿外,太陽已經照進大殿。金黃色的光暈在蕭雲霽和蕭清毓叔侄兩人身上暈染開。滿朝文武百官看著殿中央那兩張豔絕天下的臉龐,隱隱就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

    就好像是整個東靖國以後都會是這兩個年輕男人的逐鹿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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