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兩天一夜(1)第二更

字數:8186   加入書籤

A+A-




    之前打陳心時的氣焰隻一瞬間就蕩然無存。

    默默低了頭,雙手不停搓著牛仔褲。

    “大嫂,到飯點了,要不要一起吃飯。”

    陸寒深的這句話猶如千刀萬剮。

    大嫂?

    可不就是大嫂嗎?

    低垂的腦袋沒有抬起,短暫地沉默過後,我搖搖頭:“不用了。我還有事。”

    快速從他身邊擦過。離開片場。坐進車裏就逃竄一般地衝出去。

    陸寒深的車緊緊跟在身後,就如同他賦予的那些記憶般步步緊逼。

    北京的大街小巷,我駕車肆意亂竄,車子根本不敢停。可這裏地方大,很多路我並不認識,開著開著竟不知開到了哪裏,車卻沒油停下來。

    篤篤——

    車窗被敲了敲。

    我攥著手指,渾身僵住。

    咖啡廳那天,周雨幾乎祈求一般的話猶然在耳,而我和陸寒深從彼此的初戀終變成‘一家人’身邊的人卻已不是彼此。

    我緊張又悸動,道德感和真實情緒不斷衝擊,又自我矛盾著。

    篤篤——土團諷劃。

    又是幾聲敲打車窗的聲音。

    依然不去回應。

    再然後響了,是陸寒深的電話。

    猶豫很久,接下電話,顫巍巍地喚了聲:“有。有事嗎?”

    “下車。”陸寒深的話簡單明了。

    “我……”

    “不下車?我砸車窗。”極度清冷的聲音,可並不像是在開玩笑。

    很快,耳畔傳來一連串的嘟嘟聲。

    我放下,打開車門下去,陸寒深二話不說,長臂越過我,猛得關上我的車門,隨後就連拖帶拽把我塞到他的車裏。

    是淡然的男士麝香,在尼泊爾。西伯利亞寒冷地帶的雄麝鹿身上提取出來的東西,有特殊香氣。和周湛喜歡的那種從寶石中煉製的琥珀氣味截然不同。

    “有,有事嗎?”我悄悄咽下口唾沫,低著頭。

    陸寒深沒有回答我。車子啟動,車速極快。開向的卻是出城的方向。繁華漸褪,越開就越偏僻。

    算不清楚過了多久,我終於又忍不住問了出來:“你要帶我去哪?”

    陸寒深清冷地說:“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我一愣,今天的日子自然是記得的,可從他嘴裏問出來,我全無招架之力。

    “嗯,記得。所以呢?”我輕輕地說,然後轉頭看向他。

    陸寒深目不斜視,專心駕車,良久才說:“四年前的今天你進了醫院,就拿四年後來的今天來補償。我欠你一個告別和一次陪伴,就算兩天吧,兩天之後我們兩不相欠。”

    我什麽也沒回應。轉頭看向了車窗外。

    車子停下,響了,是周湛來的電話。

    電話一下被陸寒深奪了去,他關了機,隨後把塞進了自己兜裏。

    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整個人都是飄忽的。

    陸寒深租了一處農家莊園,三麵環山,一麵背水,風景極好,安寧得有點超脫俗世。

    他在院子裏漫不經心地喂雞,像是挑逗般一顆顆扔著米粒。

    要是以前,他一定會笑的,可現在一點表情都沒有。

    我走上前,很不自然地說:“這院子挺幹淨的。”

    陸寒深繼續扔著米粒:“去做飯。過飯點很久了。”

    我一愣。

    他揚起下巴看我,指了指院子裏的雞:“殺一隻來吃。”

    頓時,我就有點哭笑不得。

    “可……我不喜歡吃。”我抿了下唇。而且我也沒殺過雞。

    他看我一眼,雖沒說話,但眼神分明寫著沒得商量。說好是補償我,可明明他才是大爺。

    陸寒深和我擦身而過,他去屋子裏拿來了剪刀和菜刀放在一邊備用。隨後站在一角,默默點起了根煙,像是在準備觀摩我抓雞,殺雞。

    我硬著頭皮追著雞滿院子跑,嘴裏還不停吆喝:“哦作作作。”

    可那些長著橙黃色毛的家夥滿院子逃竄,時不時還張開翅膀飛上一小段。

    我精疲力盡,還是一隻雞都沒抓到手。

    直起腰喘上兩口氣,眼睛一瞥,看見陸寒深還筆直地站在角落裏,根本沒有要出手幫忙的意思。

    “快抓。再抓不到午飯晚飯一起吃麽?”他說。

    我咬著牙,盯上一隻同樣有點精疲力盡的公雞。

    追著它一路跑,跑著跑著,雞張開翅膀要飛的瞬間,陸寒深的皮鞋一下踩住了一側的雞翅膀。

    “快,快來。”他拚命叫換我。

    被慘遭毒腳的那隻雞叫得慘烈,另一端的翅膀胡亂撲騰,爪子也是不停亂蹬。

    我窒悶很久的心情突然放晴,站在半米之外笑得前俯後仰。

    陸寒深皺著眉頭抱怨:“快點。”

    我忍下笑,走過去拎著雞翅膀把雞提了起來。

    陸寒深很快拿來了刀,開刀這種事對我而言那就比抓雞容易多了。

    沒多久,方才還活蹦亂跳的公雞被拔了毛,開膛破肚後清水衝得很幹淨。

    陸寒深去院裏的小菜園裏拔了點青菜,我說,這裏的青菜應該沒有殺過蟲,用的也定是原始肥料。

    陸寒深的麵色陰了陰,立刻放下菜,冷聲命令了句:“先煮雞,再煮青菜。”

    我問他為什麽,他沒說,後來一想忽然就明白了,他肯定是被原始肥料這句話惡心到了。

    下午兩點半,我倆才吃上飯。

    周雨的電話進來,陸寒深也很快關了。

    不大的飯桌上,他坐在我身側,他是肉,我吃菜。

    咀嚼的動作變慢,我忍不住提醒了句:“上次關機陸氏差點一蹶不振,這次還是不要關吧。”

    他看我一眼,沒說話。

    一頓飯在安安靜靜的過程中吃完了。

    飯後,自然是我洗碗。等我從廚房出來,發現陸寒深蹲在一顆植物前,不停端詳,神情特別專注。

    我走到他身後:“你在看什麽?”

    “考考你,知道這是什麽?”他問。

    “夾竹桃。毒理學裏有記載。人和畜誤食能致死。葉莖皮可以提製強心劑,但有毒。”

    陸寒深清眉一蹙:“為什麽這裏養雞,又種著夾竹桃?”

    我猛地提了提眼睛:“這些雞會不會有毒?”

    陸寒深瞥我一眼:“雞都沒死,我怎麽會有事?”說完,他拔掉了院子裏所有的夾竹桃,難得笑了笑說:“這些雞還挺聰明的,知道有毒的東西沒去碰,比人聰明。”

    我一下憋紅了臉。

    陸寒深的意思是周湛有‘毒’而我,還不如院子裏這群雞。

    我不服氣地說:“你真是來補償我?要是的話,我還不如回家睡大覺。”

    我往院門外走,原本其實是想去村口買點瓜子來磕,可沒走兩步,兩條手臂突然緊緊抱住我。

    “隻有兩天,你都不想待?”陸寒深的聲音有點沉悶。

    一個擁抱,卻是完全抽去了我的所有理智。

    我定在原地,一動都動不了。

    好半天,我艱難地開口:“我要去買瓜子。”

    他仿佛很快也清醒了,手臂一下鬆開,半天才憋出句:“給我帶包煙,買幾罐酒回來。”

    我沒回頭看他,腳步匆匆地走出去。

    一路上,很多莊園附近的居民都對著我指指點點,走一半就有個大娘上來問我是不是老王家的遠方親戚。我明白過來,告訴他們我隻是臨時租了院子。大娘又問,和我一起來的是不是我男朋友?還不停誇他長得好看。

    隻能尷尬笑笑,沉默不語。心想,如果這些上了年紀的人知道我和陸寒深是禁忌的關係,恐怕就不會這麽和善了。

    買完東西回到院子,陸寒深已經換掉了衣服,竟隻穿著一身深藍色戶外運動服。

    “你……”我指了指他。

    他說:“走,上山。”

    “啊?”我手裏還拿著啤酒香煙和瓜子。

    他從我手裏抽出屬於他的兩樣東西,淡淡道:“打算這兩天都窩在這裏?”

    ——

    車子順著盤山路開到山頂,山頂風景極美,雖沒有城市的繁華,但著實令人驚豔了一把。

    陸寒深從車後備箱裏拿出帳篷,駕輕就熟地搭建好,完成這一切後,他微微噓出口氣,席地而坐。

    坐姿,是他一貫喜歡的樣子。

    左腿筆直,右腿微曲,右手很隨意地駕在膝蓋上。

    我坐在他身邊,遠眺著夢幻一般的山水秀麗。

    很長的時間,誰都沒有說完,就這麽靜靜地相依而坐,直到巨大的落入緩慢地隱進山鋒,我忍不住說:“好看。”

    他卻說:“落日是很悲傷的。就像我現在一樣。”

    我皺眉偏頭,視線中過分冷清的臉弧度平緩,沒有太多的情緒波動,然而,這恰好是我記憶中的樣子。

    “對不起。”我哽咽了下,甚至連為什麽要說對不起都並不清楚。我無法控製自己對陸寒深的依賴,但我們現在各自所處的位置再也沒有了期待。

    卻不想,陸寒深突然伸出手臂把我圈緊:“我想,我們也許都會後悔。丫頭,你再靠一會吧。”

    我鼻子猛地一酸,臣服於內心地緩緩依在他肩上,他開了啤酒罐,靜靜喝著,再沒有對我說一句話,直到夜色完全席卷了天幕。

    “餓了。”我直起身。

    “車上有準備泡麵和鋼鍋,我生篝火。”陸寒深起身,在帳篷不遠處撿了些樹枝搭建起一個柴堆,不多久,泡麵的香氣就被風帶進了我的鼻頭。

    他挑起麵,清清淡淡地笑了笑:“泡麵,我還是會的。”

    而我一聽卻是笑靨如花,完全折服在他自戀的狀態中。

    “嗯,還不錯。”我滿足地喝下最後一口麵湯,看著他。

    陸寒深也笑了笑,笑弧特別清淡。

    時間從來不會倒流,可我卻希望它能慢一點,再慢一點。

    吃完飯,還剩下三四罐啤酒,我拿起一罐就喝掉一半,啤酒的涼爽頓時更讓我覺得有點冷。

    正值秋天,又是山裏,這種沁進骨頭裏的冷一點一點,一寸一寸侵蝕著我。

    陸寒深可能是看出來了,他抽完一根煙就走過來,自然而然地抱住我。

    他的上衣是套頭裝,沒有外套,我想他隻是怕我冷才抱住我,可當我一退,他立刻說:“我不是怕你冷,是我自己也覺得很冷。”

    一股不言而喻的感覺在心頭縈繞滋生。

    這種曖昧的橋段他明明不是不擅長,他是故意的嗎?要用最後的兩天加深自己在我生命中的印象。

    很多禁忌的話題,他沒有問我,他的心情和我應該大同小異,隻是覺得並沒有多少資格再問了。

    “就一個帳篷嗎?還是你暫時隻搭了自己的,剩下的要我親自動手?”我問。

    “一個帳篷,一條被子。”他答。

    我微微提了提眼睛,連呼吸都在不停加重。 /~.*?@++

    不知道自己在等待著什麽,也不知道什麽在等待著我。隻是麵前這個男人,現在想到,看到,都會心酸。

    “要是介意,我在外麵守著你。”他微勾唇角,以退為進。

    陸寒深是最了解我的人,知道我心軟得無藥可救,不是因為他生來就了解,隻是證明他曾經真的用過心。

    “沒事。睡吧。”我鑽進帳篷,同樣也斷定他內心的驕傲絕不容許自己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和我做什麽。

    我們穿著衣服,蓋著同一條被子,但身子沒有一寸碰在一塊。

    靜靜的山裏,並不大的帳篷,我能聽見他的呼吸,相信他也能聽見我的。

    “睡不著。”陸寒深輕聲說了句,隨後翻身看向我。(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