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假如可以不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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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是不想回“家”,尤其那個“家”還是蘇家的“家”。
秦桑在地上坐了一會兒,酒性發作幹脆就往地上躺了,她想左不過就像垃圾一樣被人扔掉,反正被人扔掉,不用再起來麵對那些人與是非,也挺好的。
她一躺下就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九月的海城,因為臨海總帶著些別的城市沒有的濕氣,本也是入秋的季節,可因為夏日的暖熱還沒有散去,所以就連夜晚都是暖的。
她躺在地上平視夜幕,隻覺得今夜星光熠熠,明天肯定也會是個好天,與她無關的好天氣。這讓她想起多年前自己第一次走這夜路時的情形,那時候她的身邊還多一個人,是牽著她的母親。
母親對她說:“桑桑,以後前麵就是我們的家,我們要一輩子住在這裏。”
她知道住在這裏的都是什麽樣的人們,也知道憑一個單身母親想要買下這裏的房子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年少的歲月裏麵她沒有想過太多,也不會去想,她們要以什麽樣的身份住在這裏。
彼時,母親隻是蘇家的一位法語老師,以著魅惑之姿,想靠勾引男主人一輩子住在這裏,可惜課上完了,終究隻有離開。
此時,她已經是蘇家名正言順的女主人,蘇楠笙的小媽,他父親的妻子。
她才要一輩子住在這裏,不管想與不想,也不管蘇家的人怎麽反對,反正,母親終其一生都做不到的事情,她秦桑,做得輕而易舉。
秦桑想著想著就開始發笑,笑著笑著,也不覺得還有什麽疼的了。
反正她與蘇楠笙終其一生也不過就是現在這個樣子。
他以為他用車刮她一下她就再站不起來了?
真是小看人。
……
秦桑拎著高跟鞋走到蘇家大宅的門口,家裏沒人會給她開門,她就自己按了密碼往裏麵走。照例的也不會有人給她留燈,她也習慣了在黑暗裏摩挲,自己一步一步走到房間門口,小手剛放在門把手上就被人捏住手腕,還來不及驚呼身後已經有道身影急急貼了上來,堵住她的雙唇。
沒有喜怒哀樂也沒有疼痛或歡愉。
秦桑隻是瞪大了眼睛,盯著頭頂的天花板,等著結束這場酷刑。
蘇楠笙似乎知道她腳上有傷,不管是腳上還是手上的,反正她哪疼他捏哪,就是故意專撿她的痛處去捏。
時間久了,再麻木也會覺得疼,秦桑終於忍不住低低地求他:“你能不能……能不能別捏我的腳踝?”
他笑起來,單手挑起她的下頜道:“那你讓我捏哪,嗯?”
“你幾個姐姐今天都在家裏。”
“那又怎樣?她們又不是不知道我經常進你的房間搞你。”
秦桑捏緊了小拳,“蘇楠笙,你不知羞恥!”
“彼此彼此,全海城的人,誰不知道你秦桑更不知恥?”
一張口就沒有好話,且又是在二人最親密的時刻,秦桑生了些寒意,又想起剛才他在山路上故意用車刮的情形,幾乎下意識的,抬手就是一記巴掌。
巴掌落,動作停,周圍的空氣好像也跟著冷了下來,秦桑打完了人才開始顫抖,惡狠狠望著蘇楠笙的模樣簡直恨不能將他生吞活剝了。
蘇楠笙還保持著俊顏微側的模樣,抬手撫了一下自己的唇角,沒來由便笑出了聲音。
他單手箍住她的下頜用力向上抬起,“這一巴掌當是我欠你的,現在還給你,咱們兩清。”
秦桑聽不明白了,卻又忽然想起,白天她在他的辦公室挨過高敏惠的兩記巴掌,而她隻還了一記回去。
“不夠!永遠都不會夠的!”她衝他咬牙切齒,“蘇楠笙你也打我了,後來在你的辦公室,你還欠我一記巴掌,還有剛才在山路上……”
“那又怎麽樣?”他搶先把她的話給打斷了,“可是你也傷了我的心!秦小桑,你告訴我,這又怎麽算呢,嗯?”
秦桑鼻尖酸澀,怔怔地睜大了霧氣騰騰的眼睛。
蘇楠笙又變回了麵無表情,一雙利眸狠狠盯住她雙眸的同時開始重新動作,非要折騰得她跟他都疼。
有細密的汗珠在他的額頭凝聚,有些細小的珠點匯聚到一起,然後“啪”一聲落在她的臉頰上麵。
迷蒙的時候,她覺得那汗滴像極了他的眼淚——哪怕他從來不曾在她的麵前掉過眼淚,可她還是跟著心疼了,不隻腳疼,她全身上下都疼。張開雙臂攬住他的肩頭,輕輕拍哄著他的時候也像是哄著自己。
“楠笙,我疼……”她知道她的疼也牽引著他,她在不好受的時候他也未必會好過幾分。
蘇楠笙的雙眸在黑夜裏如狼陰狠,捏著她下頜的手也更緊了幾分,“你有什麽資格喊疼?”
她還是嬌滴滴地往他懷裏去靠,努力想要貼近他的心口,化解他所有的陰狠,“楠笙,我真的好疼,再過兩天我就會來大姨媽了,你可以整整一個星期都不用來找我,隻要見不到我,你就不會那麽生氣,我也不會去招惹你,我們還像從前一樣,井水不犯河水好麽?求求你……”
“……”
秦桑還是一個勁地往他懷裏蹭,他的懷裏暖暖的,他的全身上下都暖暖的,隻要不開燈不去看他的眼睛,她就覺得自己好像是被愛著的,一直一直,被深愛著。
“我、我知道你不待見我,過幾天我就搬出去住,等你想我的時候就給我打電話吧!不管你什麽時候會想起我,隻要你給我打電話我就會出來。等我大姨媽完了我再回來,或者你打電話給我我再回來,我不會再去招惹二姐,也不會再跟高小姐生氣了。你跟誰結婚我都沒有關係,我也不會去破壞你們,真的,我保證聽話懂事,隻要你別再捏我了。我真的很疼……”
她說話的聲音低低的,其實房間裏的一切都特別安靜,安靜到隻能聽見兩個人的呼吸聲和她低低說話的聲音。
白天的那場爭吵已經耗費了她所有的力氣,這時候又覺得疼得有些發暈,她如果再不求饒,便感覺連命都快要沒了。
她靠在他懷裏努力強迫自己呼吸,呼吸那些微薄的空氣,借以維持自己越來越微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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