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著箱子轉身離開，終於舍得穿上件寬鬆的黑色浴袍遮住身體了。不過，那隻會讓異性更加臉紅心跳而已。

    他的雙臂與腿比起普通人都要更長一些。係帶束縛，讓他的後肩顯得更為寬碩，腰身看起來卻偏偏是更瘦了，勾勒出的倒三角不顯不瘦恰到好處，這樣的身材，很難練出來。最重要的是，就算是健身房裏那些健美先生，也沒有他這樣悅目的比例。

    “好看嗎？”

    迎著那玩味揚起的唇角，我下意識就點點頭，回過神來，才急忙在他玩味的笑意中偏過臉去，卻又嗤的笑出聲來。

    不知道為什麽，他讓我想起了“男人三十一枝花“。陰戾的眼神會讓人心生膽寒，笑出來時卻又仿佛春暖花開般親切溫暖。顧南軒與他便是我這上半生中邂逅過最有魅力的兩個男人，不過對於顧南軒，我可不會這樣形容。

    因為在心裏用這句話闡述對古先生的印象時，其實我是帶著種好玩、又好笑的心態。但是對於顧南軒，我卻從也無法用這種心態去描畫。每次一想起他，總會讓我心情有些沉重。他的好，他的壞，在我心裏都有舉足輕重的份量。每次他情緒的轉換，仿佛都會導致一些事態發生嚴重的變化。

    心裏浮起他的影子，我心情就變得挺複雜的。他是第一個讓我連怎樣去麵對，都需要深思熟慮的男人。正因如此，我很清楚在我心中再也難有其他男人能像他一樣舉足若輕。

    古先生打開唱機，放出了一首激進的曲子，應該是“出埃及記”，然後他便閑適的仰躺在按摩椅上，閉目養神。我抿唇猶豫下，還是忍不住問道：“古先生一個人住？我留宿在這裏，方便嗎？”

    他依舊閉著眸子，隻是嘴角戲謔的揚起來：“今天不是。”

    我尷尬的怔了下，便緊接問道：“古先生，不知道您是否認識顧南軒先生呢？”

    這一次，他沉默了很久，眉頭也戚起來，仿佛不太願意回答這個問題。“認識，也不認識。“

    ”我認識以前的他，卻並不是很清楚，現在的顧南軒，跟他還是不是同一個人。”

    這是個很敷衍的答案，表露出再追問也是徒勞無功。回憶著今夜發生的一幕幕，有太多的疑問都不敢過於叨擾他。隻有一件事，令我不得不皺起眉頭，怎樣也想知道個答案。

    “古先生，看樣子對於那位顧升老板，您也並不陌生。可能是我會錯了意，但我聽您跟那個男人交流的意思，好像他想要的人是我...可是我根本不認識顧升先生啊？我跟他沒有任何交際！他為什麽要為難我？”

    古向佐倏然睜開眸子，他反問道：“這個答案，你不比我更清楚？“

    我抿著嘴唇，搖了搖頭。他則讓我很尷尬的直接起了身。似乎於他而言，要麽就是單純的享受，要麽就單純的做事。並不能混淆在一起。

    他渡步向我走來，那個答案隨著思索似乎變得越來越沉重。每走一步，他的笑意就收斂一分。最後他甚至轉身直接將唱機關閉，然後低頭銜起根煙深吸一口，才麵色嚴肅的道：“顧升，是顧南軒的大哥。但對於現在的顧南軒而言，他可能並不認同這個兄長。兩人之間的矛盾，早在四年前他離開整個顧氏集團開始就激化到了最頂峰，這點和顧氏有過交集的人都知道，並且那年是顧南軒敗了，據說是因為一個女人。而現在顧南軒回歸，就讓顧升感受到了比以前更大的威脅。那麽你說說，他憑什麽不拿你這根軟肋，以更低廉的代價去對付的顧南軒心神不寧？”

    我有點著急，下意識就說道：“可是我與顧先生之間，已經沒什麽關係了。”

    他搖搖頭，道：“我怎麽記得剛才在車裏你問的第一句話，就是問我認不認識顧南軒，現在還是這樣。我們第一次碰麵，在你們小區門口等著的男人也是他吧？“

    我啞口無言，他轉身添滿兩杯紅酒遞給我一杯，笑道：”人，是種很複雜的生物，通常都是表裏不一的。隻有在不經意間才會暴露出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所謂內心本質，這就是現代人越活越痛苦的根本原因。”

    “那古先生您，是否也會因為某些事隱瞞自我而痛苦呢？“

    他沒回應，他閑適的躺在沙發上，揉動著太陽穴，對這件事似乎比我想的還要感興趣。，道“你和顧南軒的事情我也耳聞過一二，他因為你讓薛正庸不滿，降低了投資額度這件事更是在當天晚上就散播了出來。而且我猜的沒錯的話，正需要裴勇的時候，他卻連同寰宇的阮尊把裴勇踢出局，應該也是因為你吧？所以顧南軒對你似乎總是出奇在意。也正因如此，我才會說並無法確定還認不認識他，因為四年前的顧南軒，嗬...可從未對任何人如此好過。”

    不知為什麽，任何人這三個字古先生咬得特別重，甚至話落後還很不屑的冷哼一聲；而我已是滿眼的酸澀，和讓自己感到落寞的認同。

    沒錯，他說的一點兒都沒錯。有一種逃避責任，叫做“自以為“。我和顧南軒之間，不管身份，還是內涵，他都站在我需要抬頭仰望的高度。就因為這個，我總是自以為自己是弱的一方。不管是他的隱瞞，他的不耐，和他的逼迫，站在這個卑微的角度去看，總是那樣理所當然，也就更顯得他冷酷無情，總牽著我的鼻子走。但靜下心來好生想想，除了逼迫，這段感情中率先說不的那個人好像從來是我。我愛的卑微，我更斷的絕情。

    莫名的負罪感，讓我想起顧南軒那晚冷漠的背影。他說，他絕不會再逼我。而到底是他不想再逼我，還是我逼的他，再也不能將我留在身邊？

    但是，不想做情‘婦，不願意破壞別人的家庭，我真的錯了嗎？

    我使勁搓了搓自己的臉頰，睜大眼睛，仿佛想讓它也呼吸呼吸新鮮空氣的一樣。回過神才看見古先生盯著我特別玩味的眼神。我尷尬的臉都紅了，緊忙引開話題道：“不知道古先生是做什麽生意的？裴勇雖然被打落馬，但氣焰反而更加的囂張，可是，他好像很怕你？“

    古先生垂眸很誇張的搖頭晃腦一番，才笑道：“不管天上飛的，水裏遊的，還是地上跑的。隻要是有利潤的，我都會做。“

    “額...船運、車貿、航空？“

    他保持著笑意將頭枕後去，不置可否，我也就再沒好意思去詢問。品著紅酒，心一點一點冷卻下來，我回憶著今夜發生的一幕幕，對他的感激之情愈發濃鬱，剛想開口再鄭重的道聲謝，他卻已經合上了眼睛。

    “二樓左數第三間，去睡吧，如果明天你起的夠早，可以趕上我順道送你一程。“

    我點點頭，轉身的時候，還是很嚴謹的說了聲謝謝，許是覺得這種口氣正是他所講的那種“生分“，便罕見的吐下舌頭，又立馬接了句”大表哥“。

    他似乎在背後笑出聲來，那笑聲真的很溫和很有感染力，讓我一路走去連心情都鬆緩了太多。

    這位古先生...倒是位很閑適詼諧的男士。

    正這樣想著，激進的“出埃及記“悄然的再次奏響，他略顯癲狂的笑聲卻蓋過了整個樂章。我下意識便回頭，哭笑不得的想問他到底有什麽好笑的，是還對我那聲”大表哥“念念不忘嗎？但一回眸，我整張臉，卻都驚的僵硬成一片。

    他依舊在笑，是的...隻是笑到淚水都流了出來。

    淚很少，隻有一滴半，順著他緊閉的眸子，徐徐滑落冷峻的下巴。他睜開眼，那眸就像九幽譚裏的寒水，陰鬱到仿佛連陽光都不能帶給他溫暖。

    他似乎沒察覺到我的視線，哼起很有古韻略顯滄漠的調子，就舉著紅酒杯，渡步在落地窗前。我再也看不清他淚水是否還在滑落。

    出埃及記激進的曲子充斥著耳蝸。我卻似乎隻能聽到這滿屋子裏，都回蕩著他莫名悲涼的吟調。

    “古...“

    伸出的手，無力的落下來。男人這種生物有時候其實比女人更複雜，尤其是像古先生，和顧南軒這樣優秀出眾，複雜深邃的男人。

    他們的一切悲歡哀樂，一但裝進心裏，那也許就是一輩子的冰封雪藏。隻有在沉浸入某種自我中時，才會將故事一一在腦海裏自述，回蕩，黯然神傷。

    我抿唇眼神很複雜的看了他背影許久，最後隻是一言不發，進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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