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猛然一顫，那是種複雜的情愫，欣喜夾雜淺憂。鄒彥儒瞳孔收縮，枯瘦的臉略顯嚴肅：“你的女人？顧先生，我是不是聽錯了？”

    顧南軒低低一笑：“如果你耳朵有問題的話。”

    氛圍在那時就像覆了層鉛屑，無形的沉重。我突然發現顧南軒也並非時時刻刻都是那樣沉穩收斂，他總是保持著大度從容的微笑，但有時他的笑能讓人察覺到蠍尾般致命的可怕，而更多人則是在還未察覺到之前變已被摧毀覆滅。我是個異數，我是見過他最多有趣一麵的女人，他卻從未讓我真正嗅到獠牙上的血腥味道。

    兩個人隔著空氣彼此審視了許久，鄒彥儒僵硬的偏過頭，低聲道：“嫣然，我們需要一次談話的機會。這裏並不方便，下班後，我派人來接你。”

    “鄒經理。”不等我反駁，顧南軒已經昂起了頭，嘴角銜著點燃的煙。我感到很新奇，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他在客戶麵前抽煙，他微勾著嘴角道：“我的秘書，不勞你費心。”

    他斜眸瞟向陳道，陳道眼眸一亮，便低笑道：“顧總，現在心懷叵測的人太多，戈小姐又是您的貼身秘書通曉很多重要機密。所以我建議，以後每天六點下班，讓阿馮準時接送戈秘書回家。若遇到旁的沒您容許的人阻攔，一律不用客氣。您說呢？”

    顧南軒直視著鄒彥儒陰沉到極致的臉，淡淡的笑著：“甚好。”

    我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有微甜，有微澀，他似乎並沒看見我和鄒彥儒起爭端的畫麵，所以這樣做，僅是不悅別的男人接近我而已吧。

    鄒彥儒腮幫，微微鼓起，幾秒後扯嘴一笑：“顧先生，您這又是何必呢？”

    “我跟嫣然是故人，相識恐怕比您還要早，隻是因為某些原因分離了，據今已經有七載。我們有很多當年的事彼此之間還存在誤會，她有濾清自己人生的權利，我想作為即將合作的商業夥伴，您也會給我這樣一個機會，不是麽？”

    顧南軒從未在提及商業合作時，還笑的那樣輕佻，他說道：“我看就不必了，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現在人沉浸在過去景，是種對現實逃避。鄒經理聽說有哲學碩士生的學位，應該能從中悟出些深奧懸殊的真理；戈薇是我的秘書，她人生路上一切巨大的成就都將由我給予，陪你憶往昔崢嶸，並非好事。“

    他言語太隱晦深邃，卻一針見血的鋒銳，完全針對鄒彥儒的自私，卻絲毫沒被引入是他借用公權，剝削員工自由的話術中去；鄒彥儒的臉色當即就不太能繃住，他顯露出些許不滿，那讓我覺得可笑。

    這兩個男人大抵就是我最熟悉最了解的了，闊別七年，今日的鄒彥儒，由內而外充斥著一股成功人士的自信，卻仿佛並未意識到，與眼前這個男人相比，他還嫩了太多。

    “對了，沈總到場了麽？“

    顧南軒突然這樣問，陳道似乎總能透過表象，聽出他到底在要什麽答案，低低一笑，便道：“並未到場，沈總和沈老太太都對鄒先生頗為滿意，據說沈總甚至和鄒先生有許多共同嗜好，私下情感也是有交好的勢頭，這點倒是要恭喜鄒先生，情場商場雙喜臨門。而且，這是五年後我們昌盛再一次和莎娜集團達成合作關係，關係很重大，足以看出沈總對鄒先生的信賴。所以，我鬥膽猜測顧總您內心寬厚體貼，畢竟以您和沈總多年同窗的關係，這次合作我們任何時間再談都可以，但若傳出半點不好的消息，對鄒先生，和沈總的關係，恐怕都是極為不佳的。“

    鄒彥儒的臉色唰一下就難看到極點，手當即就鬆開了。我在那刹那簡直感覺可笑到了極點，所以反而變成了我不鬆手，我死拽著他的手背，戲謔的看著他望向我又不解，又苦澀，又焦急的表情。

    “並不至於。“顧南軒把一切都盡收眼底，他笑的有點陰寒，終於肯將視線瞟到我臉上。不，是手上：”我隻是感覺戈秘書似乎並沒有心情陪鄒經理回味舊景。如果她願意，現在就可以跟著鄒經理離開。戈秘書，你說呢？“

    我心裏緊繃著，一股小性子湧上心頭，讓我攥的鄒彥儒的手更緊了，那讓他詫異的看著我，露出興奮。偶然看見顧南軒那眼眸裏的寒意幾乎快迸湧而出，我卻嚇了一跳，下意識就撒開了鄒彥儒的手。

    “鄒經理，我的確沒時間，也沒心情去回憶以前都發生過什麽。我一直在向前走，所以過去的景，最好便是埋葬在過去，希望您也選擇釋懷。“

    “抱歉了。“

    我躬了下腰，便再不顧鄒彥儒難看的臉色，衝顧南軒走去。顧南軒笑的很淡然，衝鄒彥儒點頭示意下便回身走去，我看著他背影，聽見他隻能我一人聽到的聲音。

    “回去再收拾你。“

    收拾我？哈~怎麽收拾我？你還能打我不成？

    你舍得嗎...

    如果你真的舍得，南軒，我恐怕真的會再也控製不了自己，結束一切的一切，留著心裏最好的那個你，消失在這個世界。你別把我看台要強，其實我也隻是一個女人...

    “等等。“鄒彥儒突然哼了聲。顧南軒並未回頭，隻是駐足等著。鄒彥儒似乎糾結了很久，才攥拳陰冷道“顧先生，您剛才說嫣然是你的女人。我想這個消息讓鄭君怡小姐知道了，並不妥當。”

    顧南軒依舊沒有回頭，隻是沉默幾秒後飄出來那聲兒，能將人的血液都凍結住：“很有趣。“

    “那麽，鄒先生知不知道，不用讓沈茵知道任何，我就能讓你在莎娜集團所有範圍內，人間蒸發。”

    “不用花幾分鍾，嗬嗬~”

    言罷，沒有絲毫駐足，他邁步便不徐不疾的離開。我回頭看了眼，鄒彥儒臉上已經慘無人色，看著我的眼神裏有不甘，有嫉妒，也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對我而言，卻是什麽都沒有。這個男人在我生命裏已經消失了很久，以後也不會存在了。

    我小碎步跑到電梯旁，踏步就要進去。眼角瞥到什麽，卻不由放慢了步伐，直到完全停下。呆滯的看著電梯正對的那樽花瓶，濃濃的酸澀侵蝕著我的心扉。

    剛才這花瓶裏什麽都沒有，本身就是個擺設，現在卻多了一束花，正如顧南軒剛才第一次闖進我視線時，手裏確實拿著東西。

    那是一束很刺眼的花，是一束九支，用水晶雕琢，晶瑩剔透一透光便七彩旖旎，美麗永存而並不凋零的，曇花...

    太美了，美的讓我的心就跟那花瓣兒一樣，一片一片碎裂了開來。

    “戈秘書？”

    聽到陳道的聲音，我伸出去渴望去觸碰的指梢，還是無力的落下來。我垂頭不語，走進電梯，再不看那本屬於我，現在卻就這樣被隨便栽在走廊裏的瑰寶一眼。

    電梯上，顧南軒一直沉默無言，神色有些刻板，透著無形的可怕。上到十六樓，雖然他並未叫，但我還是自覺的跟進了總裁辦公室。

    他坐在皮椅上沉靜的翻閱著文案，好像我根本不存在。很久很久，他才低沉的道：“這就是你思考的結果？“

    我不語，是根本不知道還要我怎樣說！我真的不想再跟他解釋什麽，奪走我一切消失了七年之久的男人突然的就這樣又闖進我世界裏，而且扮著副寬容的臉，卻對過去一切傷害全然無悔，一切都惡心的空口白牙的說為我好的姿態，我心裏已經夠窩火，夠難受的了！我為什麽還要對他解釋，為什麽還要被傷害後反祈求他的原諒！？？？對，是我心甘情願愛上了他...

    但我當初愛上的他，似乎並不是現在這樣的。

    他便也久久的沉默，與我在清冷中無聲對峙著。直到我腿都麻了的時候，敲門聲打破死寂的壓抑。

    陳道走了進來，他表情又納罕又饒有興致，十分精彩：“顧總，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您應該並不會相信。鄒彥儒走了，帶走了合同，而且並未簽署。“

    顧南軒神情一怔，旋即看著我，低低的笑道：“的確是預料之外...他似乎對你比我想象中更加執著。“

    “戈薇，你喜歡嗎？“

    ...

    我要瘋了...

    我他.媽的要被他逼瘋了！！！

    這就好像是一個你付諸了一切信任與深愛的男人，以一種很不屑的口氣問你，你愛不愛另外一個男人一樣。是種刺進骨頭裏的諷刺和羞辱！！

    我揚眸無限幽怨的盯著他，我想問，顧南軒，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不過想看看她長什麽樣子而已啊...

    你為什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為什麽！！！

    眼淚根本沒辦法控製，在他那句話落進心底裏的時候唰一下就掉出來了。他好像很驚訝，他預料中我的反應應該不是這樣的。他下意識站起來張嘴想說什麽，我沒給他這個機會。

    我根本控製不了自己身體，我把皮包啪一聲砸在他桌上，轉身就飛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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