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103 毛骨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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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裏氣悶急了,咬唇猶豫半晌後,卻隻能跟了出去。
站在那輛勞斯萊斯前我半晌也沒個動靜,隻是把包遞在窗口,她也久久未接。足足半分鍾後,她才頗為煩躁的梳了梳長發,歪頭斜眸看向我:“如果你能在十分鍾內,替我找到一名舉止得體的秘書或者助理,不耽誤我正事的時間,我並不需要你。”
“好嗎,戈小姐。”
我突然才想起,她的公司在澳洲,顧南軒也並未給她配備助理。看她焦躁的看著腕表分針轉動,我猶豫半晌,坐了進去。
“別太緊張,戈小姐,我真想難為你,用不著別人。你在我眼裏,還隻是一個小丫頭而已。”
“況且。”她突然捏住我的下巴,挺用力,有些疼:“傷了你,他會不高興,不是嗎?”
我突然道:“鄭小姐,你耳朵不好嗎?”
她臉色微寒,單手將耳朵裏很難看見的一塊白色物體往裏摁了摁。我默不作聲將她手移開,她嘴角不屑揚起,也並未再多語,隻是讓司機盡量縮短路程的時間。
車子在鼎盛附屬公司停泊。出於禮節,我還是先下車,再牽著手將她撫出來。
而她仿佛已經變了個人,對我再不多看一眼,下車後便目不斜視的向大門走去,步伐很快,看似在走,我卻小跑才能勉強跟上。我看見她的眉宇自始至終都在微戚著,仿佛大腦一刻不停都在運轉。
“小姐您好,請問...”
“顧升呢?我是鄭君怡,應該有預約。”
前台小姐有些詫異,大抵沒人以這樣急躁口氣直呼他們董事長的名字。接通電話,不多時便有專人從電梯快步走出,為我們帶路,一路直上十七樓。
“待會進去,如果需要記錄什麽,一個字都不準出錯,但什麽都別多嘴,明白?”
我點頭,看著眼前厚重的棕色大門,我心裏忐忑不安。鄭君怡將門推開時,又倏然收斂為平靜。
會議室裏很黑,窗簾被拉上了,隻留一個縫隙。那個十分魁梧的身影就站在縫隙之間,含著雪茄,眼眸深諳眺望著遠方。
“顧總。”
顧升轉身,帶著淡淡笑意:“弟妹,是五年不見,生疏了麽?”
“坐。”
我看見鄭君怡自然的入座,她撩起鬢角長發,笑的也很淡然:“不該是大哥近年來氣吞山河,將我們的距離越拉越遠,讓我們難以靠近才對嗎?”
“嗬~你倒依舊是這般分毫不讓。”
顧升坐在對麵,撣撣煙灰,眼眸從我臉上一瞟而過,落在鄭君怡身上:“昨天你和南軒來去匆匆,也沒來及寒暄過往,遺憾。今天你邀約,我便推掉了所有生意上的事。所以君怡啊,今天切忌不要提起那些煩心的事為妙。”
這是種隱晦的拒絕,我看見鄭君怡一直在低笑,半晌後,她突然將墨鏡摘下,戚眉笑看著顧升:“顧總,您覺得除了生意上的事,您與我憶往昔崢嶸朝花夕拾,就真的不煩心?”
昏暗光線下,顧升的笑臉倏然就僵住了。
他含著雪茄久久沒動作,半晌後,敲個響指。
“董事長。”
“清除隱患。”
“是。”
門外保鏢走進,便不由分說在我身上一陣摸索,我下意識要給他一耳光,鄭君怡卻拽了我一下。雖然依舊在笑,但她眉頭皺的更深:“大哥這一點,倒是繼承了爸爸。不過他的晚年,你也清楚不過。”
言語間,保鏢已經搜走了我身上的手機和包裏的平板。鄭君怡主動遞出手機後,那保安還要搜她,被顧升使下眼色,便悻悻退下了。
“父親梟雄半世,正是不容出現任何紕漏,世上人不可能通通為友,但皆可敵。不論他晚年如何,所有人也隻記得他前半生風光無限。“
他閑適的仰後去,笑容,有分猖狂:“我並未覺得敬仰並學習他有何不妥。就像直到現在,我依舊掌管著南軒想要的一切。”
“說吧,你到底想跟我談什麽?”
兩人氛圍越來越疏遠,完全不像一家人。我聽見鄭君怡沉默數秒,用沙啞的聲音道:“向佐在南郊的建設許可,是你幫他疏通過關的?”
顧升嘴角微揚,並未言語。鄭君怡點上支女士香煙,她的眼神,卻比顧升還要深諳。
“阿南在南郊的項目,是昌盛現在最大的生意,也是他最大野心的具現化。他創辦這個醫療養老機構,是第一次向爸爸求情,讓他搬來了醫療領域,與經濟圈老一輩的數位泰山北鬥,壓住了底陣,號召力極為強大。”
“商界又像樹葉,有密不可分的脈絡,相互供養才能讓葉兒長的肥而綠,國內商人偏偏各自為營。那麽,以保健養老的名義,以眾位權威人士為號召,吸引更多商人,以合法背景,俱樂部似的形式,塑造出這樣一顆參天大樹;提供商機推廣、合作,文化交流這樣一個平台,成為一個組織性的商會。借以穩固推動資產的發展,甚至是提高自己在商政兩界根本上的影響力,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沒有明顯的階級分別,核心卻僅在寥寥數人手中握...就類似於浙商協會。這是阿南根本的目的。”
“啪~啪~”
顧升拍響了手掌,眼神頗為讚賞:“不愧是鄭錦州的女兒,比起當年,眼光愈發刁鑽了。”
“不過,似乎和我並無關係。”
“是麽?”
鄭君怡突然靠在了椅背上,指間的煙,被捏的節節寸斷:“阿南已經準備好一切,達成這個目的,十年內他的成就將超過你,乃至父親。而為此他也需要付出必要的犧牲。“
”那幾位泰山北鬥,都是老人精,但缺一不可,一共六人,他們都要百分之十的股權,也就是說,等作為這個隱形商會的基礎,昌盛旗下弘揚養老機構上市後,不僅隨著越來越多商人入駐,他們要瓜分其中利潤;他們還要擁有隨時能解散整個根基,毀掉一切的權利。這點,阿南通通答應。”
“也的確不足為慮。”鄭君怡嗤笑聲:“人老了,圖個安逸,長久,阿南孝敬他們,他們不會聯合起來把股權出賣給誰,那是挖自己的腳跟。就像機構建築都還沒落實,他們就已經簽下隱秘保證合同,支付了提前申購股份的資金一樣,可以說,是把雙方都鎖住,讓雙方都有保證和心安。”
“但是...”
“但、是!“
“砰~”的一聲,鄭君怡情緒突然變得激動,她拍桌而起,近乎嘶吼:“又是誰,提前跟國務院監管部門的老同窗打了招呼,已經確定好到時要以養老機構特殊的性質,堅決駁回弘揚機構上市申請的!而且半個字都沒跟阿南透露,完全將阿南蒙在了鼓裏!不僅讓他為此付出的數億投資分文都收不回來,還要他麵對那幾個老人精的索賠,和法院金融欺詐罪的傳票!”
她一把就將煙頭扔在顧升懷裏。顧升的臉色也在倏然陰沉,盯視著鄭君怡,坐在位子紋絲不動。
而我,已經嚇傻了...
我隻看見鄭君怡牙齒好像都要咬碎了,她以讓人發毛的眼神死盯著顧升:“是你,是你和他!所以我問問你顧升,顧振邦他還把阿南當兒子嗎?你對你弟弟,就是這樣下死手的!父子兩人串通起來,你們他.媽要將阿南置於死地!”
我徹徹底底呆在原地,呼吸都要停滯;我下意識想破口大罵,卻發現自己根本沒那個資本和資格,我甚至連她說的孰真孰假都不知!
“是從鄭老先生那裏得來的消息吧?也隻有他,能截下父親的消息。“我看見顧升久久保持著雙手交握的姿勢,半晌後將雪茄摘下,攆滅在煙灰缸,笑的風輕雲淡:“所以呢?”
所以呢...
我氣得拳頭緊攥,我看見鄭君怡對他這樣的態度,也多少有些錯愕。幾秒後,她撐在桌上的手收回胸口,卻很閑適的坐回椅上,嘴角譏諷上揚。
"所以呢...“
“所以顧升,你說,當年我要是沒那樣心軟,阿南對我不是那樣在乎,你現在是否已經屍骨已化,還是坐穿了牢底。“
“顧升,原來你也不過是個失敗者。你贏在他顧念兄弟情在最該果斷的時候對你心慈手軟,僅此而已。“
那對顧升,好像是直刺骨的羞辱。顧升臉色倏然陰沉到極點。他陰冷盯我一眼,我還沒反應,就聽見鄭君怡先讓我出去。
我也隻能出去。
腦袋卻還是渾渾噩噩的。
她說,是顧南軒的爸爸,要把顧南軒置於死地。
突然的一瞬,奇怪的情緒,讓我特別特別想哭。我沒經曆過什麽大風大浪,但我覺得,被自己最親進近血脈相連的爸爸哥哥,背地裏暗算甚至不留活路,難道還真有比這更痛苦的事情嗎?
而顧南軒,他就承受著這一切。我深愛的男人,他就承受著這一切...
“小姐,你沒事兒吧?“
神經恍惚,差點撞翻了花瓶,我忙衝守在門口的保安搖搖頭。突然想起什麽,說我出來了,你把手機還給我!
對,我想我明白鄭君怡的目的了,可能她自己也並不是很肯定,所以今天才來確定顧升的口風。
她是在幫顧南軒...
她畢竟是顧南軒的女人...
我心裏莫名的酸楚,與她相比,愈發能感到自己的卑微。
但我沒想太久,隻想盡快把這個消息,告訴顧南軒,讓他做好準備,逃過這一劫。
保安把鄭君怡的手機一同遞給了我,卻讓我眉頭微戚。
我看見鄭君怡的手機在保安磕碰中亮了屏,畫麵顯示的,是類似錄音的界麵。
我皺皺眉,本不想窺探她的隱私。那種好奇心,卻還是讓我忍不住,點了其中類似播放鍵的按鈕一下。
“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你今天來的真正目的,是這個?“
“嗬,鄭君怡,你果然是個狠角色,你才是要一步扼斷他所有退路。這世上,大抵沒有比你更狠心的女...“
我嗖的一聲就把手機裝進了兜裏,慘無人色,感覺心髒,快的都要蹦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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