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139 魔鬼
字數:5822 加入書籤
看著他這樣,我突然莫名的感動,也許是因為他在我眼裏總對雷婧宛表現的有些冷酷,真出了事兒,他卻是替自己女人撐著天地的丈夫。我看見他目視雷婧宛司機將哭啼啼的她接走後,才跟不知何時站在身後的白先生使出陰冷眼色,那禿頂的中年人便被他拽了出去。他耍著醉拳折騰著,在門口時也不知白先生對他做了什麽,劇烈掙紮的他便跟睡著了一樣,迷迷糊糊任由其扛著給扔進了後車廂。
“古先生,你...”
“別問,我不會對他怎樣,沒有必要。”
“不是的。”我搖搖頭:“我隻是想問你疼不疼,他...因為利益糾葛就對一個不相幹的孕婦下毒手,還是他妹妹!我不是聖母,我覺得這種人挺該死的...當然古先生你千萬別這樣做啊,白先生不會真對他怎樣吧?”
古向佐愣了下,低低一笑:“我更欣賞你了,戈薇。“
“放心吧,不會,這樣不堪用的人,自然有與他一般貨色的人去收拾。”
他銜起支煙,用粉色的指肚夾著點燃,我看著都感覺牙酸,他卻仿佛不知疼。他深吸了口,然後陰冷瞥視眼窗外,道:“你去吧,我無大礙,當兵時會故意用開水燙自己的雙手,不然鑲不了彈夾。我可能送不了你,但白哥會送你過去。“
我還想說什麽,他已經披上黑色風衣含著煙大步向外走去,我抿抿唇,也隻得跟出去。
一直看著他坐進雷婧宛車裏離開,我才跟白先生坐進他的車裏,心裏挺複雜的。七年前離家後,我親情是什麽,我快忘了。我本以為顧振邦虎毒食子實在泯滅人性的罕見,但現在看,世上一切都需要經營培養,不然就算血濃於水,也會淡如水。
車子在金粉世家門頭停泊,我下車後道聲沒事,白先生便一言不發的開車走了,也不知是離開了,還是在不遠處等我。我剛想打電話問鄒彥儒到沒到,回頭卻看見他已經站在門口衝我招手。
“不好意思啊,發生點事,耽擱了。”
鄒彥儒笑著撫撫鏡框:“沒事,我們也才剛過來,太冷了,快進來吧。”
步在金碧輝煌的走廊時,我聽見他回頭笑道:“張處長是工商部門大領導一手提拔上來的幹部,大有接任的意思,手裏實權很大。不過張處長人不錯,很念舊情,聽到是沈叔叔給我他的聯係方式,定好是今天來跟我們見麵,便完全沒有爽約。所以待會你見到他時,不需要太拘謹,就事論事就可以。”
上了樓街,他等我跟他走齊才道:“也別喝太多酒,雖然大抵在所難避,但我會被你擋下來。”
聽著他這樣說,我卻有點心不在焉。直到他站在一個包廂門口問我怎麽了時,我才抿著唇道:“鄒彥儒...雖然沒有實際價值,但除了說聲謝謝,我好像沒什麽能用來感謝你。”
“謝謝你了,鄒彥儒。”
他神情一怔,片刻後撫撫鏡框,拍拍我的肩膀:“沒關係,嫣然,你不知道我幫你做成一件事,有多麽開心。”
我不語,跟著他推開門走了進去。我看見包廂裏天花板上的燈還在閃爍著五顏六色,一個國字臉大背頭的中年人靠在沙發,正百無聊賴的切換著歌。
“張處長,您久等了。”
“哪裏哪裏,幾分鍾而已...這位就是戈小姐?快請坐吧。”
我聞言掛著淺笑坐在了鄒彥儒旁邊,心裏還是有些緊張。鄒彥儒卻很閑適,他看見張處長一邊笑手已經摸到桌邊的白酒瓶,眼眸一轉,便先一步抓起來,給他們兩人各自添了杯,沒給我倒。
“張處長,感謝您能給晚輩機會,我敬您一杯。”
“嗬嗬,鄒經理何必這樣說呢,事成是小事,而且這也還沒成呢。”
“不論成不成,能與您見上一麵,對我們這種後輩也是極大的幸事了。”
我看見張處長笑意頗深的拍拍他肩膀:“小子倒是能言善辯,反應蠻快的,難怪老師他器重你。”
他與鄒彥儒笑著碰了杯,一飲而盡。太陌生,又是求人,我一時也不敢太主動提起什麽,隻能抓起酒瓶幫他們斟滿。
張處長卻很自然的拿回去,笑的諱莫如深:“戈小姐不是本地人吧?北漂兒,一個丫頭,又這樣年輕,不曾想已經開始搞自己的公司創業致富,實在是厲害的緊。”
這樣說著,他已經拾起一隻擱在桌底的酒杯,斟滿後推在我旁邊。我生硬的笑笑,便也隻能是接在手裏:“謬讚了張處長,比我優秀的人比比皆是,比我努力的人更是數不勝數,我不過占了運道,就像現在能與張處長您喝上一杯,便是很多比我更優秀的人求之不得的事情。”
他斟的很滿,我暗自咬咬牙,卻隻能仰麵一飲而盡。張處長看見滴酒不剩的空杯嗎,笑的便更愜意:“不怕喝酒,會說話,長得又這樣標誌,能讓小鄒引薦,自然也不是沒誌向的庸碌之人。這樣的丫頭倘若有一天真能成功,靠的可絕不隻是運氣如此簡單。我本來隻是想來了解了解我們工商部到底有什麽檢查失誤,現在卻更是想與你認識認識了。”
我賠笑著,他說什麽我根本沒仔細聽,隻看見他又添滿了一大杯,便饒有興致看著我。
被刻意晾下的鄒彥儒臉色有點難看,我卻在背後掐了他一下,咬咬牙,這麽一大杯烈的燒喉的白酒,又仰頭灌進了肚子裏去。
一杯,接著一杯,酒桌是最能顯見人在社會辛酸淚的地方,明明感覺到胃已經燒得疼,明明每次深呼吸都已覺頭暈目眩,喉嚨作嘔,我卻依舊隻能,這樣一杯接著一杯。
不知喝了多少,直到一整瓶白酒都不剩幾滴,張處長大笑著喊服務生的時候,我才看見鄒彥儒終於忍不住,插嘴笑道:“張處長,小薇前些天受了外傷,是不便飲酒,我來替他與您喝吧?沈叔叔告訴我您是他最念念不忘的門生之一,囑托我非得多親近親近您才是。”
張處長本有些不悅,聽見沈叔叔這三個字,卻又替換成笑顏。沒再喊服務生拿白酒,而是從沙發背後抽出幾瓶預調雞尾酒浸在高腳杯小口抿著。他們喝了幾杯,我聽見鄒彥儒便笑道:“張處長,這裏喝的不夠盡興,我想要喝酒晚輩自然該請您去墨莊喝最純正的龍泉山,可不比茅台的醇味兒差多少...對了,張處,您看我之前跟您說過的,關於工商部對薇笑公司已經擬定好準備提交的那些檢查報告...”
我心一緊,感覺醉意都散去不少。張處長笑笑,卻避而不答道:“這個待會兒再說,時間還早呢。“
我心裏一空,聯想起他剛才笑裏藏刀不斷灌我酒的模樣,心裏就有些壓抑。
鄒彥儒臉色也有些難看,他撫撫被汗霧彌漫的眼鏡,卻也隻能迎合道:“好,那咱們就先聊點別的...對了張處,聽說,昌盛的顧總回國後與工商部走的很近,想來在您這種見慣大亨精英的人眼中,他也是位很了不得的商人吧?“
我聽出他這話是在探虛實,便偷偷靠過去點想聽的更仔細。卻聽到張處長很不屑的冷哼。
“顧總?哪個顧總?姓顧的又了不得的商人,我可隻認識昌鼎老板的顧升。“
“如果你在說他那個弟弟顧南軒的話,嗬,和顧升比起來可差遠了,就一愛折騰事兒的毛孩子罷了,顧升那才是當老板的人。“
這個答案,應該是讓我滿意的,好像已經表明不管他幫不幫我至少不會幫顧南軒阻撓我;我心裏卻偏生覺得有點不對,他這話似乎講的太過偏激,我戚眉笑道:“張處長,似乎和顧升老板很熟悉?“
我看見張處長臉色一怔,旋即笑了笑:“沒有,隻是我們在本地做工商的,很少有人不了解顧升罷了。“
我還想問什麽,他卻似乎刻意避諱,他在我杯裏填滿啤的,又要遞上來。鄒彥儒臉色微寒,貌似不經意的起身,卻用身體擋住了酒杯。他笑著說時間有點晚了,他公司有些要務,我也需要早點回去準備公司開業的設備,就隻能改日再會了。
張處長卻有點不樂意,但也不攔著,他舉著酒杯站起來,道:“哪裏晚了,這不才九點,可別跟我說你們這些做生意的人有這麽早的點兒就睡的。你是說戈小姐累了是吧?行,我今天正好是帶同事一起過來,他管的就是檢查這方麵,你跟我去見見他吧,正好讓戈小姐休息休息。“
鄒彥儒頓時欣喜的瞥了我眼:“真的啊張處?”
“你說呢?沈老師都親自發話了,他老人家可罕見給我們這些不成器的子弟好臉色呦;這薇笑公司的報告我也看過,沒什麽大問題,有人故意搗鬼而已,這點忙能不幫得?”
聽他這樣說,我心裏也猛地喜悅,是那種大落大起。我看見鄒彥儒在背後偷偷衝我豎個大拇指,便笑著跟他走了出去。
看見門被緊緊閉住,我才猛地鬆口大氣,一直繃著的笑臉鬆垮下來,卻又因為內心的極喜又扯起嘴角。我大咧咧仰躺在沙發上,感覺這是這段日子以來,心理最忐忑,最後因果卻也最圓滿的一個夜晚。
躺了許久,我想翻起來把這好消息盡快告訴古向佐,手明明撐著,卻一個軟綿無力,整張臉都陷進沙發裏麵。
當時,我心裏就莫名騰起絲陰涼。
怎麽了?
是喝太醉了,還是腦袋裏的東西不容許我碰觸酒精?
一想起這點,我心裏頓時亂的發慌,我拚命的想爬起來,卻跟被打了麻醉針一樣,手和腳都軟塌塌沒有力氣,連視野,都變成萬花筒一樣的重影疊疊。
我怕極了,我從沒有過這種感覺。心裏無法避免的將它與自己現在不健康的腦袋牽扯在一起,讓我感覺整顆心都是又涼又麻的恐懼。我想喊鄒彥儒,嘴裏發出的聲音卻已經含糊不清。最後一次掙紮滾到地上的時候,我看見桌底,張處長剛才拿出給我那個酒杯的地方,用雜誌蓋著一小包白色的東西。
迷幻藥。
與富榮華茲鄰五年,沒有什麽藥物我更加了解。
心,倏然就沉到穀底,滾滾的恐怖和不祥,像風暴卷起的駭浪將我吞沒。想起張處皮笑肉不笑的笑裏藏刀,我內心已經怕到極點,我用出最後一點力氣從包裏夾出手機,門縫外光線透入,一隻鋥亮的尖頭皮鞋,卻死死踩在我手機上麵。
我僵緩的抬眸,看見的是一個重影疊疊辯不清的模樣,耳朵裏聽見的,卻是最熟悉,最讓我恐慌到極點的聲音。
“先是顧南軒,又是古向佐,現在,又攀上個莎娜的鄒彥儒...戈薇,你這小姐當得可真他.媽漂亮,原來不是當個婊.子要立牌坊,是瞧不上那些窮嫖.客,隻愛讓有錢人壓在身底下草。”
他掐住我的下巴,腳卻依舊踩在我手上,越來越用力,仿佛要把它踩爛掉:“怎麽,日子過得太安生,忘了我了?“
,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