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166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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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君怡那一瞬間的表情,是我這輩子無法忘懷。
那便是朵花,從陽光燦爛盛開,到烈日炙烤下的枯燥,然後是秋風中蕭瑟,最後一股最寒冽的冬風刮過來,徹底萎縮,枯黃,再凋零了一地。
她拳頭攥的都要發抖,她一把摘下墨鏡,表情近乎猙獰,用陰毒雙眸直盯著我:“戈薇...你他.媽的玩兒我!??“
我透過車窗看著她,是第一次如此居高臨下的戲謔。我落下車窗,讓笑聲能傳出去:“鄭小姐為何這樣說呢?難道不是您先不加詢問,毫無禮儀觀念強行插入別人飯局,才浪費了這大好的午茶時光?如果我真是在玩兒您,您可就算自取其辱了。“
鄭君怡鼻翼危險皺起,卻偏生處處理虧,沒一點是能據理與我痛罵。那種火慪在心裏的感覺該是極其難受。
她突然冷笑聲,道:“是,戈薇,是我小看了你,沒想到你這種嬌滴滴假裝可憐博男人施舍憐憫的丫頭片子,也會用這種陰三流的手段了。“
“您是說我,該以德報怨?“
我冷笑聲,從包裏掏出她那張銀聯卡,迎她注視,不假思索丟進雪地裏。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她盯著那張嵌進雪地的銀聯卡,該是氣惱到極限,我卻沒等她開口便將車窗升起,這許是她第一次吃了別人閉門羹。我看見她走到車尾木蕭身邊,高跟鞋狠狠將那張卡踩出凹陷,冷笑道:“木蕭,是麽?我記住了你,你也記好了,如果某天古向佐倒台,你不是海老板,但會是海公公!”
我看見木蕭又摸摸鼻尖道:“我們古老板正好讓我轉告您鄭小姐,他說如果您喜歡玩兒火,大可與他當麵鑼對麵鼓,這樣陰著來,他很不痛快。再過大概三月他就會做父親,到時候顧老爺也許會把昌平很大權利交給他,包括十大股東對昌盛的控股。”
“他說他並不喜歡您丈夫顧先生,但您最好,也別引火燒身,畢竟他們還有血緣關係,而您什麽都不是。”
他好像說了很了不得的事,我看見鄭君怡臉色倏然鐵青,眼裏滿是驚疑不定。也在那時我冷笑聲,悄然擰動車鑰匙,一股尾氣剛好噴在她失去外套便裸露在外的絲襪腿上。
我聽到她燙的疼呼一聲,便衝上來使勁拍打車窗,好像要硬生砸碎再把我拎出去,木蕭卻已回到座位,他踩動油門,車子瞬間載著我們揚長而去,隻留下鄭君怡那張猙獰的臉在後視鏡中,越來越模糊。
“舒服死了!簡直就像憋了一肚子的悶氣,全被一根針紮破泄出去了一樣!真舒坦!”
關寧這樣張牙舞爪喊出我的心聲,我淡淡一笑,心裏說不爽快是不可能。鄭君怡欺人太甚,她不僅想踩我在腳底蹂.躪,她甚至最想要是我人間蒸發!她太惡毒了,今天利用她對我的不屑和惡意狠狠扳回一成,真是十分出氣。
但,心裏卻又隱隱感到不安,她眼裏的我太不堪入目,讓我能勝她這一把;也正因她對我從來都是碾壓式的不屑,所以她到底有多可怕,我還遠遠沒了解通透。
“嗤~”
車子開到半中腰時,突然停下來,那震蕩讓我揪出一張便利袋便吐了口,然後疑惑的問怎麽了?沒等到他回答,便已知道他為什麽停車。
一個挺拔高大的身影,從車尾逐漸上前,擋住從車窗照射進的陽光。他垂眸掃了眼我通紅的臉色和手中便利袋,戚了戚眉。
木蕭不怕鄭君怡,但對欺騙了他似還有忌憚,他拉上手刹便下車躬腰道:“顧先生。”
“嗯。”
他應了聲,緊接拉開我靠身側的車門,戚眉等待道:“你可以先送其他人回去。”
不知為何,我感覺顧南軒心情不太好,便沒有磨蹭,抿唇提包撫著他的手跨下去。
“可是顧先生,古老板對我的命令是...”
他沒理會木蕭顧自甩上車門,看著我,戚眉抽張紙巾擦掉我嘴角汙穢,道:“送回薇兒的同事後,代我轉告向佐,現在高興,為時太早。他兒子馬上要出生,顧升這段日子,卻沒有半點動靜。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但我想其中有很大問題,而且是致命的,並沒有或然率。”
木蕭臉色一沉,抬眸掃我眼,便嗯了聲,轉身上了車。
我剛想向關寧他們道別,顧南軒卻使勁將我拉後去:“快上車。”
他拽疼我了,我當時心裏便蕩起漣漪,微惱與心虛的道:“怎麽,你生氣了嗎?生氣我連你跟鄭君怡一起耍了...還是生氣我嘲諷了你老婆啊?”
他看著我嘟起的嘴,表情有些嚴肅,我還以為他要罵我,沒想到他解開領扣,便將大衣披在我身上,低沉而溫和道:“你在說什麽?“
“你不知道飲酒吹風會讓毛細血管擴張,越來越醉,越來越想嘔吐?“
話落,他已經霸道的將我塞進車廂,自己緊緊白襯衣上領帶,扒著車門道:“另外,是誰給你膽量因為一單服裝代工的小生意,喝伏特加這種烈性酒?“
我坐在車裏猛然一怔,我沒想到他原來是因為這個生氣。
腦海聯想到他猜到我是約了海老板在別處獨自湊酒局,脫離他視線他看不到我喝了什麽那海老板又是否對我做過什麽,便讓下屬或自己親自去包廂查檢的畫麵,我心裏,便是暖融融的。
他從來都是諱莫如深,顯得冷酷,在商界是暗中的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但這樣的他,對我卻有小男人體貼細膩的一麵。
本板起的臉鬆軟,我吐吐舌頭:“這有什麽可氣的,談生意的確是要陪酒的嘛...“
他表情一怔,許很少看見我這樣俏皮模樣,旋即坐進來,冷笑道:“別吐在我車裏,不然我有理由不信守對你的承諾。“
我哭笑不得,我都沒吃多少東西,哪有那麽多可吐的,另外如果後半段話真你說了算,你肯定巴不得我吐吧?
但我還是扯下隻便利袋擱在觸手能及的地方。
顧南軒是獨自開車來,車子行駛一段路程,他突然沉聲道:“同時戲弄了兩位身價上億的老板,是否十分暢快。“
果然,他還是對被我隱瞞而有些惱火吧...
我這樣想著,有些愧疚與心虛,伸手撫摸他的臉頰道:“你生氣了嗎?”
他並未抗拒,卻戚著眉頭:“我以為我對你無底線的縱容能換來你無理由的信任,但看起來,你對我有所忌憚。“
我咬咬下唇,說道:“無關信任,你自己告訴過我,我遠不明白自己麵對的是何等可怕。那麽,哪怕是你知情後一個微小的表情變化,我都不能冒險讓它出現在鄭君怡眼底。“
他久久的沉默,側眼眸底似更加焦慮。他戚眉望著前路道:“但作為一個商人,最基礎便是不喜形於色。你到底還是不夠信任我。“
心情有些沉重,我緩緩收回手,將額頭抵在玻璃。望著窗外白雪皚皚,笑的苦澀。
“既然你這樣篤定,那顧南軒,你覺得是我不夠信任你麽?不...隻是不信任你和她名為夫妻的關係。她最了解你,纖微毫發;你總是偏袒我,但你終究是她的丈夫。這是本質的根性而並非我信賴你即可更改。”
“就像現在,打死我也不會跟你得意洋洋炫耀嘲諷鄭君怡時我多痛快,因為如果你跟著我一起樂,你也便不是我眼中的顧南軒;不管是否還有感情,隻要這層關係還在,就是責任,跟別人嘲諷自己妻子的男人,算不得男人,所以絕不包括你。那麽在酒局你看著鄭君怡被蒙在鼓裏還暗喜連連...顧南軒,你能保證自己不會因為不忍而流露出什麽?哪怕會害了我。”
我看見顧南軒眼眸裏焦慮,一點點消散,他陷入了沉思。這種感覺很奇妙,我根本沒想過有一天我的話,也能讓他這樣深諳的男人陷入思索。
半晌後,我聽見他低聲笑道:“我聽出了嫉妒。”
嫉妒...
我笑的更酸澀,默默點頭。他銜起支煙,勾起的嘴角顯出冷毅:“我給了你九十九,你嫉妒一分本質的責任與理固當然。薇兒,別太貪婪,貪婪模糊人擁有與未有的目的,是無底線的墮落。“
貪婪?
我撇撇嘴,心裏澀澀的,我是貪婪了嗎?
他是給了我九十九,但那一分也不是蚊子血,而是烙印心口一點朱砂痣;
但我的確不喜歡這種感覺,我也感覺到我逐漸變得有些善妒,許是一個麵的成功,會帶動起人性全部欲.望膨脹。我搖搖頭把那些東西甩出腦海,便側臥在車墊上,像貓兒一樣,嗅著空氣中殘留他的味道,倦倦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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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再睡,不然會宿醉。”
我被這道聲音和,衝鼻酸甜熱氣激醒,睜開眼,我看見自己已經躺在客廳的沙發,身上覆蓋顧南軒的風衣。
我揉揉眼眶,看到他手中端著一碗西紅柿湯,心裏便是暖暖的感覺。我還以為他半道把我截下來,就是想問我那些話,但看起來,他是不想照顧我的是別人。
我笑嘻嘻道聲謝,便端起來輕輕舔了口,然後放在桌麵。他鬆開領帶坐下,端起高腳杯道:“晚上我需要開會,但我很想在此前了解你的想法。既然有警覺,為何不一開始便引到別處?何必這樣煞費苦心。”
看他饒有興致的眼,我便裹著風衣坐起來,想一想,戚眉道:“鄭君怡於我是蛇,我對她是流出血的獵物,吃不進嘴巴裏,她不會放棄。她已經知道我與海老板可能合作,便一定要從中作梗阻撓我商談成功,我無法排除她安插監視我的眼線,那不管我改去任何地方,她都會跟過來。”
“既然這樣的話,為什麽要做徒勞無功的事情?我大可給她一個滿足,乘她被迷惑悄悄把這件事兒給辦定了!這樣,她知情後也無法對結果造成任何影響。”
我看見顧南軒眉眼染上笑意,他邪魅的勾起嘴唇道:“調虎離山,暗渡成倉...高明。”
聞言,我內心騰起股愉悅,是那種由衷的成就感。我太了解他,知道從他嘴裏脫出這樣一句誇讚,就算是對最親近的人,那也十分困難。
他卻是皺皺眉:“但不要太過早膨脹。”
“君怡是自幼高傲,演化進實際性格,便是睚眥必報。她不能容忍挫敗,有人讓她落了下成,她必要在最快時間內扳回局麵。薇兒,你的城府依然不夠,你不知道自己在製造多餘麻煩。那個木蕭是世故人,圓滑至可以短暫欺騙我的眼睛。你完全可以等我們飯局之後,再自行離開,這樣,過幾日所謂的海老板不告而別,君怡並不會生疑;你擴充工廠盡量隱秘,可以做到更高的謀算,瞞天過海。“
我暗自點頭,我何嚐不是這樣想的?當麵痛諷她鄭君怡,我的確頗為爽快;但發生那場火災後,我已經再也不敢也不會將正事扯進自己個人感情。但誰讓鄭君怡視我為眼中砂?她就是能那樣眼光毒辣,僅憑一道影子便捕捉到我,相敵仇是會有感應的。
但終究還是自己下樓下太早了!
越這樣想,我的腦袋便隱隱有點發疼。我看見顧南軒見我不語,諱莫而笑,貼近過來。
“你幹嘛?”我一把推開他。
他微笑,捏住我的下巴:“你將我蒙在鼓裏作弄,現在又不好好聽我講話,不該得到懲罰?”
我哭笑不得,縮到角落:“我跟你說的那些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啊!顧南軒,你別忘了我們有承諾!你不準碰我!”
他邪魅的笑著,不語,反而更用力的靠近,讓我怎樣也推不開;我掙紮,心裏逐漸開始惱火,我不喜歡他強我所難,很不喜歡!隨著心情越來越凝重,我腦袋也便越來越痛,像有什麽在腦子裏動,最後完全捂住頭部,埋進膝蓋裏。
“生氣了?”他這樣問道,聲線有些低沉,我看見他從衣兜取出煙盒便移開了,戚眉道:“隻要答應了你,我不會反悔什麽,起來吧,喝掉這碗湯再休息,我會去公司。”
他這樣喚著,卻發現我怎樣也不動。我很少有這樣矯情,他感到困惑微微,用力掰開我的胳膊,臉色便猛然一沉。
他看見我臉色慘白如紙,哆嗦著嘴唇,眼皮緊緊閉著。
“你怎麽了?”
他這樣問道,語氣裏已有了焦急;我不語,我感覺整個腦袋木愣愣的,好像被一張鐵絲網全部串在一起,任何部位的動作都會刺裂的疼。他不再問,他隨手丟掉煙盒,猛然將我打橫抱起。
“你幹什麽??”
我掙紮著問道,我看見他俯瞰我的臉鐵青而焦躁:“是酒精中毒,別動,我送你去醫院,會很快。”
那瞬間,我倏然便慌了。上次送我去醫院的是馮東,裴醫生與他不夠熟絡,答應我的便不會對他輕易說出口;但如果是顧南軒送我去醫院,他們兩相對視,就算裴醫生不說,顧南軒也能從他臉色看出不對,肯定會追問他!
那,紙就真包不住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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