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172 日黑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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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住了,就在那麽一瞬我直想從玻璃的反光中把另一個自己掐出來,問她你是不是傻??你是不是傻!
他雙手環胸,饒有興致打量,那種戲謔眼神直叫我抓狂!我羞紅了臉,強行轉移話題道:“對、對了,你自己呢??我不知道原來如此諱莫高深的顧南軒顧先生,也會有這樣臉不紅心不跳就撒謊的一麵。“
他知道我在說什麽,他罕見的摸摸鼻尖,低笑道:“我不算高深,但的確很少有過對手。不管是敵是友,所有人都會給出恭敬與尊重,已經記不清多少年沒被人當麵忤逆過...你就這樣直白且氣盛戳破我的謊言,一個台階都沒有,不覺得殘忍?“
我知道他在逗我,我不覺尷尬,反而暖暖的笑聲。酸澀苦楚與激憤,好在並沒有不歡而散,我鬆了口氣。
我不想再打擾他辦公,抿唇片刻便轉身離去。他在身後低沉的說:“你的答案,還是留在這裏,不管會麵對什麽。”
我抿抿唇,回眸酸楚笑道:“是的...我不會離開的顧南軒。一個女人有多少勇氣,是某種東西在心底的份量,而非自己有多強大,這無非親情友情和愛情,而愛是種讓人天不怕地不怕,隻怕最後那不是愛。就像現在,隻有你最後的答案是能將我挫骨揚灰,旁的,隻是人在世每天累積在身上的疤痕,要麽怯懦要麽變強,但對我這樣的女人,都不重要。“
他沉默片刻,我看見他昂起冷峻的下巴,深邃而蒼濁看著我說:“你會被我感動一時,但對你而言,最重要還是關於名分歸屬這個答案?“
“對。”我笑笑:“但也隻有你的答案對我至關重要,其他人,誰也沒有。“
他徹底陷入緘默,直到窗外陽光漸漸從窗腳投射到臉上時,他才用被金輝籠罩看不清模樣的嘴唇低沉說:“戈薇,你想要你不想要的,你拋棄你想得到的。”
我聽不懂,抿抿唇我還是轉身離開,他並未阻攔。
下到一樓走出旋轉門時,我卻看見馮東早有所料般將車停在正門口,見到我後便轉身拉開後車門,自己坐進去。我戚眉回首,果然看見顧南軒從電梯緩步走來,靠近我時已披上了深灰色大衣。
“幹什麽?你不辦公嗎?“
他勾起唇角,隻是顧自坐進車裏,然後拉住我的手腕,我下意識抗拒,又生怕別人看見我們的撕扯會傳出他流言蜚語,隻能困惑的跟坐在他的旁邊。
車子行駛起來,他一直拉著我手腕沒鬆開,我戚眉問他到底要帶我去做什麽?他隻是掛著諱莫如深的笑意,直視前方。
我便不問了。和他在一起時,感覺總那樣特別,是一種就算看見前方是火海地獄,也莫名心安的感覺。我有點冷,微微靠在他肩頭,他淺笑,拇指一直撫刮著我的手背。
車子停下的時候,我被驚呆了,原來他是帶我來了東方廣場,這裏從來都很熱鬧,但也不曾比眼下看見的人擠人,車尾接車尾更加喧囂。
簡直是人山人海,會發生踩踏那種。
“這是怎麽了?”
“日全食。”
“是可能會有日全食顧先生。”馮東接著顧南軒道,他低頭銜起支煙,陰柔的眼對熱鬧流露出煩躁:“今天可能會有,七月肯定有。但太罕見,就算幾率小,這裏也從早上開始,就這樣熱鬧了,真是見怪不怪,這樣喜歡,自己戴個眼罩在家裏慢慢玩不好?1”
是日全食啊...
我懵懂點頭,大自然稀罕的變化總會讓人類趨之若狂,因為相比天地人類真是太渺小了,一個周期循環出的自然變化,對人類而言可能就是一輩子的等待。
我也曾淩晨三點騎著我那輛鳳凰牌雙渦輪驅動跑車爬上山,去守候所謂大規模雙子座流星雨,雖然等到渾身發燙流鼻涕,貓頭鷹都睡覺了才看見一顆雀斑點兒大的星火一閃即逝,但就憑現在一經提起便記憶猶新,我也覺得是值得的。
某時就是這樣,不是因為結果付出多重的代價,是代價太重讓結果顯得很重要。得到什麽,便與記憶是否深刻反倒無關了。
“我知道了,那回你們昌盛樓頂看不就好了?那麽高肯定看的更清楚。”
顧南軒笑著未應聲,似是默認了,所以馮東一言不發又發動了引擎。我看著窗外熙攘,又突然想起可怕的事情,急促的拍拍車墊:“馮先生,可以走快點嗎?還有顧南軒,鄭君怡派人監控我很久了,對我的一舉一動都了解,不能讓她知道我和你在一起,誰知道她會誤會然後做出什麽;就算沒有她的人跟蹤,這裏人也太多了,你的知名度太高,很難不讓人認出來,到時候傳出流言蜚語甚至負麵新聞,影響就大了!”
我看見顧南軒依舊勾唇淺笑,未做應答,便心想我是鹹吃蘿卜淡操心了,這樣淺顯的事他怎可能沒考慮?馮東馬上會帶我們離開;
可車子往前行駛一段路後,卻讓我莫名覺得不對,乃至最後心緊緊繃起來,我下意識喊道:“方向錯了!”
“這裏不用變道,倒車就可以了!你現在是越開越往裏麵走了!”
馮東頭都未回,麵無表情目不斜視;顧南軒也並未阻攔,枕在靠墊閉眸假寐。我急得焦頭爛額,我看見有很多西裝革履,附近公司來湊熱鬧的員工都認出了他這輛專屬座駕,透過半開車窗看著裏麵的我和他,都顯露出驚訝和若有所思的神情。
那便代表著猜忌與流言蜚語,我更焦急了,我不明白他到底要幹什麽!升起車窗後我緊緊攥住他的手腕:“我知道你沒睡著呢顧南軒!你睜開眼看看這都多少人認出你車來了!我說不頂用,你快讓馮東帶我們回去!這樣大的天文奇觀肯定有很多記者候著呢,讓他們拍到什麽,誰知道會不會添油加醋鬧得很大!”
他便睜開了眸,他臉上已經沒有笑意,他用很複雜深邃的眼神凝視我,啟唇道:“薇兒,你說你隻怕我將你挫骨揚灰?”
我木楞點頭:“怎麽了?”
沒得到答案,下一秒我倏然陷入極度恐慌,隻因他大手一揮便將門掀開,將我極力想躲避的一切,赤.裸裸暴露在這萬眾矚目。
他好像看不見有多少人將目光投遞於他,再瞥向我,漏出緘默思索。他猛然將我拉出來,迎著幾道閃光燈,硬生掰開我的拳頭,然後十指緊扣。
“而我什麽也不怕。”
我木楞了,我看見的背影,是迎著千百道視線與陽光卻泰然的沉穩。他推開一張張錯愕人臉,目不斜視直牽著我走向人群最熙攘的喧嘩。
他眸光冷毅,我慌不擇路。我不喜歡這樣形容自己,但在這段感情中從一開始我便知道自己是那隻看似備受寵愛的花栗鼠,而他是那隻養尊處優的獅子。獅子是不屑與鼠為伍,會讓同伴口誅筆伐質疑不屑;鼠不敢與他一同曝露陽光下,會遭來傍附的唾罵。現在,他卻就這樣光明正大牽著我,麵對萬人矚目,直麵最炙燙的陽光,好像並不在乎遠方已是烏雲密布,雷鳴電閃。
“這個角度,好嗎?不會受到推擠,但小心水霧。”
站在噴泉邊,他這樣笑道,就像看不見有多少人向他問好,又有多少人已經按耐不住猴急問我是誰,似乎並非他的妻子鄭君怡;我怕極了,最卑微是已經習慣躲在陰暗的地下,反而對最憧憬的陽光排斥,看見不遠處有記者模樣的人已經將攝像頭對準顧南軒的臉,我便有種衝過去將攝像機踩個稀巴爛的衝動!
我緊張而小聲的說:“顧南軒,你瘋了嗎!你知不知道明天會出現怎樣的報道?你和鄭君怡馬上要舉行婚禮,到時候就是全城的焦點,有心人把這些東西專門藏在那時再曝光怎麽辦?你也不怕鄭錦州嗎,他聽到這些消息,把那%7股權交易給你爸爸或顧升會怎樣,你應該明白!”
顧南軒一直戚著眉頭,好像很認真聆聽我說的每一句話。他突然笑聲:“你怕什麽?”
“人總有兩麵,是截然相反,好比,你總是要我給你名分,你要光明正大;而現在,你卻恐慌直麵得到它後會發生的事情。人可以逃避很多,痛苦和快樂都可以逃避,唯一避不開是自己,避不開騙不了自己的人,沒有明天和退路。“
他聽不懂他在說什麽,我隻是覺得很怕,覺得這樣就是不對;彼時,我感覺手機震動,我掏出瞥了眼,臉色便倏然慘白!
我看見那是陌生號碼發來的彩信,貼上的照片,正是某個角度拍下此刻站在噴泉邊的顧南軒和我。信息內容裏有各大媒體的網站鏈接,最醒目昌鼎的個人網站,我想她那是她很明顯的一種暗示;
照片的下麵,則是簡單而直白的一句威脅繼續下去,我會讓你可卑到連體會痛苦的權利都失去!
“是君怡?“
顧南軒這樣清淡的說了聲,他將手機奪過去,掃視眼,又戚眉在自己手機簡短劃過幾筆,便丟給我;然後麵無表情凝視水池裏蕩漾的漣漪,似陷入沉思。
“她都看見了...我說過她在派人跟蹤我!“
顧南軒淡淡的嗯了聲,我肚子裏慪了口氣,他怎能這樣平靜?
我咬唇說:“顧南軒,我不怕她對我的威脅,她威脅我的還不夠多?也不差這一次!但我們該走了,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幹什麽,現在也不重要了!她已經可以威脅你,她不會在你麵前歇斯底裏要保持高雅,所以你並不了解她現在是處在怎樣一種崩潰邊緣!她的意思太顯見,是你現在腹背受敵被虎視眈眈,所不該犯的錯誤和不能輕易承受的後果!所以,我們走吧南軒?我們快走吧!“
他轉過頭,眼眸平靜到詭異,讓我感到抓狂的深邃。雖然看不見,但女人的直覺告訴我,鄭君怡現在就在某處看著我們!她恨不得撕碎我,甚至惱羞成怒下不知會否對顧南軒也狠心做出什麽!
我快著急瘋了,心裏萬馬奔騰的錯亂,我突然看到光線變得昏暗,人群爆發出層層疊高的聲浪,也在那時一股大力,猛然讓我撞進他炙熱而堅實的懷抱,緊接便在錯愕中與顧南軒濡濕的雙唇緊貼。在人群最繁華之地,在所有人視線轉移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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