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那男人怔了下，好像在思索，然後才大步跨進車裏。

    就是他！

    我發瘋般衝了過去，陳道卻在身後拽著我。我搡開了他，那輛麵包車卻已經在這間隙中揚長而去。

    我淚水止不住狂掉著，我幽怨瞪陳道一眼，邊夢囈般喚著那名，邊衝向自己的車；陳道似是惱了，他搶先一步拔掉車鑰匙，死死揣進兜底。

    “你給我！？‘

    ”給什麽？戈小姐，你清醒清醒吧！少爺他不會想看見你現在癲狂模樣。那人和你一般高，你撞了他，難道你沒看到麽？“

    和我一般高...

    我倏然一愣，緊接感覺天塌地陷般跌坐在地，將腦袋埋膝蓋裏嚎啕大哭：”可我聞到了，那是他的味道。他所有都那樣特殊，就連味道也是，我不可能認錯的啊？他就是！就是！是不是他腳被咬斷了？是不是他腳被咬斷了...“

    我看到陳道搖搖頭，將我扶起來：”我說的沒錯，戈小姐，您的確需要好好調養，不然真會被自己折磨發瘋。我真沒想到您對少爺用情這樣深，隻可惜江河月落，務必魚走雁飛，唉...隻苦了癡＂qing　ren＂。“

    他靜靜陪著，幾十秒後轉身走開；我迷惘的跟著他，我並沒那樣脆弱，隻是心髒就像不斷充氣的氣球，但在捱不住哀傷又要炸裂之前，還是能繃住那圓滑冷靜。

    貼近郊區茂密的樹林旁，是棟裝點別致的自建三層小別墅，我擦幹眼淚，隨陳道引著走進去。

    院落沒鎖，大廳也是，我被馮東輕車熟路引進二樓後，看見二樓客廳側手第一間客房，有位黑發白須老叟，他穿著太極服正在專心致誌寫毛筆字。

    ”穆先生，好久不見了。“

    “唔，誰啊？你...哦！你不是陳道陳管家？還真是！這都多少年沒見了，什麽大風把您給刮來了？罷罷，快請坐！”

    他顯老的臉露出歡顏驚喜，放下毛筆便領著陳道去大廳了，出門前我瞥了眼，看見他寫的是個蒼勁的“德”字。

    “多年未見，穆先生書法真是越來越精辟飄逸，隻有高涵養的人才能有意境寫出這樣的字。”陳道坐在梨花木椅上，用眼神示意我坐他旁邊後，端起茶杯笑笑：“嗬嗬，您若哪天靠書法來個二堂春，可別嫌累還是得給老爺每周配三服藥呐。”

    “哪裏啊，不過老來閑的沒事做，寫來玩玩兒而已...對了，你這次來是。。。”

    陳道微微戚眉，他貼近耳朵與穆老言語幾句。老中醫聽完後便戚眉看了看我憔悴的臉，站起身來。

    “我叫穆白，小姐不介意可叫我穆大夫，看你膚色和唇色的確有內虛邪火燒灼的征兆，但並無大礙，你且隨我來把把脈吧，我好對症下藥。陳管家不便打攪，先在這裏歇息片刻。”

    既來之則安之，我點點頭，平靜的隨他去了。在大抵是藥房，四麵牆壁滿是藥櫃的屋子裏，他為我診脈，我垂頭心事重重。

    我太愛顧南軒，愛到但凡見過的聽過的他的喜好，我全部牢記在心底。他每個動作不經意眼神，都是儲存腦海鮮活影像，而最難忘，便是他的味道。

    顧宅，租過那兩間屋子，臥室裏的床他都睡過，每每被他絕情挫傷發誓永不再愛他的我，卻總在孤獨的寒夜徹晚難眠，看著空蕩蕩床側，嗅著他殘留獨特而好聞的味道，顧自神傷。

    所以，我不可能記錯！撞到那男人，他的味道的確和顧南軒一般！也許他就是呢？他要做什麽事情，所以借著死訊把自己隱藏起來，也許是腰骨或哪裏受了傷，所以身形佝僂下自然看起來矮了些，是這樣的吧？一定是這樣的吧！

    “戈小姐。”穆白打斷我混亂思緒，他看著我，臉色微微沉了沉說：“陳管家是你親屬？“

    “如果是，他知道你有腫瘤麽？”

    “什麽！？？”我倏然驚得站起來，臉色煞白：“你怎麽知道的？把、把脈還能看出腫瘤？？”

    穆白顧自收拾了桌上用具，才微微抬眸，用下巴指了下我胳膊說：“市醫院確診的吧？你們這些得過腫瘤的，大醫院的醫生一般都會在輸液的創口留下些隱晦痕跡，這樣遇到突發情況病患昏迷，家屬又不在無法向急救人員及時解釋，醫師才能憑印記第一時間進行準確治療，減少耽誤時間導致腫瘤惡化的幾率。”

    我木訥點頭，我看到穆白戚眉掃了我眼，便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我嚇壞了，我立馬前去阻攔，卻被他微微用力推開。他冷聲道：“醫有醫德，對病人，也對病患家屬，尤其有老人的情況，隱瞞等於害了老人半條命，你攔不得我。”

    他掰開我手腕，推推圓框眼鏡正視麵色錯愕的陳道說：“陳管家，你女兒，還是你侄女？無論如何，相比體虛陰火，她還有更要緊的病症，她得了腫瘤，你知道麽？我看你這模樣應該是不知情。”

    “什麽？？”陳道倏然翻坐起來，茶杯都摔碎在地上：“腫瘤？？你說戈小姐得了腫瘤？？”

    “呐...沒錯，具體什麽瘤，那是西醫該告訴你的，雖然中醫高手連腫瘤在哪兒都能把脈定位，我功底卻遠遠不夠...對了，你罕見會帶外人過來，這女孩不是你侄女就是女兒我能猜到，何必在我麵前一口一聲戈小姐？’

    “在我這，就別繃著，這事兒也急不得，反而我好多年沒遇到對手，今天擺副棋局，你我執子惜別數年再對壘一番？“

    陳道總是很平靜的麵色那時罕見的久久陰沉，他憐憫而錯愕看著我，麵無表情對回身取圍棋的穆白說：”戈小姐是二少爺的愛人。“

    ”什麽！？？“

    這次，卻輪到穆白驚愕，我也不明他反應為何如此劇烈，我看見他麵色倏然變得慘白，緊接露出殷切笑容想說些什麽。

    我卻心慌意亂的掠過他直逼到陳道身前，抓住他手腕焦急說：”陳副總，幫幫我！哪怕我求你，這個消息，你誰也別告訴！“

    陳道戚戚眉：”惡性的?坦白告訴我，我知道你幾次檢查全是在裴主任那做的，我也可以去問他。”

    我咬著唇：”不是，甚至算不了癌...但也是比較難做手術的特例。”

    “那為什麽不早點告訴二少爺？？你知不知道二少早前便有猜忌，不過更相信你不會對他撒謊！生死憂關，你怎可自私的不告訴他？你。。。“

    “唉，罷，罷...”

    我聽見陳道歎口氣，搖了搖頭說：”阿東總說，戈小姐你不分輕重拖累著二少爺，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何況你是被卷進來的，本就不是和二少同一境地的女人。但，在這樣時刻心驚膽戰，費心費力處境，你圖的也不是錢，卻依舊如此深愛二少爺。我陳道很難從心底去尊敬一個生人，但現在，我明白少爺他為什麽在遺囑囑托，要在他墳塚裏，留你戈薇一個位子，你這份情，值得。“

    我抿著唇，沉默不言，心情壓抑而複雜；穆白旁觀半天了，突然笑道：”既然這樣，陳管家，你便快帶戈小姐離開吧？“

    陳道猛然陰冷了眼：”怎麽，嫌我們吵鬧？“

    ”哪敢哪敢啊，既然是二少爺的愛人，我自然如親人般對待。隻不過腫瘤在我中醫這裏也是很難見成效，我想你們盡快去醫院，千萬別錯過最佳治療時間。“

    我抿抿唇剛才以為我是陳道親屬時，你可沒這樣緊張。

    但我轉而又覺不對，如果是因為聽見我與顧南軒有關才讓他大變.態度，那麽，他應該更挽留我們一段時間，故弄玄虛，開些所謂提高免疫力的藥方，怎麽反而下了逐客令？

    我困惑著，又覺根本不重要，我看見他一邊訕笑一邊掃視牆上鍾表，明顯有些不奈，我抿抿唇，也未有什麽惱意，隻是整理好袖口，便大步出走了。

    卻又在門口愣住，臉色也變得難看。

    “你是...“

    剛剛踏上二樓的中年男子盯了我一眼，臉色一變，便急急忙忙繞開我進去了；我戚戚眉，我認識這個膀大腰圓的漢子。

    我記得他當時在機場因為掐的玉寶氣都喘不上來，被邵峰狠狠抽了一嘴巴。

    “怎麽？“

    陳道這樣問我，我卻陷入心事重重。我看見穆白掃我一眼，臉色很不自然的端起茶杯抿著，也不著急理會站在他麵前的男人。我戚戚眉，便當先邁下樓去。

    卻在樓梯口，又猛地拽住陳道，迅速躲在一樓沙發之後，衝他做了噓聲手勢。

    在陳道困惑注視中，沒一會兒，我聽到有人走下來，似乎在門口張望了幾眼，才把大門緊緊閉合住，然後又返回了二樓。

    陳道穩住晃動的茶幾，詫異問“到底怎麽了戈小姐？“

    我也皺皺眉，輕聲說：“不知道...隻是感覺不對勁。你說穆大夫是一直為顧叔叔療養的對嗎？“

    見陳道點頭，我咬咬唇，便鼓起勇氣，躡手躡腳的爬上二樓台階。

    我窺見大廳木桌上，多了幾幅藥包，隔得太遠聽不清聲音，但大抵能看到穆白和那中年男子在爭執。我突然一驚，因為我看見那中年男子居然一把提著穆白領口，將年邁的老人整個用雙手提到空中，然後狠狠摔在地上，顧自抓起藥包轉過身來。

    我嚇壞了，我趕緊推著陳道，倉促的跑下樓去，輕輕打開門，迅速逃回到車裏的時候，那中年男子腳趕腳大步流星的出來，瞥了車窗裏的我一眼，便開著輛黑色奧迪揚長而去了。

    “戈小姐，你們還沒走？”

    緊隨他出來的穆白看見我這樣驚問道，我戚戚眉，笑著說：“您花園裏的花挺好看的，都是藥麽？‘

    穆白似乎鬆了口氣，笑著說了聲是，順便不著痕跡，拍了拍屁股上塵土；我沉默的坐在車裏思慮著，良久後才試探性問道：“剛才那位先生在顧叔叔宅邸見過...他是為顧叔叔拿藥的？“

    我看見穆白剛剛鬆緩的表情突然僵硬，他生笑兩聲，答非所問道：“既然戈小姐是二少爺的愛人，二少爺應該也在附近吧？“

    “你沒聽說麽。“陳道在駕駛座麵無表情道：”二少在內蒙古出了意外，已經過去八天，至今生死未卜。“

    “什麽？？？二少在草原遇到狼災那事兒，居然是真的！？？“

    穆白好像受到很大驚嚇，讓我感到驚訝的是，他旋即居然露出鬆口氣的表情，雖然很快便收斂了，我還是看見了。

    但我戚戚眉，並未再多問半句話，隻是讓陳道快點帶我離開。

    “顧叔叔的身體很不樂觀，但幾十年如一日的吃藥，不是更會把身體吃垮？”

    在路上，我這樣問道。我看見陳道戚戚眉，他搖頭說：“並不會，穆大夫是中醫世家，太爺爺是在皇宮當過備用禦醫的，而老爺的身體狀況，太複雜了，打仗時摔碎過骨頭，槍子穿過肺葉，一枚炸彈彈片，足足嵌在他腦袋裏四年才被發現，開顱取了出來，後來又得了胃癌...他能活到現在，本是奇跡。無論如何，也與穆大夫開的補給良方脫不了幹係。可以說穆大夫至少為老爺續了十多年壽命。”

    聞言我啞了聲，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陳道的說法，卻又將這絲疑慮打消。

    最後我隻是淺笑道：“我的確需要好好調理自己了，陳副總，改天帶我再過來一趟吧。”

    陳道點點頭，麵無表情盯著前方。我心裏胡亂思慮些什麽，眼眸，卻偶然一瞥中突然變得僵直。

    是他...

    “是那輛麵包車！”我猛然仰起頭，指著前麵剛過紅綠燈那輛銀色麵包車，這樣大吼道：“是剛才那人的麵包車！陳副總，幫我追上它！我求你了幫我追上他！”

    陳道不語，冷硬表情，許不想聽我再癡人說夢；我卻失了魂，我發瘋般，猛地擰住方向盤，他一個沒把穩差點撞到路柵。他調整平穩後滿額頭都是冷汗：“戈小姐，你這是幹什麽！？我告訴你了，那人不是二少爺，二少爺已經失蹤八天，是在狼災頻現的草原！什麽情況所有人都早已經一清二楚了，你又何必自欺欺人！？而且那人至少矮顧先生兩個頭，你不要失去理智！”

    “我沒有！”

    我這樣大吼道，我死死盯著那輛麵包車生怕它丟失在我視線內！我不管他是不是顧南軒，他身上有顧南軒的味道！那是種女人真心愛上某個男人，就永遠也不會忘記的烙印！他如果不是顧南軒，他就肯定與顧南軒短期內有過接觸，而且長期呆在一起，不然不會沾染到他味道！那晚上我丟下了他，我再也不會丟下他了！

    “追上它！不然我就跳車，我沒有在開玩笑！！”（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