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老人靜靜看著童沐瑤，突兀的，一口血噴在了被褥上，我霎時間驚了，扶住他；他卻擺擺手，僵硬的靠在床板上。本渾濁的眼，徹底變為死寂，他凝視著童沐瑤，也隨著童沐瑤將脖頸傷口越割越深，他眼眸越來越焦慮痛苦。

    “是我，對不起你，占軍...我逼的你女兒，變成現在這樣...”老人突然說道，兩眼光輝徹底失去，他痛苦看著我，顫抖的手牽住我的手腕：“孩子...你能原諒叔叔嗎？”

    我的眼淚，倏然掉了出來，可能是壓力太大，也可能是看著一個八十歲半截脖子埋進土的老人被逼的這樣痛苦，實在心底難受的不行。我沉靜的看著床褥血漬，最後隻是抿著唇說：“我...不是沒努力過，隻是我改變不了，對嗎？”

    “那麽，叔叔，我不逼你。誰都逼你，我不逼你。你想做什麽，就做，你做過了，你肯，我還叫您一聲爸，我肚裏孩子，永遠都是您的親孫兒。”

    一滴濁淚，從老人眼底掉落，打濕了我心底，喚醒了童沐瑤更如魔鬼般冷笑。老人突然坐起來，顫聲喚過邵峰交代什麽，我根本不敢聽，我沒想到童沐瑤這樣狠毒，我還是輸了。

    我無聲無息的站起來，無視童沐瑤可怕笑容，忽略麵色慘白的鄭君怡，隻是無比落寞難過的夾住電腦，朝門外走去。

    正在那時候，老人卻突然在身後驚咦一聲。

    我回頭看去，看見原本是老人交代邵峰，卻變成了邵峰一臉煞白的在老人耳畔低語些什麽。幾秒之後，邵峰神色驚恐的朝門外走去，不多時拉來一張輪椅；老人麵色已是完全呆滯了，他顫抖的撫著邵峰手坐上輪椅，目光呆滯凝視靈堂方向。

    “顧爺爺...顧振邦！？你幹什麽！難道你就真對我父母的死一點不感到負罪嗎？難道你真的不想要孫子了嗎！？”

    童沐瑤大吼著，卻驚訝的發現老人對她喊聲壓根充耳不聞，呆滯著麵孔直到被推出客廳；

    我突然想到什麽，我眼底透出絲喜光，我冷冷瞥了眼童沐瑤，然後快步跟老人走了出去。

    懷著那絲憧憬，走到靈堂前，我看見了阿華，臉頰猛地便漲紅了。那種感覺就像埋在雪地整個冬季的枯椏，終於感觸到一滴朽木逢春的喜雨。

    我沒看到顧南軒，整個靈堂包括馮東和古向佐，好像都還毫不知情，保持著他們平淡的坐姿談聲；我看見邵峰直把老人推到了門口的阿華麵前，阿華躬下腰對老人耳語，老人那張臉，便是越來越春光滿麵的紅潤。

    沒一會兒，我眼底一熱，看見門外有個黑影靠近。

    是他來了。

    時節漸漸逢春，他卻依舊穿著黑色風衣。他低垂臉，麵無表情的冷漠，側臉在門外冷光照耀下，如此冷峻明朗。他大步流星走進靈堂，越過了老人，伴隨一陣陣驚呼，又略過了一排排驚愕站起的客人，直到走在遺照之前，才止住步伐，褪下風衣交給阿華，靜靜看著在堂的所有人。

    馮東，是在還在側廊與人低聲耳語的古向佐之前看見他的，但不知為何，馮東反應一點兒也不激烈。他隻是跪在地上睜眼了雙眼，呆滯的看著也在沉靜凝視他的顧南軒。

    良久，在我印象中從沒流過淚的他，眼底水霧浸滿了眶。他好像很痛苦，他緊咬著嘴皮抑製自己不哭出聲來，衣領卻已經濕透了。他突然伸手摘走三炷香，從懷裏掏出火機點燃然後，就直接插在了顧南軒胸口上。

    “嗯？”

    他這樣困惑的哼了聲，因為香被擱斷了，他好像覺得自己經曆了不可思議的事，但他不信邪，他馬上又點燃三根香，繼續往顧南軒胸口上懟。

    沒錯，就是硬懟，所以我噗嗤一聲便笑了出來，瞬間引來滿屋人的視線。

    “你笑什麽？”

    馮東這樣困惑問道，顧南軒看著我，嘴角也壞壞的勾起來。他突然在馮東臉色徹底蒼白下，把住了他手腕，然後微微低頭，用他手心還燃燒的香柱，印燃了嘴角香煙。

    “我也想知道她笑什麽，雖然我要她從今天起，此生都笑的這樣肆無忌憚。”

    “我草！！”

    馮東當場就爆了粗口，嚇得火機都丟了。他見鬼般用腿蹬著後退，是我此生沒見過的狼狽。

    退到一定距離，馮東停下了。他呆呆看著顧南軒，顧南軒也戲謔笑著與他對視。

    暮的，我發現馮東眼底越來越濕，淚水是流不出來，但眼已經紅了。他突然站起來，低垂頭，手已攥的發抖。他猛地跨前一步重重將顧南軒擁進懷裏，聲線都在顫抖：“告訴我...我沒有在做夢！”

    顧南軒，許從沒被男人這樣擁抱過，他臉龐罕見顯出驚愕，但漸漸的，那驚愕便化成淡淡微笑，他輕輕拍打馮東肩頭：“你的保全，並不夠周密。但你跟了我半世，這錯，我縱得。”

    我看見馮東顫抖的更劇烈，渾身都在微微顫瑟著。許久，他才嗓音很嘶啞的道：“是的，但我沒有哭，對嗎？”

    顧南軒淡淡一笑，是他們男人才懂得柔情：“對，一滴淚也沒掉。”

    我看見門外突然進入很多人，許多都是熟麵孔，大抵是馮東下屬，阿華的同伴，他們控製住了局麵，讓在場賓客都沒流露出太過失態舉措，但每個人眼底都是不可置信的恐慌。

    顧南軒眼中沒有他們，他輕輕推開馮東後，嘴角微勾看著我；我突然有些幽怨，我故意撇過頭不去看他，他無奈的微微搖頭，便主動走來，將我擁入懷中。

    “累了嗎，薇兒？”

    我不語，我本來很開心，他的到來，意味太多，是一切困苦災難都煙消雲散。但這種驚喜沉浸下後，我心底卻許多幽怨。我忘不掉就在前兩分鍾那種要將我心髒壓碎的難受，我無法在經曆這等地獄輪回後依舊保持心情平靜，說好了共經風雨，顧南軒，暴風雨來臨時，你人在哪兒呢？

    越想越幽怨，他怎麽能讓我一個人麵對這洪水猛獸？我眼底已經有些濕了。他看在眼底，依舊微微淡笑，笑的讓我生氣；卻又突然將我死死拽進懷裏，不管我怎樣捶打他，也不肯鬆開，下巴緊緊抵著我額頭，眼眸深邃凝視窗外：“結束了...”

    “薇兒，都結束了，接下來等待我們的，是漫長歲月，我不在乎有沒有其他人，隻要你想要，這輩子隻有我們兩個人，那是無憂無慮的longtime，是你所想即所得，是你一句話，就能讓我無條件妥協，我的意誌，我對你的愛，薇兒，是天地都會放過我們兩個人，是你怕發生的事，永遠都不會發生。“

    我不語，埋在他肩窩無聲流淚，他戚眉將煙蒂精準彈入煙灰缸，小心翼翼吹走落在我肩膀的灰燼，然後將我抱得更緊。

    “我從來不會跟你解釋太多，薇兒，有那個虛偽造作的時間，不如更好的愛你，保護你。那麽，你恨我吧，怨我吧，這就是我愛你的方式，不計得失，不計怨過，隻為你好過。唯一自私，隻是不想你的幸福給了別人，嫉妒...對，很罕見，但我的確會對此嫉妒，我的世界一定要有你；你的世界，你的悲歡喜怒，一定不能沒有我。”

    “別哭了老婆。“他微垂下巴，用唇瓣抿盡我眼角淚光，他苦笑聲：”哭的我心都碎了。“（WWW.101novel.com）